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病弱美人是国师>第56章 

  澹台漭见他抖得太过离谱, 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上,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免得太丢人了。

  澹台漭见不论是洛无尘还是蓼实都没有动作, 只好殷勤地上前把盒子打开。

  里面装的全是各种鞭。

  洛无尘: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免得一会儿忍不住冲动, 直接一巴掌把澹台漭那笑弯了眉眼的脸给他呼后脑勺去。

  “那便多谢统都了。”洛无尘目不斜视。

  澹台漭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贱神附了体,洛无尘都赶人了,澹台漭还不走,还在朝洛无尘天花乱坠地说什么房术之事。

  若不是洛无尘知道澹台漭自己都还是个雏儿,他都快信澹台漭当真如此风流无度了。

  洛无尘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带上了几分讥笑,那眸间清透精明得好似一眼就看穿了澹台漭的谎言。

  不过澹台漭觉得就算洛无尘看穿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洛无尘这种的。

  澹台漭过来阴阳怪气地勾着洛无尘的肩膀, 刚下手, 他便觉得肩膀的手感有些熟, 不由拧紧了眉, 面上却是分毫不变,已经非常自来熟地喊他无尘兄了, 一边揽着他一边往琉璃殿走,“说真的无尘兄,你跟太监不一样,太监是没那部件, 你还有痊愈的可能。”

  蓼实已经听不下去了,一脚就朝澹台漭那不老实的手踹了过去,澹台漭飞身一闪,直接跃出了殿外, 白芍这时候倒是识趣, 立即大喊了一声:「放狗」。

  好几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狼便从琉璃殿内冲了出来, 澹台卓立即飞身出去主动关上了门。

  昨日经历了宋羽衣一事,蓼实就让人牵了好几条狗过来,打不过,咱就放狗。

  澹台漭看着狠狠关上的殿门,乐得弯腰拍腿大笑,一直看着澹台漭的何旺……

  就连他都看出来了他们统都对国师的针对,按他说,放狗咬都是轻的。

  “哈哈哈,乐死我了。”澹台漭的笑声伴随着狗叫声,简直不要太辣耳朵。

  这时,殿里隐约传来一声「小混蛋」,初始的时候澹台漭还没听出来。

  可是再细听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非常轻的「小混蛋」,那声音温润,仿若那一声小混蛋是自己的错觉。

  澹台漭一边笑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可是没见着洛无尘真容,他也不是很确定。

  他把何旺从地上扶起来,顺手搂着何旺的肩,道:“走,国师看不上咱的礼,这礼我送你。”

  何旺:他很想说自己还小,也没娶亲,用不着。

  可是澹台漭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手感不一样。

  何旺虽然也长得纤瘦,可肩膀的手感跟洛无尘的不一样。

  洛无尘的肩膀,几乎跟他曾经搂着邵雪月的手感一模一样。

  何旺感觉澹台漭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整个人吓得打了个激灵,捧着一堆盒子,狐疑地看着澹台漭,见他沉默,不由小声道:“统都?”

  澹台漭:……

  “没事儿,我就是试试手感。”

  何旺:他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啊喂。

  琉璃殿里。

  洛无尘轻轻抚了抚方才被澹台漭捏过的肩膀,微微拧了拧眉。

  “公子,这话铁定是邵雪月传出来的。”除了邵雪月,一般人极难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傅胜可还安好?”洛无尘转了话题,珉武王今日态度反常,就算知道洛无尘「有这么一隐疾」,也不该这么高兴。

  “并无异常。”

  “那就怪了,如果不是为了傅胜,邵雪月派一煞来宫中,就是为了打探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这不像是邵雪月的风格。

  洛无尘都不知道,蓼实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公子,风来信传来消息,”蓼实的视线很沉,洛无尘抬首看去,就听蓼实道:“邵雪月就住在风来信,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洛无尘从未听过邵雪月在京都与谁关系好,就听蓼实道:“楚陵。”

  “楚陵?”

  九皇子还未离开时,蓼实说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查出楚陵的底细,可是这过去已经不止三日了,楚陵的底细依旧像是一个谜。

  “听说,邵雪月花了很大手笔,买了楚陵一个月。”

  “邵雪月可不是什么花钱如流水的人。”洛无尘的嘴角勾着笑,方才被澹台漭故意气了一通的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你让人送一只信蚕给掌柜的,让他务必每日一报。”

  蓼实立即领命去了。

  洛无尘看着旁边的赤雪,赤雪的嘴已经被洛无尘绑起来了,他心情颇好地走过去,“小赤雪,下次你若是再喊我小混蛋,我怕是真会摘了你的舌头。”

  赤雪眨巴了一下眼睛,装不懂。

  洛无尘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它的喙,伸手给它把布料解开道:“莫要吵了。”

  赤雪当真闭了嘴。

  白芍进来的时候,朝洛无尘道:“大人,今日不用去天牢了吗?”

  “剩下的交给澹台卓将军变好。”傅敏一问三不知,傅胜手残舌扔,想必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不过么……

  洛无尘又怎么能让傅胜死于珉武王之手呢。

  他垂眸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手,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白芍看着洛无尘那笑,明明看着与往日没有分毫区别,可就是让人胆寒得紧,好似那笑是对着一堆鲜血而绽放。

  当日,澹台卓审完傅胜,便将傅胜的供述送来给洛无尘过目。

  洛无尘看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臣便告退了。”澹台卓拿着供述走了,直接将傅胜的供述送去了乾宁殿。

  只是翌日,当圣旨下到天牢的时候,面对结果,除了洛无尘,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

  整个傅家都被判以凌迟之刑,翌日执刑,由洛无尘监刑。

  傅敏跟傅胜口不能言,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会是凌迟之刑?他不服。

  天牢顿时传来傅胜跟傅敏的嚎叫声。

  澹台卓虽然觉得凭着一张若有似无的供述,此刑未免过于残忍,可照傅胜的罪行,皇帝原本的品性,又觉得这结果却也不难所料。

  五年,这五年,好似让他们所有人都忘了,皇帝的本来面目究竟是什么?

  五年会磨去一个本就暴戾的人的暴戾因子吗?

  不会,暴戾,只会让一个本就暴戾的人变本加厉;反观现在,皇帝显然已经收敛很多了,是有珉武王做牵制,还是……

  只是,他送去的那纸供述,远不会让傅胜一家被处以如此极刑。

  澹台卓的视线落在洛无尘身上,这位国师,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单纯的只想助纣为虐吗?

  澹台卓深深地看着傅胜,似有所言,却又无言,最后只好请洛无尘一起离开天牢。

  “将军先行,无尘稍后便来。”洛无尘低垂着头,声音温润。

  澹台卓虽然不知道洛无尘留下做什么,可洛无尘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再留。

  于言上前道:“大人,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皇帝对洛无尘的看重,是真的当做自己的命来对待的。

  澹台卓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给傅胜处以重刑,于言可清楚得很。

  他是当着皇帝跟澹台卓的面儿做的手脚,将那份若有似无的供述掉了包,那是傅胜断手的那天晚上,洛无尘亲自去天牢逼着傅胜写下的。

  傅胜一直以为自己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就会活一命。

  可是洛无尘,从来就没想过要留傅胜一命。

  审讯室的人都走了,只留下傅胜、蓼实,还有洛无尘三人。

  傅胜想要扑上来质问洛无尘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洛无尘却摘了面具,微笑着看向傅胜,“傅大人,在下已经尽力帮忙了。”

  你说谎,你说谎。

  傅胜一直在「啊」,可洛无尘却懂,因为太激动,傅胜的嘴里再次流出了鲜血。

  洛无尘当初年龄虽小,可却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那些人大多都还好好地在朝中,享受着他们的荣华富贵。

  洛无尘脸上的笑轻尘淡绝,可是看在傅胜眼中却全然不是如此。

  他觉得洛无尘那副看似真诚的表皮之下,藏着的是一颗修罗心,他没有人性。

  “傅大人,你当真觉得,皇上会放过你的家人吗?还是……”洛无尘缓缓走进他,奈何傅胜被绑着,根本靠近不了洛无尘,“你觉得,珉武王会来费心来救一个已经没用了的你?”

  他语气轻柔,却字字戳在傅胜的心尖上。

  是啊,他确实存了这么一份念想。

  就算洛无尘说他的舌头跟手都是珉武王雇佣了雪月阁做的,可是珉武王给他传来的消息并非如此。

  他说他会来救他的。

  洛无尘看傅胜的神情就明白了傅胜的想法,他道:“枉你与虎谋皮多年,这只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虎,你居然都没看出来吗?”

  自私大概是雍国国风了。

  皇帝为了自己能六亲不认,亲子又如何,为了保全自己,为了自己能活命,他谁都能放弃。

  皇帝当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昏庸?太子前脚对付了他,后脚太子就落了马,甚至没了命,皇帝当真没有半分怀疑吗?

  不可能。

  可是皇帝却选择相信他洛无尘,只因为他洛无尘现在势不大,又因与他性命牵系,又因珉武王现在才是重中之重,他洛无尘可以推后处置罢了。

  毕竟,现在洛无尘作为他手里的一把刀,还不曾威胁到他的江山。

  要说皇帝自负也好,说他什么也好,皇帝始终认为,只要他还在皇位上,这天下就仍然是他的天下,江山仍然是他的江山。

  洛无尘那双眼睛笑得妖异异常。

  傅胜看着那笑,忽然认清了现实,从他决定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被皇帝抓到,他的下场也只会如此。

  珉武王他当真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有轮得到他不相信吗?

  可是傅胜知道,自己跑与不跑,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从进入天牢的时候就知道了,可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存了那样一个念想。

  傅胜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是心如死灰,还是求一个了结,洛无尘都不在乎。

  他不会让这些人死得容易的。

  洛无尘离开前,特意嘱咐了狱卒看紧傅胜,别让他自戕。

  当晚,傅府一家全被羁押入了天牢,整个晚上,天牢就的「冤枉」声就没停歇过。

  当天晚上,皇帝一通圣旨,要求文武百官翌日全部到场观刑。

  这是威吓,皇帝要让他们知道,背叛他的人的下场。

  自八月八开始,压在众大臣心里的石头不轻反重。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做事手法,有了一颗开路石,接下来很多都会顺着傅胜这条线被牵连,是他们主动投降认错举报,还是缄默,这是皇帝在给他们机会做选择。

  选错了,是万劫不复,选对了,至少还有名在。

  京都上空,阴云密布,明明还是秋天,空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凉。

  傅胜被处以极刑的事,很快就从洛无尘不行的茶余饭后的乐子,演变成了战战兢兢的恐惧。

  将军府。

  澹台漭一下子就乐不起来了,他跟澹台卓坐在正厅里,面面相觑,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澹台漭最先沉不住气,他看着澹台卓,“你别说这事儿你不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傅胜的结局改变不了。”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的。

  澹台漭虽然觉得傅胜死有余辜,可他想的是斩首,京都刑场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过了,更何况这一次更是这么严峻,要求文武百官全部观礼。

  最重要的是,监刑人还是洛无尘。

  “洛无尘监刑之事,是你的主意?”澹台卓觉得他爹不至于这么做。

  他爹向来不管这些事,但是傅胜的供述是澹台卓呈上去的,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澹台卓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

  澹台漭也觉得应该不是自家爹,可会是洛无尘自己吗?

  如果是洛无尘自己,他那病体,能承受得了凌迟之刑带来的血腥?不得当场吓昏过去。

  所以……是皇帝的主意?

  他要扶持洛无尘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他要把洛无尘扶到一个能与珉武王叫板的高度吗?

  那现在的洛无尘,未免也太过不自量力了一点。

  澹台漭已经在各大臣家里打听过了,根本就没有大臣愿意站在洛无尘那边,他们更多的,依然是相信现今还有势的珉武王。

  洛无尘如此,不是鸡蛋撞石头吗?

  澹台漭一时间居然也没想通,洛无尘能心甘情愿坐在那个位置上,能站起来跟珉武王叫板的底气在哪里。

  澹台漭不知道的是,洛无尘虽然没有直接出面跟各大臣说过什么。

  可他放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像蜘蛛编织一张网,一条一条的,都是连哄带骗,暗地里早就心知肚明。

  皇帝现在是什么样的,珉武王现在是什么样的,他们都知道,珉武王跟皇帝,说到底,其实都是一种人。

  他们不论投靠哪边,下场都不会比傅胜好到哪里去。

  十字路口,想要前行,总得选一条道。

  而他们,选择了看起来无势,实际却有皇帝撑腰,还许诺了他们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毫无保留愿意帮他们的国师兼丞相的洛无尘。

  洛无尘将这一张网织得密不透风,原本这些包裹着珉武王的树根,正在暗暗折道,正中心正在外洛无尘那边不动声色,一点点的移。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傅胜——只是一个开始。

  夜半时分。

  江随云很久不曾造访将军府了,此时澹台卓早已等候在书房,江随云方从暗道出来,就见澹台卓愁眉苦脸。

  “将军!”江随云出声提醒。

  最近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觉得是时候告诉澹台漭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现今傅胜已然成为开端,未来的朝堂只会更乱,也会更血腥。

  他需要澹台漭有了心里准备。

  澹台卓起身行礼。

  江随云将他扶起来,虽然说了很多次不必多礼,可澹台卓就是改不了。

  “将军还不打算告知小将军吗?”江随云知道澹台卓对澹台漭的宠爱,微笑道:“小将军已经入了朝堂,有些事,还是知道更为稳妥。”

  澹台卓知道江随云来铁定不是说澹台漭的事,只道:“阿漭远比我想象的成熟懂事。”

  江随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幼时江随云曾跟澹台漭一起玩耍过,那时他娘带着他来将军府,虽然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可澹台漭却让江随云记忆犹新。

  幼时江随云性子阴郁,澹台漭就看不惯他,总欺负他,被澹台卓瞧见了,上手就是棍子揍。

  其实欺负也没怎么欺负,只是澹台漭说了一句:“你没爹,我没娘,我看你娘挺漂亮,要不给我爹续了弦算了。”当时江随云就觉得深受其辱,其实现在想来,其实那时候,澹台漭应该就有所察觉了。

  江随云为前朝皇族唯一活着的皇子,从未在皇族名册留下过姓名,甚至在宋默成攻进皇城的时候,他跟他娘都还没到京都,才有幸躲过一劫。

  那时他娘无比庆幸他父皇没有接他进宫,否则他的下场,也跟他的那些从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一样。

  可是当自家娘亲被雍国士兵折辱身亡的时候,这种庆幸就变得可笑至极。

  江随云不管想到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儿,好似万事都是处变不惊。

  “可有探出洛无尘究竟什么底细吗?”

  澹台卓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审问傅胜这段时间接触到的洛无尘。

  他只得如是道来,“洛无尘这人深藏不露,审问傅胜时也未曾多言,想要怎么审,基本是依着老臣来,但是我总觉得中间有些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哦?比如?”江随云是在江湖上混的,多年来已经自己集结了一批军队,军饷不够便做生意凑,可依旧杯水车薪,是以规模并不大,这批军,明面上是挂在现今朝廷下,且全权由澹台卓负责,是为私军。

  但是随着皇帝病重,军饷拨不下来,初始规模起来了,皇帝也从未提及,也再为拨过军饷,江随云就干脆将这批军队理所应当的归纳到了暗处。

  皇帝现在能不能想起来,能想起来多少,都全由澹台卓一句话。

  “比如,为什么他看到断了舌头的傅胜,一下就能想到雪月阁,难道就不能是有人冒充雪月阁?”

  当时澹台卓就觉得意外,毕竟栽赃陷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他没有证据,天牢里他的人跟洛无尘的人说法一致,根本找不到什么错处。

  洛无尘作为一个神医,就算对雪月阁的行事手法了解,可能一眼就得出结论?

  他总觉得洛无尘的秘密很多,但是藏得太深了,根本就查不到分毫。

  “派去傲风山的人回来了吗?”澹台卓忽然想到这件事,此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只是去傲风山打探一下消息,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

  “没有。”江随云沉了视线,“此去十二批人,由十二个方向前往打探,至今没有分毫消息传回来。”

  没有消息回来,多半已经尽数死绝。

  澹台卓死死拧紧了眉,虽然洛无尘暂时跟他一道,可这样捉摸不透的人,澹台卓也不得不防。

  “将军,小将军现今在御廷尉当统都,未免打草惊蛇,此事怕是得劳烦一下小将军了。”

  说起澹台漭,澹台卓就忍不住扶额,想到今日下朝后听到的事,他就觉得头大。

  他知道澹台漭混账,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混账到洛无尘跟前去。

  头天传来洛无尘不举之事,第二天这玩意儿就把他药库里的各种壮阳之物全给搜罗走了,还光明正大地去送给国师。

  这事儿交给澹台漭,澹台卓是一百个不放心。

  可又没有别的办法,看在他的面子上,洛无尘对澹台漭已经很宽容了。

  虽然洛无尘表现得对谁都好似很宽厚的样子,可是对傅胜的惩处,又让澹台卓摸不清这位国师究竟是个什么脾性了。

  这事儿当晚就在京都传得众人皆知,胆寒之人有,幸灾乐祸之人也有。

  为首的便是珉武王了。

  珉武王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傅胜一家都要死了,虽然没有直接死在天牢里,到底明日就要处刑,还百官围观,这让珉武王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皇帝对百官的威慑,无异于帮他威慑,他就不信那些跟他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会分毫不动摇,到时候他再加以威慑……

  想到这里珉武王就觉得,这些大臣各个都是饭桶,也各个都是墙头草,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两面倒。

  可现在皇帝动不了他,洛无尘又无势,而且他听闻蛮夷仗着快要入冬又在扰边境百姓,澹台卓在京都呆不久,早晚他都要离开京都的。

  澹台漭虽已入朝为官,到底不过一个御廷尉统都,根本难成气候。

  唯一让他忌惮的,只有皇帝身边的那条听话的狗——洛无尘。

  今晚注定是不太平的。

  琉璃殿更甚。

  不少大臣暗中派人往琉璃殿送信,给了洛无尘明确的答案,并保证不会告诉透露分毫他们给洛无尘的决定。

  洛无尘当晚便去了乾宁殿,将此事告知给了皇帝。

  皇帝虽然不知道洛无尘是怎么做的,可是他根本就不关心过程,他要的是结果。

  当即拍着洛无尘的肩大喝「好」字,心情畅快无比。

  他道:“无尘,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能为皇上分忧,实在三生有幸。”

  “你立了一件天大的功,说,想要什么?朕赏了。”

  洛无尘姿态不变,道:“皇上不如给在下一幢宅子,琉璃殿到底是后宫,在下一直住在宫里,实在多有不便。”

  “准了!”皇帝考都没考虑,直接应了。

  “多谢皇上。”洛无尘微微颔首。

  离了乾宁殿,于言上前来恭喜洛无尘,洛无尘偏头看着他,面上带着笑,却没有说话。

  那让于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立即垂下了视线。

  “公公,该怎么抉择,不用在下言明了吧!”洛无尘声音清清浅浅,半分看不出不过一个多月,朝中就已经颠倒了黑白。

  “奴才自然是知道的。”于言是皇帝的人,很多人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都会巴结他,也不少人来贿赂,洛无尘这话是在警醒他。

  若不是于言亲耳听到洛无尘告诉皇上这些事,于言怎么都不相信,洛无尘在宫中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做,整个朝廷却都已经倒转了乾坤。

  这样的人,比珉武王更让人觉得害怕。

  可于言只是一个太监,他这辈子最高的位置就是站在皇帝身边了,其次便是金钱,洛无尘出手阔绰,跟珉武王不一样,他对自己人,从来都不抠门。

  选择做谁的人,于言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还会没数么。

  翌日午时。

  许多年没用的刑场再次被围了起来,文武百官在行刑台周围围了一圈,再之外,就是城卫军了,还有百姓不少前来围观。

  众人只能看到监斩台上坐着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他满身清浅,气质出尘,于这肮脏之地简直格格不入。

  可他就稳稳地坐在监斩台上,稳如一尊大佛。

  周围议论声纷纷,洛无尘抬头看了眼天色,一旁立即有人讨好的给洛无尘汇报时辰。

  “大人,时辰已到。”

  “带上来。”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不一会儿,哭嚎声便响成了一片,其中只有傅夫人面无表情。

  在洛无尘看来,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他们啖血吃肉,可有半分冤枉?

  ——没有!

  就在行刑之际,洛无尘看到傅夫人朝他看了过来,她在听到「行刑」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是扬着解脱的笑,她朝洛无尘轻声道:“大人,能否请你让我跟烟儿葬在一起,不入傅家陵。”

  没有人注意听傅夫人说了什么,可洛无尘却听清了。

  他朝傅夫人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傅夫人闭上了眼,嘴角扬着笑。

  当一声声惨叫贯彻耳膜的时候,洛无尘的嘴角就不曾消失过。

  他看着鲜血浸染透了地板,每个人脸上都痛苦极了。

  他在想,当初他们看着前朝皇族被处以如此极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

  不,下一瞬洛无尘便否认了。

  那时,他们在哈哈大笑,他们在说这些皇族细皮嫩肉的,言语间全是侮辱。

  洛无尘现在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哈哈大笑,他只能像从前那些人看着他的时候那样,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如何变得面目全非,看着他们如何在那一刀刀的凌迟之刑下,变成一具具骨架。

  周围的人在每一次的惨叫声中都抖了一抖,洛无尘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睛渐渐通红,蓼实想要上前去,可是却被洛无尘制止了。

  ——他要看着!

  澹台漭的视力非常好,不止澹台漭在看着监刑台上的洛无尘,许多人都在看着他。

  澹台漭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到、或是发现。

  总之他看到了。

  洛无尘的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渐渐红了些许,那里面盛放的神情像是疯狂,又像是煎熬,可更多的,却像是不满足的解脱。

  为什么?

  傅胜的下场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吗?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这一刑,足足执行了一个多时辰,邢台之上的哀嚎声彻底消失,大多人的神情都是木讷的,只有看向洛无尘时,他们的神情才会稍作变化。

  围在周围的百姓有的不忍直视,稍稍年长的,却是回忆却又惧怕的神情。

  澹台漭异常厌恶他们如此反应,却碍于圣旨,不得先离,直到那位尊贵的国师发话,“除了傅夫人,其余人,全部扔去喂鹰。”

  洛无尘的话在现在,那就是代表着皇帝,谁人敢不听。

  护城卫立即跪地接令。

  洛无尘有些虚弱地抬起了手,蓼实识趣地上前扶住他,担忧地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

  洛无尘却捏了捏他的手,示意没事。

  那些想要献个殷勤巴结巴结洛无尘的大臣们见此,都投去了担忧的视线,碍于珉武王在场,根本不敢上前去。

  此事一了,洛无尘只是苍白了一天脸色,并无多大的反应。

  洛无尘听说,印少明被逼着看了这么一场酷刑,在家吐了整整一天,更别说其他大臣之子,不曾见过这种场面的,在未来好几天里都食不下咽。

  听闻就算曾经见识过这等场面的大臣,梦中也时常被这残忍惊醒。

  朝中表面皆是平静。

  皇帝已经命人在宫外给洛无尘修建国师府了,短时间内洛无尘也搬不出去。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许有半月。

  这半个月,澹台漭也相对消停,遇见洛无尘下朝,或者洛无尘从仙灵宫回来,会恭敬地抱拳朝他行礼,洛无尘尽皆无视。

  许是被无视得多了,也许是洛无尘终于杀了一人,洛无尘的心绪产生了更为明显的变化。

  最直观的,便是蓼实看到洛无尘脸上的笑多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比从前轻快。

  可是布下的网却是越铺越大,越铺越大。



  远在宫外的青黛听闻傅胜被处以凌迟之刑,还由他们公子监刑时,望着京都的方向望了很久很久。

  凭他们公子的做事风格,真正出手了,不到最后,他就不会停手。

  他必须得拿点实质的东西回去了。

  这半个月,青黛送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可是洛无尘一点都欣慰不起来。

  他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信蚕,这些信蚕全是这几天到的,青黛一次传了两百多只信蚕回来,现在那些信蚕全都在内殿,赤雪看得双眼放光,翅膀兴奋得直扑腾。

  一只信蚕许是察觉到了赤雪垂涎的神色,转头就朝赤雪吐了一口丝,直接缠死了它的喙。

  赤雪就用爪子撸,见它就要撸掉了,其他信蚕异常团结的都吐丝。

  不过几息间,赤雪就被缠成了一颗白色的茧从鸟架上直直摔了下来掉在半空。

  “军饷……”

  “澹台卓……”

  “皇室……”

  那些关键字全部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信息链,让洛无尘无比确信,赤令军确实跟澹台卓有关系,且关系匪浅。

  而且表面上看赤令军是属于皇室,其实确是另有其主,只是青黛还没查出这「主」是谁。

  殿门被人敲响了,白芍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大人,贵妃求见。”

  莫安雪?

  洛无尘打了个响指,没开口,把那些纸条全部扔进了火盆里。

  琉璃殿到了深秋便有些冷,洛无尘已经用上了碳火,才让他觉得没这么难熬。

  蓼实直到最后一张纸条燃尽,才去开门。

  白芍恭敬地站在门口,就见不远处的莫安雪独身一人,早已等候在此。

  “贵妃娘娘,您来这里,似乎并不合适。”蓼实看着莫安雪开口。

  莫安雪神情焦急,顾不得男女有别,身份之别,直接朝蓼实走来,一边走一边道:“我有事与国师说,你让开。”

  屋内传来洛无尘轻轻的咳嗽声,半晌后才道:“蓼实,让她进来。”

  莫安雪直接一步踏了进去。

  可是在她看到洛无尘的时候,莫安雪尽管已经再不期待什么,还是被洛无尘现在的样子惊了一下。

  洛无尘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虚弱了,莫安雪犹记得初见洛无尘时,他的唇色还是淡淡的粉,今日再见,唇色却已变得苍白无比,活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洛无尘近些天来尽数以那张金色面具示人,是为了掩藏这脸色,还是……

  其实洛无尘也没想到京都的气候与他的身子这么冲突,不过深秋罢了,却已经像是傲风山的寒冬,让他颇为有些受不住,不知道今年的冬会有多难熬。

  “娘娘这么急着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洛无尘在写字。

  “国师,我曾求你,救我家人。”莫安雪一直记得,但是从那之后,洛无尘便再也不见她了。

  “在下记得。”说完洛无尘便咳了起来。

  “我有珉武王最新动向,洛无尘,如果你答应帮我救我家人,我便会毫无保留的帮你。”

  洛无尘从纸上抬眼看她,那双眼在笑,却让莫安雪心里发寒。

  她知道自己这话存了威胁之意,可是她别无他法,皇帝现在在对付珉武武王又在集结新兵,明显是要造反了,再拖下去,她的家人就真的……

  “我知道我这话威胁不了你,国师大人,您就当行行好,救救我的家人好不好?只要你救我家人,我莫安雪这辈子,宁愿认你为主。”

  “我不缺仆。”洛无尘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莫安雪听闻这话,像是被人一拳打进了冰窖里,还不等她在冰窖待一刻,就听洛无尘话音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你总要拿出点儿我认为值得的诚意来吧。”

  见洛无尘松了口,莫安雪思量再三,也豁出去了,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珉武王最近私底下在召集天下富商捐款,在边漠之地招兵买马……”

  莫安雪说得很快,可这对洛无尘没什么用。

  听风楼前两日便将这消息传回来了。

  “还有呢?”

  洛无尘神色平静,莫安雪观着他的神色,发现洛无尘当真像是早已知晓,不由抿紧了唇,从怀里摸出一沓书信,还有珉武王的王印。

  那王印洛无尘听皇帝描述过,是皇帝赐给珉王的那尊印。

  “你可知道这印在哪里?”这印不缴,珉武王就打不死。

  “不知道。”莫安雪不知道这印的作用,可见洛无尘问起来,知道这印必然不容小觑,“但是我可以托人查,能偷的话,我能帮你把它偷回来。”

  “偷就不用了,若是你真能查到这印放置的地方,我便帮你救你家人。”

  莫安雪的家人洛无尘其实是不在乎的,洛无尘这段时间不止一次派人造访探查珉武王,除了罪证之外,也有这枚印。

  可是罪证洛无尘搜罗得不多,就连这印也没半分消息,根本就不知道珉武王将他藏在了哪里。

  王府、别院,甚至珉武王经常去的任何地方,洛无尘都找过了,这印神出鬼没得很,根本就找不到。

  莫安雪比洛无尘更了解珉武王,而且她还有爹娘家人在珉武王身边,现今洛无尘已知的,只有莫安雪这个近亲之人最为熟悉珉武王。

  “国师一言九鼎。”莫安雪神色凝重,心中却也高兴。

  有了洛无尘,她便不是孤身一人,她有资本动作,跟珉武王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