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上奏之事牵涉甚广。”周青云抄袖:“李侍郎不怕惹祸上身?”

  李衍插着腰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为皇上效力,还谈什么惹不惹祸的?”

  “翰林院的士子个个有风骨,视名为命,这次高显荣虽说做的事激进了些,可到底无坏心,李侍郎若是追查到底,只怕会适得其反,到时候许多翰林学士闹起来,你可兜不住。”周青云一头银发束起,虽然已经皱纹满面,垂垂老矣,可李衍确能从他身上看到“风骨”二字。

  他恭敬的垂首答道:“国士,士人风骨的确值得人敬佩,可有些时候风骨也是没用的,譬如那个时候的您,和现在的豫之。”

  “他们若是聪明便该知道此时出头没用,说到底他是好心办坏事,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可皇上多疑......”李衍顿了顿后才继续道:“若是因一人而鼓动数百人,他就会成为皇上的眼中之刺,非拔不可。”

  周青云打量了他一眼,真真儿觉得世人看走了眼。

  他们都以为李衍生性刚直,不懂那些官场的蜿蜒之道,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不但深知如何在这争斗不休的朝堂活下去,而且还能明哲保身,让自己抽身无虞,是个聪明人。

  “豫之性子单纯,也没什么心眼,本不该掺杂到这些事情当中来。”周青云背过手重重的叹着气:“往后还有劳李侍郎多加关照。”

  李衍作揖:“自然。”

  “不过国士,我认识的豫之和你说的似乎有所不同,他以前或许真如您所言,可是现在的豫之,您真的了解么?”

  

 

  、闹事

 

  “李侍郎此话何意?”周青云闻言不悦的抿了抿唇:“豫之是我从小看大的,难道李侍郎会比我还了解他?”

  李衍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我看到的豫之更招人喜欢。”

  “今日老夫多言了,只是此事关联到豫之,还望李侍郎做事的时候考虑的周全些。”周青云总觉得这李衍说话虚浮得很,看着就是个纨绔,说话也是半真半假,倒是唯独做事极有分寸。

  他扯了扯圆领道:“国士放心。”

  刚午时,李衍坐在膳桌上,面前放着一碗米饭,他却不动,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宋谦在吃。

  “豫之,我得回刑部......”

  “大人,出事了!”青阳急匆匆进来,额头上满是热汗。

  李衍皱眉:“何事?”

  “那个高显荣死在刑狱了。”青阳冷着脸,抬袖把流到眼角的汗抹去。

  宋谦放下筷子,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

  “看狱的人被打晕,后边轮值的人去了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具体的死亡时辰仵作还在查。”青阳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瞒着他。

  李衍转过头瞧了他一眼道:“豫之,走一趟么?”

  “嗯。”宋谦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起身。

  宋谦看着刑狱四处都是人道:“据我所知,这刑狱可基本是个有来无回之地,到处都有人把守,这人居然能绕过这么多守卫杀了他且全身而退,本事不小。”

  “狱中的人说是自尽。”青阳跟在他们身后答。

  李衍沉着脸:“我交代过不准对他施刑,好端端的的怎么会自尽?况且他若真在狱中自尽还有本事打晕狱卒?”

  “侍郎大人。”差拨看到他来卑躬屈膝道:“下官有罪......”

  李衍冷飕飕的垂眸瞧了他一眼道:“我是不是交代过你千万看好他?”

  “下官......”差拨把腰弯的更厉害:“下官派了人看着,可实在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还把狱卒打晕了,下官......”

  青阳看着李衍闷不出声的模样道:“先出去吧。”

  “下官告退。”差拨松了口气猫着腰出去了。

  高显荣是翰林院学士,而且父亲又掌管考功司,况且他在朝上说的话多少让他有些动容,所以他叫人往狱中安置了被子,也吩咐人千万不要动用私刑,可没想到好端端进来的人竟然死在了这里。

  他的尸体吊在梁上,外袍四敞,眼珠子都快翻出来,脸色铁青,是用腰带吊上去的。

  “先放下来吧。”端详了片刻之后宋谦出声。

  他是士子,虽已身死,可身后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你们先出去。”青阳得了李衍的眼色把身后跟着的人支了出去,只留了个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