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娶个男人当媳妇>第78章 情起

  天空飘起了雪花,不大, 无风。雪像刚睡醒的孩子, 伸展着胳膊腿,懒洋洋地落在地上。这个时候, 坐在屋内,喝着一壶热茶, 看着一本好书,惬意不过如此。

  穆彦站在大门外,穿过不大的小院,隐约可以瞧见那个在屋里忙碌着的身影, 目光柔情似水,唇角绽放出一抹比冬日里的腊梅还要漂亮的笑。

  “我爱他。”穆彦仍看着屋内那个模糊的身影道。

  “可你们都是男人。”

  “小晨, 你有喜欢的人吗?”穆彦不答反问,看着小晨道,“换言之, 谁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按照小晨的想法,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在一起, 他身边没有女人,自然也没有喜欢的人。那最重要的人是谁?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直接脱口而出,是掌柜的。

  穆彦伸出一只手,飘飘洋洋的雪花落到手心里, 马上化成一滴水, 冰冰凉凉的:“几乎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个最重要的人, 这个人可能是我们的家人、朋友, 也可能只是个给予我们一次温暖的陌生人。”

  “我们都希望这些人能够家庭幸福,平安常乐。自我爹走后,纪柴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这个人,憨厚老实,总是为别人想,很少想到自己。”

  “刚开始只把他当大哥看,也不知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了他。我就想啊,希望他一生安好,快乐无忧,娶一个贤淑妻子,举案齐眉。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他以后的人生,有别人插足的痕迹,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穆彦微微蹙了蹙眉毛,似乎纪柴真的与别的女子厮守一生。

  “我希望他过得好,过得开心,可就是不希望他身边有别人。”穆彦继续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再也没法骗自己。”所以,就选择直面这段感情。

  小晨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在想,他也时时希望掌柜的过得好,过得开心,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掌柜的身边会有别人。

  穆彦这么一说,他猛然发现,他的掌柜的年岁已经不小,又那么优秀,迟早会娶妻生子。

  小晨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一副画面,也是这样的下雪天,一座温暖舒适的房间里,掌柜的

  和他贤惠美丽的妻子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地笑出声,一个半大的孩子坐在旁边玩儿着。

  他站在一旁伺候着,看着这和谐、美好的画面,他也笑了。

  心突然疼了一下,看到这样的画面,他真的会笑吗?

  小晨突然发现,他就像穆彦刚才所说的那样,不希望掌柜的身边有别人。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可怕了,小晨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怎的。

  “可是,可是你们终究都是男人。”小晨自欺欺人地道,他想让穆彦告诉他,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如此,他这一颗跳动的愈发剧烈的心方能平静下来。

  “小晨,你说两个男人为何不能做夫妻呢?”穆彦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偏不顺着他的意,想将他逼到绝境中。

  “世间万物,阴阳相合。天为阳,地为阴;昼为阳,夜为阴,男为阳,女为阴。男女相合,方为正道。”

  又是正道,这个词穆彦近来听得有些多啊。

  穆彦道:“自古以来兴衰交替,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真理。就拿这历代的朝代来说,哪个打得不是顺应天意的旗号?哪个不是说会永世长存?可这朝代,最长的也不过数百载。可笑的是,某些朝代的开国君主本身就是个乱臣贼子。难道说他叛国弑君,也是正道吗?”

  小晨说不过他,脸涨得有些红,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总抵不住旁人的风言风语。”语言是最致命的武器。

  穆彦叹气道:“你不得不承认,总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多嘴多舌。你若穿了件白衣裳,有人会说白色不禁脏;穿了件蓝衣裳,有人会说蓝色不适合你;穿了件灰衣裳,也有人会说太过老成。哪怕你将世间色彩全都穿了个遍,只怕也没有一件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你又能如何?难道要不穿衣服吗?”

  小晨低着头,看着落在脚面上的雪,不知在想什么。

  “人生不过数十载,我愿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却不愿孤寂的抱憾终身。”穆彦道,“小晨啊,活在别人眼里的人,是最悲哀的。”

  雪下得大了些,小晨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人。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穆彦长身玉立,雪落满衣襟,整个人看起来与平时多了些洒脱的味道。真是如诗如画。

  小晨心想,只怕不是这雪成就了穆彦,却是穆彦成就了这雪。内心洒脱的人,映衬着周围的事物也变得洒脱。

  可是他自己呢?小晨又想,一开始他问穆彦为何会与纪柴在一起,只是出于好奇的心理。可穆彦的一番话,却搅弄了他心底那潭平静的湖水。

  不知为何,掌柜的身影总是在他脑袋里徘徊,甩也甩不掉。他对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感情?真的仅仅只是主仆间的情谊?

  除了主仆间的情谊还能有什么,他自嘲地笑笑。不对,还是不对。他骗不了自己,他就是不想掌柜的会有另外一人与之相伴。这,恐怕不仅仅是主仆间的情谊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小晨努力地把思绪从脑海中拉回来,看着穆彦道:“穆公子,之前是我浅薄了,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

  穆彦看着不远处的柳树,树枝已积满了皑皑白雪,有些雪从树梢上滑落下来,惊起一片白雾。

  纪柴拿着一挂鞭炮从屋里出来:“小彦,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

  穆彦掸了掸他身上沾染的浮灰,柔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纪柴乐呵呵的,整个人都喜气洋洋,他将穆彦的双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放在嘴边哈着气,“外面冷,冻坏了吧。”

  “不碍事的,”穆彦笑道,目光又落到他手里拿着的鞭炮上,“去把鞭炮放了吧,咱们好回去。”

  纪柴把鞭炮放到地上,点燃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纪柴跑到穆彦身边,从后面捂住他的耳朵。

  两人笑着看着噼啪作响的鞭炮。

  一旁的小晨看着两个人,突然觉得,只有他们最适合彼此。看来男人与男人相爱,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在最后一声炮竹声过后,三人回到了屋子里。

  屋内已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大厅的那张桌子上,还摆着一盆开得正艳的鲜花。

  “那是我爹特意去给我爹爹买的。”邱岳得意洋洋的道。

  纪柴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拍了邱岳脑袋一下,就去了厨房做饭。

  穆彦本要和他一起去,纪柴却道:“我最近和李师傅学了不少手艺,你们就等着吃吧。小晨还在这里,你陪他就好。”

  穆彦没再坚持,与小晨坐在大厅里。椅子上都被纪柴精心放了一个小垫,坐起来不硌,又暖和。

  屋子靠墙边上放着几个火盆,许是火盆也知道搬了新家,卖力地散发出全身的热量。

  没一会儿,纪柴端着一个托盘又进来了。

  他将托盘上的三个茶杯摆到桌上,笑道:“我知道你们读书人都爱喝茶,这是我特意从李师傅那里学来的。也不知沏得好不好。”

  穆彦眼中一喜,他确是爱喝茶的。只不过这习性从到了西泽村后就改了,西泽村无茶,只有井水。

  他将杯盖打开,袅袅茶香扑面而来,这茶虽不是上等的好茶,但泡茶之人所用心思,让这茶无端地生色不少。

  穆彦的眼圈有些发红,却不知是茶气熏的,还是心中太过感动。这个纪柴,嘴上笨笨的,什么都不肯说,却总是默默地做些让他感动的事。

  小晨端起茶杯来若有所思,若是有一人,待他这样好,是男是女又何妨?

  将近酉时,纪柴将酒菜全部准备好。八菜一汤,邱岳跑到桌前,眼珠子差点儿掉到菜里。这哪是菜,这是画吧?

  他指着一只“兔子”问:“爹,这是用什么雕的呀?”

  纪柴道:“那是用萝卜雕的,我本想雕一只凤凰,但技艺有些生疏,只好雕了一只白兔。你爹爹属兔的。”

  邱岳撇撇嘴:“爹你可真偏心,我也是数兔的,你怎么就雕了一只。”

  纪柴真就把这事给忘了,邱岳这么一说,他也怪不好意思的,忙要到厨房再雕一只。

  邱岳拽住他的衣角道:“好啦好啦,我和爹开玩笑呢。你和爹爹感情好我才高兴呢,我可不吃这个醋。”

  小晨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邱岳碗里,笑道:“咱们这种没人爱的,只有抱团取暖了。”

  纪柴的厨艺果然大有长进,做出的菜与在西泽村时不可同日而语。

  席间大家把酒言欢,好不快乐,就连邱岳也喝了几杯酒。

  冬日里天黑的早,没一会儿天就黑了。

  几乎是太阳一落山,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白凤至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外面的大氅白的发亮的似乎与周围的白雪融合在了一起。

  一贯冷清的面容在这严寒的天气里更显冷清,却也更加俊美。他不动时,就像一副画。

  他摇了摇手中的礼盒,从好看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我来贺喜。”

  邱岳慌忙回过神来:“啊,请进,快请进。”

  屋内的小晨举着酒杯不知在与纪柴说着什么,眼角的余光瞧见白凤至从外面走来。短暂的错愕后,他慌忙将酒杯放下,连忙来到白凤至身旁,帮他边脱下那雪白的大氅,边道:“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他前些日子就和他提过穆彦今日搬家,那时白凤至并未说什么,因此他今日来时只向他打了个招呼,也并未邀请他同行。

  纪柴给他拿了一副碗筷放到小晨和穆彦中间。

  “白掌柜的说他是来贺喜的。”邱岳道。

  刚开始看到他时,小晨还怪高兴的,可一听说他是来贺喜的,他这心突然有些失落。他自小与白凤至在一起,最知他性子冷清,从未见他把谁放到心上。

  他用眼睛飞快地瞟了眼与白凤至说话的穆彦,掌柜的对他还真是不一样呢。

  他摇摇头,想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刚看到白凤至第一眼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是来接他的。他在心底自嘲地笑笑,他只是个仆人,白凤至怎么会来接他?

  白凤至的话并不多,面上虽然没有挂着笑容,但亦不像平时那般冷峻。总之,与众人相处的尚算融洽。

  一直到了深夜,白凤至与小晨方起身告辞。

  邱岳人小,早就困得不行了,穆彦叫他回屋睡觉,与纪柴一起收拾了残羹剩饭。

  收拾好一切后,两人双双拥进床中。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等回过神来,彼此的衣裳早已尽落。

  自从离开西泽村,两人还是第一次做。纪柴此时心中畅快,终于可以不像以前那般偷偷摸摸。匍匐在穆彦身上更加卖力,穆彦担心地往邱岳的房间看,牙齿咬住手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纪柴猛地一用力,穆彦抑制不住,到底叫了一声,面上一羞,眼睛飞快地朝邱岳房间那边看了一眼。

  纪柴将他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着:“好小彦,你放心吧。我早就试过了,咱们这屋里的声音是到不了那屋的。这房间的门板厚,便隔绝了许多声音。况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大厅呢。叫出来我听听,嗯?”

  穆彦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不敢大叫,只低低地叫了几声。纪柴听了登时发起狂来,愈发地卖力,穆彦终是抑制不住满身的情/欲,不再控制自己的声音,与纪柴一起沉沦在极致的欲/海里。

  屋内春光旖旎,屋外大雪纷飞。

  小晨踏着一地白雪,不远不近地跟在白凤至身后。

  “今天不开心吗?”走在前面的白凤至突然问。

  寂寥的夜空突然有了声音,小晨吓了一跳,忙回道:“开心。”

  白凤至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太了解跟在他身后的这个人,这个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整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他现在保持沉默,自然是有心事。

  从小到大,还没见他有过什么心事。只前些日子发现纪柴与穆彦是夫妻这回事,着实沉闷了一段时间。现在,想来还是为了这件事。

  呵,他终究是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

  微微有些起风,雪在风的带动下,顺着白凤至光滑的脖颈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胸膛里。倒也不觉得冷,只怕这心比这雪还要冷吧。

  一直回到云栖客栈二人也未再说话。

  小晨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从与穆彦交谈完之后他就在想事情,想白凤至的事情。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对白凤至是有那么点儿超越主仆界限的想法来。可这又能如何?白凤至有身份,有地位,有容貌,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更何况,他或许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若是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怕会招来他的嫌恶吧,倒时怕是连主仆都做不了。

  小晨又翻了个身,可还是好不甘心呢。这是刚恋爱就失恋了吗?

  里间的白凤至也没睡下,因着练武的缘故,他的耳力和眼力向来比普通人要好。虽然小晨已经把翻身的动作克制到很小声很小声,可依然逃脱不了他的耳朵。

  他心里想着,这是小晨第一次失眠啊。

  “少爷。”小晨唤起了这个遥远的称呼,自开了这云栖客栈后,小晨便没这么唤过他,“你睡了吗?”

  小晨也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叫了出来。叫完人后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他到底要做什么。

  里间嗯了一声。

  小晨的心突然放下了,又突然变得不安。今天他真是奇奇怪怪的。

  小晨盘着腿坐起来,看着里间的方向,下了很大决心,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他心里好有个准备,到了那时不至于太过难过。

  白凤至道:“不知。”

  “为何?”

  里面没有声音。

  小晨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小晨说完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都无法呼吸。

  他今日说的这些话,唤做旁的主仆间已是僭越。仆人怎可过问主人的私事?小晨却犹不自知的偏要问到底,也算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也算在这场情感尚未太过深刻之前,让自己彻底死心。

  白凤至沉默的时间比小晨还要久,久到小晨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后,他终于轻吐一字:“有。”

  饶是做了再多的准备,当亲耳听到答案,小晨难过得差点儿哭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白凤至身边。

  白凤至对自己的亲人都不咸不淡,他一直以为他生性如此。却不想,他对穆彦却是不一样的。

  想当年白凤至是个连武林盟主的寿诞都不屑参加的人,今天穆彦搬家,他就巴巴地来了。原来,并不是他生性凉薄,只是以前没有那个值得他这么做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