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破阵>第97章 挑事

  司漠从厕溷出来的时候被一阵哽咽的啜泣声吸引,他本不想多生事,可那声音却像知道他就在附近反而越哭越大,前边就是不羡仙,司漠把心一横,百年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找到那声音的源头——一间看起来像是猪圈还是牛栏一样破烂的柴房。

  没想到不羡仙那光鲜亮丽的地方后门竟然是这般破烂不堪,想来修竹常常挂在嘴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打量着四周,只能远远借着月亮的光辉影影绰绰的看清一点儿,他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他,方才还哽咽的哭声便也戛然而止,他也没多想,抬脚便踹在了那原本就不太牢固的破木门。

  门上的锁是从外扣的,并没有锁住,被他一脚踹的掉在了地上。木门应声而开,是一间堆放杂物的破柴房,一些破旧的桌椅被随意的仍在里头,许是时间放的太长,还透着股霉潮的土腥味,司漠捂着鼻子,伸长脑袋问道:“谁在哭?”

  他一连问了好几声,里头才断断续续传出一点动静。

  司漠今日随裴熠出来时并没带佩剑,敏觉的在门边拾起一根木棍以作防身,问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许是被吓到了,赶紧哽咽着说:“我不是鬼,求贵人放过。”

  柴房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光线勉强能照到门口的一小块地,尽管视线不清,但司漠还是看清了那稚童的样子,看上起也就八九岁,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衫,除了那双清澈的带着几分胆怯的眼睛,全都被脏污遮住了原本的面貌,凌乱的脏发挡住在额前,在他的旁边还躺着个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姑娘。

  这姑娘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像个从棺材里躺了很久的死人。

  司漠本能的以为是不羡仙里犯了错被主子惩罚的下人,可一番盘问之下才得知他们与不羡仙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听稚童说他们是两姐弟,平素姐弟两就会出摊卖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赚取些生活费,不了今日摆摊时,惊了打马穿街的公子,这才飞来横祸。

  “皇城本就规定街市只通马车,不可骑马。”司漠见他浑身都是鞭打的伤,便说:“被打成这样,你怎么不去报官?”

  “还没到官府就被带到这里。”他哽咽道:“姐姐为了护着我被打晕了,好心的公子你快救救姐姐。”

  稚童抹着眼泪,又怕自己手脏只敢攥着司漠外袍的一角,不停地乞求。

  司漠气上心头,道:“我带你,们走,你可知道打你的人是谁?”

  稚童闻言连忙点头道:“我认得。”

  *

  明明是休沐的日子,刑部却忙的脚不沾地,周逢俍甚至在刑部的办差院里一整夜都没回府,所以周跃文才能在昨夜喝的酩酊大醉后,今日又来了。

  他对那绿姝是动了真情的,甚至放言要娶她回去做妾,周逢俍尽管顾不上他,但也听说了此事。

  堂堂刑部尚书的嫡长子,要纳妾也是良家女子,若真让青楼的女人进了周家大门,那才是真的丢人现眼,他只盼着正月一过,就把这不成器的儿子送回玉阳。

  周跃文今日约了几个好友,都是些与他一样的纨绔子。

  期间就听他那些好友一句接一句的恭维。

  周跃文乐的沉醉其中,两杯酒下肚便大言不惭道:“人就要这么痛快的活着,像我爹那般成天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算计那个,也不嫌累......”

  一群纨绔跟着附和大笑。

  他翘着脚,忽然来了劲,猛一拍桌子,说:“要我说啊,这口中有美酒,怀中有美人才是人生乐事,他们都说我文不成武不就......可是文成武就的怎么样了?还不是都灭门了,哈哈哈哈。”

  在一旁斟酒的姑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听到灭门两字也不敢轻易搭腔,倒酒的手都有些拿不稳酒壶了。

  周跃文仰头笑起来,又说:“做人就是要快活,为了美人尚可一争,要为其他......”他摆摆手连连啧道:“那不值得。”

  他用筷子捡着面前的小菜,对斟酒的女子说:“绿姝呢?他知道我今日过来,怎么还不来?”

  周跃文今早在听雨轩醒来的时候,不仅衣衫整齐,就连鞋袜都没脱,他连闻都不用问就知道昨夜自己吃醉了酒,又让美人跑了,从前他就被绿姝这样捉弄过几回,他这个人虽然脾气性格急躁,但独独对绿姝例外,不仅不恼怒反而还觉得颇有几分情趣。因此对绿姝越发的着迷。

  不羡仙的杨妈妈闻言踩着碎步款身走来,略带为难的神色,压低声音,道:“绿姝正在二楼陪着贵客呢,不如今日叫其他姑娘来陪周公子如何?”

  他方才还大言不惭的同友人说为了美人尚可一争,若真叫来了其他姑娘这脸面payer挂不住,况且绿姝为他一年没有在不羡仙露面,这件事叫他大为感动,如今他人回来了,绿姝却在陪旁人,他心里觉得这不可能。

  “你逼他的?”周跃文恶狠狠的盯着杨妈妈,厉声喝道:“什么贵客?让她下来,就说我说的。”

  最后一句话是为挽尊,周跃文还不至于不知道虽然这些纨绔面上对他恭敬,实际上也是碍于他父亲的身份。

  可谁叫他胎投的好,投到了刑部尚书家,是以就算明知他们心里看不起自己,他也要足了面子。

  一旁伺候的人见情况不妙,赶紧悄悄后退了两步,生怕这阴晴不定的小魔头一发飙就殃及自己,杨妈妈为难的说:“周公子见谅,开门做生意哪有姑娘挑客的道理,况且此人排场之大我可惹不起,要说周公子自己去说。”

  杨妈妈见多识广,她说排场大,那定然不小,周跃文眉头一皱,心说如今谒都城除了皇宫里的人,还有谁比我排场大,宫里的人当然不会来青楼,在一半不服一半好奇的驱使下,他阴沉的说:“带本公子过去看看。”

  *

  萧琼安事先已经安排好了,霍闲挑开珠帘进来的时候,绿姝已经先到了一步,她听到动静,稍稍抬眸,只见来人手里捏着一把玉骨扇,这季节分明不对,可他挑帘的时候又显得十分合适宜,她早就听闻雁南世子姿容绝世,可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传言不虚。

  绿姝起身行礼过后,待霍闲落座了,才走近,说:“萧公子说今晚有位贵客,不曾想会是世子。”

  霍闲笑了笑,说:“听说周公子对姑娘可谓是一往情深,姑娘缘何肯冒这个险。”

  即便霍闲相信萧琼安,但男女之事多半变数太大,周跃文出身就高于普通人,若绿姝为了将来打算倒戈,也算是情理之中,因此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绿姝大概早料到霍闲会由此疑问,平静的说:“若无家仇,我自是不愿冒险。”

  她的平静意外让人想起不动声色的萧琼安,她身上有萧琼安的影子,一个人肯栖身青楼大多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她的原因便是复仇。

  多年前她家人含冤死于邢狱,自那时起,复仇的种子便在她心中被深埋,家人死后她成了侥幸逃脱的罪人之女,连身份都不敢暴露,仇在她心里,她无处可报,直到萧琼安给了她这个选择。

  *

  周跃文过来的时候,霍闲正举着杯子豪饮,绿姝在一旁小心的斟酒。

  霍闲笑起来要比他这五大三粗的脸好看了千百倍,就连他都看的怔住了,霍闲似乎也洞察了他的目光,遥遥的冲他一笑。

  周跃文这才如梦初醒的收回视线,心说:“见了鬼了,我怎么盯着个男人看。”

  他十分无理的问身旁跟来的护卫,“这小白脸是谁?”

  周跃文离开谒都的时候燕贵妃还没进宫,他这一回来就留恋青楼,满心满眼都是绿姝,自然不知道谒都多了个雁南世子,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小白脸姓甚名谁。

  他不知道,成天围着他转的护卫自然也不认得。

  周跃文眼力还算不错,从他的穿着打扮猜测他大约是谒都某个贵胄家的公子,他抬眼上下打量一番,走过去,说:“你就是贵客?”

  霍闲依旧坐着不动,只是笑笑说:“算不得。”

  原本是谦虚的话,可霍闲却姿态傲慢,这样说出来的话意思却相反,他的这声算不得彻底激怒了周跃文。

  绿姝见状忙上前道:“周公子,你怎么来了?”

  从前只要一见到周跃文,绿姝定会笑脸迎上去,此刻却只有惊诧,这让周跃文心中怒火更甚,他道:“你陪这么个小白脸喝酒有什么劲儿,跟我走。”

  说罢就上前去拉绿姝的手,绿姝忙后退一步,面呈惊恐,道:“周公子慎言。”

  周跃文见绿姝这般害怕,便问道:“这小白脸哪来的?”

  常言道无知者无畏,大抵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霍闲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想必是周公子,你要是想喝酒,说一声就是,我这里有的是好酒。”

  他这一番话把周跃文说的像是个乞丐,他骂人小白脸不仅没有惹怒那小白脸,反而被他点起怒火,而霍闲看他的目光也不在柔和,挑衅的意味甚浓。

  两人四目相对。

  知道他姓周,那便是知道他爹是刑部尚书,周跃文心想知道我是谁还敢嚣张,拳头便攥的越发紧了。

  绿姝小声说:“周公子你先回去,这位是雁南来的世子爷,他姐姐是宫里的贵妃,你切莫惹他。”

  这算是道出了小白脸的身份,只是绿姝这最后一句话让他恼怒。

  离开谒都之前周跃文就听周逢俍提过这件事,只是后来他走的急,没等到雁南的人到京城,他就去了玉阳,他本以为封后大典这样的大事父亲会接他回来,可不曾想周逢俍铁了心要让他在玉阳学规矩,一直等到现在。

  雁南世子的名声他在玉阳倒听过一些,不外乎是和纪礼,齐青一群人成日在谒都混日子,比起他这位世子名声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若是纪礼或齐青,他恐怕真的就认了这个怂,可雁南王恶名在外,纵然贵妃受宠,皇上难道还能管青楼的事不成?再者这里是谒都,怎能让一个藩王世子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这样一想周跃文胆子便更大了,“雁南世子......”他狠狠啐了一口,一掌拍掉霍闲手里的酒杯道:“什么玩意儿,狗拿耗子,端什么端。”

  “狗拿耗子......”霍闲说:“周公子说好好啊,你这仗着周大人的威名倒是对自己很有认知。”

  周跃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引来阵阵轻笑。

  *

  阿京赶来的时候,周跃文已经离开了,霍闲手臂上挨了两剑,伤口不深,周跃文并不会武,用的是蛮力,好在霍闲退让得宜,周跃文最后是被友人劝着带走的。

  绿姝给他包扎完伤口就退了出去,阿京道:“还是请秋大夫看看吧。”

  霍闲抬臂看了看说:“事情办得如何?”

  阿京说,“不出一日,刑部尚书之子殴打雁南世子必然会传到朝堂。”

  霍闲扯了扯嘴角说:“你再着人进宫,就说我这几日受伤,不能进宫给贵妃请安了。”

  他在谒都本就没什么好名声,越是胡来,朝廷就越是放心,阿京明白他要将此事往大了闹是一举两得,但对于“不能进宫给贵妃请安”一事却没太明白,小声说:“您伤的是手,脚又没事。”

  霍闲一个眼神把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肘,问他:“侯爷呢,怎么没见?”

  以裴熠的性子,见他受伤,即便不露面也不会不出手,这会儿人都已经散了也还没见到他人。

  “方才见着司漠急匆匆赶来,与他说了几句话,就一起走了。”阿京说:“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侯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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