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97章 决绝

  张恶虎和白映阳听他一下子就猜中,都是一怔,随即想道:“县令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被害可不是小事,若能捉拿凶手归案,实是大功一件,新上任的县令,自然都想把这案子查清,泉儿能猜中,自不稀奇。”

  这时简仁又来了,他见到张恶虎也不打招呼,只扯黄泉道:“才说你两句,你就跑出来了!”

  黄泉摔开他手怒道:“我出来玩不行么,你整天盯着我作甚?”

  白芍笑道:“简大人怕你离家出走。”

  黄泉哼道:“我才不会离家出走,黄花村是我家,要走也是他走。”

  简仁急道:“昨晚是我不好,对不住,你别生气啦!”

  黄泉道:“我没生气,我跟张大人和白师爷说话呢。”又道:“你不是曾经侦查过严括被害一案么,现下张大人也在查,你有何线索,这便告诉他们罢。”

  简仁道:“那案子有甚好查的,就是小羽杀了严大人,只捉不到他,这才结不了案。”

  张恶虎道:“可官衙的捕快各说各的,说背后另有人指使。”

  简仁笑道:“他们在严大人手底下办事许多年,与严家人相识,有时严家人使唤他们,他们不乐意,对严家人心存偏见,胡乱猜测也是有的。”

  白映阳道:“陆捕快说,是严大人身边一个叫墨砚的随从,指使小羽杀人。”

  黄泉不屑道:“那条老泥鳅破案全靠猜,从没一次准过,他说是,铁定就不是。”

  张恶虎摸他小脑瓜笑哈哈道:“小鬼头,没大没小的!”

  黄泉笑着唱道:“老泥鳅,老泥鳅,娶不到老婆;老泥鳅,老泥鳅,一辈子打光棍……”

  赤芍和白芍听他唱得好玩,嘻嘻哈哈地笑。

  简仁看他越唱笑得越甜,都看痴了,心中想:“你最好也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黄泉唱了一会儿,说道:“照啊,严括这人恶毒得很,死了正是活该。”

  白映阳道:“他怎么恶毒?”

  黄泉道:“据说严括这人忒记仇,从前作秀才时,遭遇冷眼,一当上县令就把看不起他的人都捉去,用各种理由诬陷,关进牢中,除非跪地求饶,否则绝不放人。一些有骨气的人士拒不受辱,被他拉去毒打,打至残废,有几人还被打死了,当真是可恨至极!哼,他被小羽在身上开了口子,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白映阳道:“你竟也知道这些。”

  黄泉道:“简大人刚上任也查这案子,打听了不少严括的旧事。”

  张恶虎奇道:“墨砚不是和严括很好么,严括做这些事,他怎么不管?”

  黄泉道:“墨砚是严家的仆人,如何能管他的公事?”

  张恶虎道:“从旁劝说也行啊,好比我,我不爱读书,好多东西不清楚,小白羊就说给我听,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黄泉笑道:“白师爷肯定叫你不要打人,你听了么?”

  白映阳、简仁、邱大夫齐声大笑,赤芍和白芍见张恶虎好像没有长的那么吓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恶虎哼道:“小鬼头不懂,我打的是该打之人。”

  黄泉伸舌头道:“谁是该打之人?你不过是心情不好,随便捉人出气罢了。”

  张恶虎说不过他,干脆不搭话。

  简仁道:“墨砚不是不管严大人,是根本不知道,我曾对他说严大人的所作所为,他还不相信,说我骗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即使知道也没用,我瞧那墨砚软趴趴的,耳根子也软,严大人只要吹几句枕头风,说捉来的人罪大恶极,他多半也信。”

  白映阳想起在无锡城外的客栈,清晨骆砚夫妇因故争吵,骆娘子对骆砚当众又打又骂,毫不顾忌他颜面,把骆砚气得要休她,谁曾想骆娘子一道歉,骆砚立马原谅她,看来此人实是心软之至。

  白芍突然插嘴道:“简大人,什么叫吹枕头风?”

  简仁一怔,见黄泉在一旁偷笑,就打个哈哈道:“晚上睡觉……没关好窗,风吹进来吹到耳朵里,这就是枕头风。”

  赤芍和白芍听得莫名其妙,还欲相询,邱大夫忙道:“赤芍、白芍,跟我去药房看药方。”也不待二人答应,拉了就走。

  黄泉笑咯咯道:“赤芍和白芍都十九岁了,比我还大呢,邱大夫还怕他们知道这些,真是个老古董,我哥哥在他们这般年数时,已生下笑笑。”笑笑是黄泉的侄女。

  白映阳心道:“老虎已二十九岁了,对此也是似懂非懂,我又不好意思跟他说这个……哎,可小桥儿怎么也不跟他说呢?”却不知孟翠桥其实跟他一样,不好意思开口。

  张恶虎道:“墨砚好像很喜欢严括。”

  简仁道:“对,喜欢得不得了,简直把他当成宝贝儿。”

  张恶虎道:“可严括却有许多情人,辜负了墨砚。”

  简仁道:“严大人也爱惜墨砚,只是他偏又花心,一见生得漂亮的美少年,总是把持不住。我听陆捕快说,有一回,严大人看上一个姓乌的富家公子,乌公子不睬他,他不肯罢休,大冬夜爬围墙进乌家求相会,结果被乌家养的几条狗咬伤腿,本以为知难而退,结果他第二晚忍着脚伤,仍爬墙进去。一连几日如此,竟把乌公子感动了,引他进屋相好。”

  张恶虎听得有趣,失笑道:“他居然有这等耐心?”心道:“之前骆砚说他从不强迫人,我还不信,这般看来,倒是真的。”

  简仁笑道:“严大人自诩风流才子,不屑用强硬手段做这种事,况且他颇有文采,本身相貌俊俏,是个美男子,许多人一见到他就被迷住了,他也不需用到强硬手段。”

  张恶虎道:“他有那么多情人,能留给墨砚多少真心,我看是虚情假意。”

  简仁道:“严大人对墨砚确是真心的,他虽有很多情人,但多是露水姻缘,霍捕快说,严大人跟外头的美少年如何好,只要墨砚说一句不喜欢,他立刻把对方弃了,墨砚想要什么,严大人一定想尽法子给他拿来。”

  白映阳笑道:“莫非连曾家小姐也是墨砚想要,严大人就把未婚妻送给墨砚当老婆?”

  简仁道:“严大人本身就不喜欢女人,娶不娶倒无所谓。”

  白映阳道:“他不是想生儿子传宗接代吗?”

  简仁道:“我听人说,墨砚的次子长得跟严大人极像,墨砚也最疼他,不知是不是……”

  此时,门外有人急切地大叫道:“小白羊!”

  白映阳听是张夫人的声音,大喜跳起,痛得复又摔下,张恶虎赶忙扶他,门口已拥而入二三十余人,都是张家人,张氏母女自然在其中,她们一见白映阳就哭得一塌糊涂,张夫人更是扑上来抱住他,边哭边骂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冲动跑去跳崖……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白映阳很是愧疚,哭道:“娘娘,对不起……”

  简仁见张家人围挤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就拉黄泉往后让开,此时眼睛瞥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脸色立时大变。

  黄泉发觉他异样,不明所以,顺着眼光看去,见到人群之中的陈碧落。

  陈碧落也看他,脸现红霞,垂下头去。

  黄泉已近半年没见他,猛然见到,心中一颤,就想上前跟他说话。

  简仁忙一把拽住他,笑道:“泉儿,快跟我回家吧,夫人也在等你!”

  黄泉被他拉出门去,只得作罢,却见门外侧边站了橙衣少年,透过窗棂朝屋里看。

  简仁认得是张恶虎的表弟,问道:“温公子,你怎么不进屋?”

  温玉福道:“人多……待会再进去……”

  白映阳伤重未愈,邱大夫又说别挪动他身子为好,张夫人只能断了把人接回家养病的念头,便留下来,和女儿一同照顾白映阳。

  张绣元天天寸步不离陪着他,不单喂饭喂水,还亲自给他擦身换药。

  白映阳心中砰砰乱跳道:“她如此照顾我,多半肯回心转意。”可每当他有进一步的拉扯举动,张绣元便立刻躲开。

  过得十余日,白映阳身上已不如何疼痛,能勉强下地走。

  张绣元见他总躺在床上,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变得更无血色,趁着今日未下雪,微弱的阳光照进山谷,就扶他去屋外晒晒太阳。

  来到山边空旷处,张绣元见阳光明媚,向村民借来一张懒人椅,垫上厚厚的被褥,扶白映阳躺下后,又拿被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村中人不时经过,见她照顾白映阳如同照顾儿子般,都忍不住好笑。

  白映阳见前方不远处,正是自己坠落的那座山崖,崖底堆满厚厚的草垛子,朝崖上望去,陡峭的崖壁横七竖八,布满稠密的树桠,皑皑霜雪覆于枝叶上结成冰,阳光映照,犹如一道高不见顶,光彩夺目的琉璃墙。

  张绣元想到白映阳曾自此落下,极为后怕,默念道:“多谢老天爷保佑,否则从那么高掉下,定要……定要……”

  身后一声音接口道:“定要摔得粉身碎骨!”

  白、张二人回头,见是村中的几名少年男女,正在堆雪人,适才说话的是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白映阳认得他是村长的孙子黄春财,问道:“这里时常有人摔下来么?”

  黄春财道:“时常倒不见得,一年到头总有几个,多是进树林砍柴的樵夫,失足摔下。”

  白映阳道:“有小孩儿掉下来吗?”

  此言一出,众少年人面面相觑。

  一少女道:“上面林子那么危险,我娘娘都不许我们去的。”

  一少年道:“是啊。”

  众少年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一例外都说没见过,只黄春财道:“我没见过,倒听爷爷讲过,十几年前,是有小孩儿掉下来……”

  众少年人大惊,忙道:“那孩儿怎么样了?”

  黄春财皱眉道:“这么高的山崖摔下来,大人都粉身碎骨,小孩儿还不成肉酱。”

  众少年人尽皆变色,颤声道:“那孩儿……几岁……”

  黄春财道:“爷爷说,那孩儿身子摔得稀烂,认不准是几岁,后来他哥哥找来,才得知是两岁。”

  众少年人哀怜道:“太可怜了!”

  黄春财道:“他哥哥更可怜,爷爷说,他哥哥知道弟弟死了,哭得死去活来的,还晕倒过去,之后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三个多月。”

  白映阳道:“他哥哥几岁?”

  黄春财道:“今年应有二十三、四岁啦。”

  众少年人道:“咦,春财,你怎地记得这般清楚。”

  黄春财笑道:“他每年清明重阳,都到咱们村后的墓地祭奠亡弟,还和爷爷说话,我见过他,怎会不知道。”

  众少年人道:“我们怎么没见过?”

  黄春财道:“他从不进村的,我也是在村口远远看见他而已,爷爷曾邀他到村中坐坐,可他说一见到这山崖,想起弟弟死去的情景,心中难过,不愿进来。”心想:“不过今年重阳他怎地却没来……”

  众少年人道:“真可怜……”

  白映阳对张绣元道:“我想去看看墓地。”

  张绣元吃了一惊,急道:“你忘了么,娘娘不许你去墓地的!”

  白映阳道:“我只去一会儿,你别跟娘娘说便了。”

  张绣元见他执意要去,只得道:“我陪你去。”

  黄花村后的深谷里有一处墓地,离村庄颇远,那里密密匝匝有几百座坟,黄花村世代居住于此,埋葬的多是村人祖先。

  张绣元原本很害怕,但见墓地被雪花覆盖,白茫茫一片,又有阳光照耀,也不觉如何可怖,她见白映阳正把一座座墓碑上的积雪清理掉,忙道:“当心冻伤手!”折下几段松枝,扎成一捆,让白映阳站着,自己动手扫,扫了片刻,心想:“小白羊定是怜惜那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孩儿,想祭奠他。”

  就在此时,白映阳走到她身旁道:“阿绣,别扫了。”

  张绣元道:“你见到那孩儿的墓了?”

  白映阳道:“见到了。”

  张绣元道:“在哪儿?我也去拜祭他。”

  白映阳摇摇头道:“回去吧。”

  张绣元大惑不解,见他眼中隐隐含有泪光,正待相询,却见他已转身往山谷外走,张绣元不敢独自留在坟地,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半路,天上突然飘起雪花,张绣元打起纸伞,给白映阳遮挡。

  白映阳看着漫天飞雪,轻声道:“去年这个时节,我们在烟雨桥游玩,天上下雪,也是你拿来纸伞给我遮挡。”

  张绣元道:“是啊……”

  白映阳忽握住她撑伞的手道:“阿绣,求求你,跟我成婚,我们作夫妻吧。”

  张绣元闻言,低下头去。

  白映阳道:“你和福儿的事……不是出自真心对不对?既然如此,我什么都不计较。”

  张绣元凝望他的脸,不多时怔怔掉下泪来。

  白映阳急替她拭泪道:“阿绣,你……”

  张绣元忽道:“小白羊……”

  白映阳忙道:“什么?”

  张绣元垂泪道:“我……有了身孕……”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结结实实击中白映阳心脏,痛得他一口血猛地涌上喉头,眼前缭乱,脚下轻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张绣元忙扶住他道:“我……我未婚失贞,本欲终身不嫁,可偏偏……偏偏……”

  白映阳这才醒悟,之前阿绣因失贞要跟自己解除婚约,母亲和老虎都是一个劲劝她回心转意,可这回在黄花村相见后,他们却绝口不提此事,原来大伙都已知道,阿绣有了温玉福的孩子,不忍伤自己的心,故而如此。

  张绣元黯然道:“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爹爹……我要跟福儿成婚。”

  白映阳大惊,慌忙抱住她道:“你不要跟他成婚!”

  张绣元默然不语。

  白映阳道:“我会对孩子很好,当成自己的孩子,阿绣,你嫁给我!”

  张绣元摇头道:“我扶你回村吧。”

  白映阳见她神态极其坚决,再无回转余地,瞬间天旋地转,两腿都在发颤,究竟是如何回到邱大夫家中,他全记不清楚,躺在床上,见张绣元给他拆布带,忽问道:“你心中是不是早已爱上福儿了?”

  张绣元微微一怔,不予理会,继续拆布带。

  白映阳道:“你若对他全无情意,怎么会把持不住?”

  张绣元道:“我对不……”

  白映阳打断道:“你其实早就移情别恋,你对我说那么多,不过是借口摆脱我!我摔下山崖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张绣元道:“你明知不是……”

  白映阳再次打断道:“你还来给我换药作甚?与别的男子如此亲近,难道不怕坏了你张大小姐的名声!”越说越恨,一挥手,把桌案上的药壶药罐全扫到地面,摔个粉碎,怒道:“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小子,不配大小姐侍候……我原也高攀不上你!你与他正是门当户对,快去跟他亲热吧,不用在此故作姿态!”

  张绣元心中酸楚,只能默默流泪。

  弄出这么大动静,在邻房的张恶虎自然听见了,过来把妹子送去别的房间安顿好,再返回来收拾壶罐,重新拿药帮小白羊换,边道:“阿绣天生死心眼儿,你别怪她。”

  白映阳冷冷道:“我有甚好怪她的,她现下要做温家少夫人,正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