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内侍监发给琵琶园的专供养生茶,都是你在管?”陆观问。
“这倒不是,我们四个太监轮流当值,林姑娘最后一次领到的养生茶是从奴才这里领的。”
“这种茶入库之前,是否会有人检验?”
许州似乎冷静了一些,举袖擦了擦侧脸的汗,答道:“入库以前,启封之后,都要查验,确认无误才会让人领走。这种茶也不是专给琵琶园的,只是它主要功效便是清嗓润肺,里面有两味珍贵药材,是外邦所供,有显著的养颜功效,但是这茶大有寒性,宫里有几位娘娘也会让人来领。”
周先突然起身,打断许州的话,问道:“发给林疏桐的养生茶,你确定是查验无误了?”
许州满头是汗。
“许公公,你好好想想,当日林疏桐是合着好几样茶一起来内侍监领用的养生茶,你确定启封以后,仔细查验过了?还是因为是琵琶园的人而不是宫里的娘娘来领,便开了小差?或者中途有人与你说过话,走了岔?”
陆观不满地喝道:“周先。”
“陆大人,这太监所供牵扯到宫中,恕下官僭越。”周先丝毫没把陆观放在眼里,接着问许州,“想明白了吗?”
许州眉心突然一跳,匆匆与周先的眼神一对,小声道:“当时、当时干爹来过一趟。”
“蒋梦?”宋虔之出声了。
许州脸色难看至极。
“是,是太后跟前的蒋公公来过,叫奴才去旁边伺候着说了会话。”
“伺候谁?”宋虔之问,“伺候蒋梦?”
“蒋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是奴才该孝敬的。”
“他一个人来的?”
许州看了一眼周先。
陆观突然站起了身,离开座位,走到许州的面前,阻断他的眼神,迫使许州只能看着他。
许州呼吸一促。
陆观视线往下滑落,看到许州左手食指被他自己抠破了一块皮,伤口渗出一汪血。
“许州。”陆观嗓音低沉,含着一股柔劲。
许州抬起头,目光与陆观一碰,浑身一震。
“许州!”
第二声,仿佛一口庄严大钟在许州颅内震响,他咽了咽口水,右手放开了左手食指,那根手指已经血肉斑驳。
“林疏桐从你那儿领养生茶的时候,是否有人中途来过?”
房间里倏然静了。
外面又在下雪,簌簌作响。
“没有,没有谁来过,奴才一个人,林姑娘来了之后,奴才想着林姑娘不久后要为皇上献舞,还特意给她多匀了些,从同一个封里取出来的茶叶,奴才泡出来用银针验过,确认无误才让林姑娘签字领走的。”说到这儿,许州突然紧张起来,等着陆观的下一句,问他为何短短数息之间,说了两种不同的答案。
陆观却没有再问,转而问钱书办:“写下来了?”
钱书办猛然一怔,回:“写、写了。”
“周大人的问话也写了?”
“写了。”
“好,让他签字。”
周先脸色铁青,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陆大人预备把这样的证言给皇上看吗?”
“这个许州吃了点酒,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问。钱书办,让他签字。”陆观一锤定音,袖着手走出门去。
宋虔之起身,看着钱书办拿给许州签字归档,吩咐他拿点温水给许州喝,让他醒醒酒。
“弄点药给他擦手。”
许州轻轻颤了一下,周先那身麒麟卫的黑袍从他眼前一晃,他抬起眼,恰看见宋虔之在看他,宋虔之嘴角轻轻勾了勾,右手抚着腰侧的玉佩,轻轻滑了两圈。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