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瑞鹤归>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正月二十三,褚匪和赵凉越等人离京南下。

  与之前赴宁州查案不同,此次一行人选择隐瞒身份暗访,走得极其突然,且并未和调任西南都护府的官员一道。

  等朝中官吏反应过来时,一行人早出了京畿。

  快到宁州边界时,金颢亲自带兵来接,坐在马车顶的柚白一眼就看到了他。

  柚白啧了声,俯身贴近马车侧窗道:“公子,金将军好像不太高兴啊。”

  赵凉越闻言笑道:“本来在河州和自己兄长待的好好的,皇上突然胡乱找了个借口,一道旨意就把人调到宁州做守将,自然是很难高兴起来的。”

  柚白不禁疑惑,问道:“但是金将军在河州待的好好的,干嘛调去宁州,难不成大许找不出第二个将军来了?”

  褚匪轻笑,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赵凉越,道:“大许能担任一方大帅的将才少,但倒不至于一州守将都找不出来几个,至于现今的大许到底缺什么,怕是缺的是一个用人不疑的君王。”

  经过褚匪提点,又结合赵凉越和萧瑢教给他的纵横之道,柚白思忖了会儿,道:“河州在金氏的管理之下,连续好多年政通人和,物阜民丰,金氏自然深受百姓爱戴,其势力也会悄然渗透河州,就算他们本身本意不在于此,但也是必然结果,同时也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正是如此,所以皇上将金将军调离河州,换其他势力来制衡金氏。”赵凉越说着欣慰笑了下,道,“不枉萧公子费心,你如今和刚入京都时候,那个就会吃的小孩已然不同了,长大了。”

  柚白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自己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梅花糕奖励自己。

  “瑢歌似乎对柚白很上心?”褚匪看向赵凉越,微微皱眉思量片刻,压低声音问,“溪鳞,虽然我曾承诺你,你不愿说的我不多问,但是关于柚白的身世,雪枋院给我的结果我一个字都不信。”

  赵凉越摩挲着手中的橘子,没有回答,褚匪也没有再追问,两人相对无言。

  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响。

  最后,还是褚匪先轻叹一气,对赵凉越笑了笑,道:“溪鳞不用皱眉,你手上的那橘子不酸,这次不骗你。”

  赵凉越微一颔首,低下头去,将橘子掰成一瓣一瓣,然后往嘴里塞。

  不仅不酸,而且很甜,和褚匪给他挑的糖葫芦一样甜。

  “参见褚尚书,参见赵大人!”

  金颢带人在十丈外下马,京墨抬手命一行人驻足,也下了马过去,将金颢迎过来。

  褚匪和赵凉越还没掀开车帘,听金颢的声音就知道这人还心里憋着气儿。

  “本来还打算问金将军可否安好,看来是不用了,不好得很啊。”褚匪先下了马车,边扶赵凉越下来,边侧头调侃金颢,笑看那魁梧的汉子憋得脸红,敢怒不敢言。

  “师兄,金将军本就够冤了,你就别再取笑了。”赵凉越对于褚匪偶尔的幼稚行径也很无语,但自家师兄到底只能是惯着。

  于是,赵凉越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抚平金颢,又刚好抬头看见柚白趴在车顶叼根草看热闹,便道:“柚白你下来,陪金将军过过招,你不是老说自己的剑比金将军厉害吗?”

  柚白闻言一愣:“啊?”他不就轻描淡写提过一次吗?

  金颢抬头看向优哉游哉的柚白,又看到他确是背着一柄上好的重剑,便半眯了眼,喝道:“小娃娃好大的口气,这就速速下来,我们比试比试。让叔叔我告诉你,就算再好的剑,在你手里也是块废铁!”

  柚白一听到金颢用废铁两字形容自己的宝贝武器,立即炸了毛,哼了声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话刚落,柚白的重剑已然出鞘,一跃而下,重剑通体泛着凄然冷光。

  “倒真是一把好剑。”金颢的语气带着藏不住的羡慕,也将背上重剑出鞘,道,“不过在你手里就是块废铁!”

  柚白怒火中烧道:“不是废铁!”

  两人很快交上手,招式皆是凌厉不留情面,旁的人很自觉地为两人腾出地方来。

  褚匪看着不远处火气冲天的两人,往赵凉越这边歪了脑袋靠过来,笑道:“溪鳞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卖力地拱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们有仇呢。”

  赵凉越轻咳一声,道:“也没怎么,就是单纯觉得柚白应该向金将军多讨教讨教,毕竟现在都是用重剑的嘛。”

  褚匪狐疑地看着赵凉越,啧了声,道:“噢,是吗?”

  赵凉越自己也开始有点心虚了,但还是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是。”

  褚匪分明已经看到了赵凉越不自觉躲闪的目光,但并不挑明,只呡唇莞尔,心情大好。

  好似从年初开始,他的溪鳞就变得愈发可爱了呢。

  等到柚白和金颢打完,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皆觉酣畅淋漓,之前的火气也都悄然中发泄掉了。

  “不能再打了。”金颢接过属下递上的水囊喝了口,指了指柚白,道,“这小娃娃精得很,一开始还占下风,到了后来竟然学起我的招式来,依葫芦画瓢画得还挺好,竟让我有种自己打自己的感觉,要是再接着打,怕是要把我家底都给学去了。”

  柚白正用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宝贝重剑,闻言得意地看向金颢,问:“金将军,现在承认我拿的不是废铁了吧?”

  金颢呵了声,看了褚匪一眼,道:“这重剑是军器司造的吧,我至今都没能得上一把军器司造的武器呢。”

  褚匪自是明白金颢的言外之意。

  五年前,金睿进京,曾经想借褚匪便利,让军器司为自家弟弟打一把武器,褚匪当时随口应下,后来给忙忘了,再想起来已经是半年后,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没想到,金颢却是小心眼记到了现在。

  果真,宝马、神兵亦或是美酒,将军总得爱一样。

  褚匪大笑一声,对一旁京墨吩咐:“现在就拿笔墨就记下,回京务必让军器司给金颢金将军打一把上好的武器。”

  “多谢褚尚书!”金颢激动道,“末将也想铸一把重剑!但有一条,不能比柚白那娃娃的差太多啊。”

  褚匪道:“自然。”

  柚白趁机对金颢道:“铸得比我好都没问题,但不要叫再我小娃娃了,不然我让我家公子不给你铸剑!”

  金颢疑道:“是褚尚书答应的,关赵大人什么事?”

  柚白自豪道:“因为褚尚书听我家公子的啊。”

  金颢听到这话,先是啊了声,莫名想到吹枕边风一事,然后又想起之前有流言说刑户的褚赵两位大人之间有欢爱之疑。

  金颢很斗胆地抬头看向两位当事人。

  金颢常年带兵,军中无女子,有些士兵之间不检点的行迹也是有的,他一贯觉得恶心,每次惩处都不留丝毫情面。

  但不知为何,同样是两男人,眼前的褚尚书和赵大人站一起,却是意外的和谐与养眼。

  褚匪被金颢莫名其妙盯得久了,抬手在金颢面前挥了下,扭头看了眼赵凉越,道:“放心,这点主还是做得了的。”

  赵凉越:“……”好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果然,金颢听了褚匪的话,一脸“我懂我懂”,朝他两各自抱拳拜了下,道:“那军器司铸剑的事,就劳烦二位大人了。”

  赵凉越扶了下额头,心道,不,我觉得你不懂。

  小半月后,一行人到达宁州南界。

  金颢不便久留,出发回宁州,褚匪等人继续往南,直奔湘源城北的一处村落和严昌会头。

  到了地方后,先是和村口一个算命先生接头,对了几句暗语,那先生确定下褚匪和赵凉越的身份,将人带到了一处偏僻小院,严昌正等在里面。

  “褚尚书,赵大人,好久不见了。”严昌笑吟吟地上来作礼。

  柚白朝严昌一抱拳,忍不住道:“严大人,你好像变黑了好多。”

  严昌笑道:“这不托两位大人的福,立了功,升了官,自然责任也大了,可不得四处多跑多做事?”

  赵凉越道:“严大人为民之心,天地可鉴,我们才是托了你和徐大人的福,宁州案方可快速破局。”

  严昌摆摆手,道:“赵大人折煞下官了,不过说起徐鸣,两位大人可不知道,他向来是个不爱出门的性格,自打进了宁州城府衙做州判,所有需要出门的事全让我一个人做了,他倒是乐得清闲,还养了几尾鱼,闲来没事只需要给我们两家孩子教教书,好不清闲。”

  褚匪和赵凉越闻言莞尔——真正的世交,大抵便是如此了。

  闲聊几句后,三人到了屋里,严昌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其中涉及了很多信中不便言说的细节。

  “根据严大人的意思,位于湘源城以西的那处黑市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几乎所有非法的铁矿私盐等都是在那处消失不见,然后流入了屠原等地的。”赵凉越手指在舆图上划动,道,“黑市所在的小镇,看似尚在大许境内,但实则是个两不管的地带。”

  “赵大人说的不错,正是这样才极难追查,我们之前跟去的人十有八九命都没了。”严昌顿了下,道,“就在五天前,曹公公的尸骸我们找到了,正是被黑市的屠原人所害。”

  褚匪和赵凉越闻言皆是扼腕叹息。

  过了会儿,褚匪问:“那曹公公可有留下什么?”

  严昌摇摇头,道:“在我们之前,屠原的人已经将曹公公住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所以我们什么都没有拿到。”

  “曹公公是宫中老人,为人素来谨慎小心,要是预知自己的死亡,定会留下什么。”褚匪道,“所以,他住过的地方我们还得再查。”

  严昌点点头,又道:“之前褚尚书交代的,让我伪造两位大人身份的事,下官已经办妥了。”

  伪造身份的事,褚匪并没有提前告诉赵凉越,赵凉越便好奇问严昌:“伪造成什么身份?”

  严昌正要解释,褚匪给了他一个眼神,严昌便缄默不语了。

  赵凉越看向褚匪,褚匪桃花眼一弯,倾头过来道:“溪鳞不要急,让我给你卖个关子,明日自见分晓。”

  赵凉越淡淡道:“幼稚。”

  褚匪反驳道:“这是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