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69章 白夫人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张绣元迤逦吟唱,广袖流动,黑夜中只看见一缕浅粉旖旎而行。

  白映阳看得痴了,不觉去拉她翩翩披帛,她回过头来,眼波流转,宛如清水涟漪!

  张绣元忽莞尔一笑,赞道:“真漂亮!”声音清脆,如银铃般动听。

  白映阳凝望她脸颊,痴痴道:“是啊,真漂亮……”

  张绣元笑道:“简直如同仙女下凡!”

  白映阳道:“仙女怎生模样……”

  张绣元道:“我没见过仙女,但世上若有仙女,多半就是这般模样!”

  白映阳道:“我说你一定比仙女更漂亮……”

  张绣元一怔,随即脸红过耳,低声道:“我是说桥上那位姐姐……”

  白映阳恋恋不舍地把目光自她俏丽的脸颊移开,朝烟雨湖上的桥看去。

  果见烟雨桥上有一名白衣女郎,她亭亭玉立,瓜子脸儿白璧无瑕,一双丹凤眼极是妩媚!这女郎身周似有一层烟霞笼罩,如梦似幻,竟不似凡间之人。

  白映阳赞道:“确实漂亮。”又转去看张绣元。

  张绣元给他瞧得不好意思,低声道:“你怎地一直瞧我……”

  白映阳笑道:“我在想,咱们早有婚约,若不是老虎一直娶不到老婆,咱们现下已是夫妻,说不定都有小羊羔了,嘻嘻!”

  张绣元满脸通红,娇嗔道:“你真性急,娘娘不是说了,等过完年就让咱们完婚么。”

  白映阳哼道:“我自然急,谁晓得她会不会又乱点鸳鸯谱!”

  张绣元笑道:“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在生娘娘的气?”

  白映阳道:“大大的生气!”

  张绣元笑道:“小心眼儿。”

  白映阳嘟嘴道:“我就是小心眼儿!”

  张绣元是温玉福的表姐,白映阳比温玉福还小几个月,论年龄,张绣元比白映阳长着两周岁,故二人相处,多是白映阳向张绣元撒娇。

  白映阳又道:“最好福儿赶紧娶妻生子,这样娘娘就再不会胡思乱想了。”

  张绣元“噗呲”一声笑道:“婚姻要论长幼,我先成了婚,才轮到他。”

  白映阳笑道:“若论长幼,我又比他小,那咱们可一辈子都成不了婚啦。”

  张绣元笑道:“你就接着贫嘴吧。”

  白映阳道:“舅舅、舅妈也真是的,福儿胎里带来的病,怎么也不找个童养媳冲冲喜。”

  张绣元道:“什么童养媳,别胡说八道!”狐疑道:“你又在打鬼主意了,是不是?”

  白映阳笑道:“我是说他以前病怏怏的,旁人都不敢把闺女嫁给他,现下他身子大好了,我得去找个媒人,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只要他有了情人,就不会再对你动歪心了。”

  张绣元笑道:“你就爱胡思乱想,都说是娘娘乱点鸳鸯谱,福儿一早就拒绝啦。”

  白映阳撇嘴道:“你不知道,那个春画,心眼忒多,最是可恶!他跟福儿好,总吹枕头风,万一哪天把他吹得改变心意,可不得了!”

  张绣元冷笑道:“你身边也有个芙蕖吹枕头风,你的心意变了没有?”

  白映阳急道:“芙蕖已回家了……”

  张绣元见他神色窘迫,忍不住好笑,说道:“芙蕖是娘娘安排给你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七巧玲珑心,难道看不出来我逗你玩?竟吓成这样。”

  白映阳脸蛋一红道:“我若是七窍玲珑心,你嫂子就是八窍玲珑心,比我还多上一窍。”

  张绣元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淡淡道:“你怎地突然提起她?”

  白映阳想起张绣元和孟翠桥关系冷淡,忙道:“我只是随口提起,你不喜欢,我不说了。”

  张绣元叹道:“不是我不喜欢她,是她不喜欢我。”

  孟翠桥嫁入张家后,一直对张绣元颇疏远,偶尔说上一句话,态度也是非常冷淡的,张绣元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白映阳虽明白孟翠桥用心,却无法向张绣元明说,暗叹:“他并非不喜欢你,皆因人言可畏,他是男扮女装,倘若与你太过亲近,万一哪日身份暴露,旁人都记得你们以往亲密无间,到时风言风语,传些难听的话,就玷污了你清白之名。他故意疏远,冷淡待你,咱们家上下均瞧在眼里,就算将来身份被揭穿,旁人也不会说你与他不清不楚。”

  二人边走边说,快乐不知归路,回神时陡然发觉周围人烟稀少。

  白映阳道:“这儿好像不是烟雨湖畔。”

  张绣元笑道:“那咱们回去吧,近来哥哥脾气大得很,若走得远,他找不见,回头又要骂人了。”

  可调转头往回走,人更少了,走到后来再无人迹,路也颇陌生,不像是通往烟雨湖畔。

  张绣元甚少出门,自然不认得路,问道:“咱们迷路了么?”

  白映阳皱眉道:“我也不知道。”

  张绣元只道是他使坏,故意把自己带到无人处说亲密话,倒不如何着急。

  这时,忽见远处灯影晃动,有十二名宫装少女缓缓行来,手中各提一只七彩莲花灯。

  十二名宫装少女走到二人跟前,分左右两排站开,中间又走出一位女郎,她步履轻缓,身披一条白狐毛皮滚边的银缎披风,对二人福一福,唇吐珠语:“小女子胡氏,这厢有礼。”正是适才在烟雨桥上的那位白衣女郎。

  张绣元笑道:“胡姐姐,见到你太好啦,我们迷了路,不知如何走回烟雨湖。”

  胡氏笑道:“我认得路,便送你们一程罢。”命一名宫装少女去牵马车。

  宫装少女领命而去,片刻果然牵来一辆马车,她放下杌凳,掀起布幔,请二人上车。

  二人却之不恭,上了马车,宫装少女放下布幔,车子便发出辚辚的前行之声,二人自车窗看出,但见胡氏领着一众宫装少女前后缓步相随。

  白映阳对张绣元道:“这胡氏古里古怪,我们与她素不相识,她怎待我们如此亲切?”

  张绣元道:“你怕她是鬼么?”

  白映阳笑道:“我不怕她是鬼,就怕她是狐狸精,到时把我迷惑住,再不愿回家,看你怎么办。”

  张绣元娇嗔道:“说话总没个正经的!”

  谈笑间,马车停止不动了,白、张二人见是来到一座大宅院门前,并非烟雨湖畔。

  胡氏对二人笑道:“今夜去烟雨湖游玩,已说子时必归,若不先行回家,恐家人挂心,我这便先进去见禀告家人,再来送二位往烟雨湖,请稍候片刻。”

  二人见胡氏走进宅内,须臾,宅中又走出二名素衣少女,提着白灯笼笑道:“白二少爷、张大小姐,二位既然来到府上,请进来坐坐罢。”

  二人奇道:“你们怎地认得我们?”

  二女笑道:“我家夫人与张夫人是故友,适才胡小姐一说,夫人就知是你们到了,特命婢子请二位进府一叙。”说着一同行接待礼。

  二人不好拒绝,便下车随二女进了宅子。

  饶过影壁后便是一座庭院,一条槐木搭成的小桥竖在中央,桥下无池,倒是栽满密密麻麻、郁郁苍苍的柳树,怪石嶙峋,宛如置身久无人至的荒山老林之中。

  过了槐木桥,来到一片广阔的空地,中间有一座大殿,殿中灯火通明,四周站有许多家丁,男女老少,他们衣饰与大殿的幔帐般,皆为素色。

  殿中央还摆了一桌未开的酒席,只有一妇人坐在桌前,竟是张夫人,她身边还站有徐姑姑、富贵、花开等一众张家下人,白、张二人见到他们,俱是一怔。

  张绣元奇道:“娘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夫人笑道:“我与白夫人是旧识,久未相见,今夜特来与她倾谈,没想到如此之巧,你们两个孩儿也来了。”

  张绣元笑道:“原来如此。”

  白映阳道:“白夫人是谁?”

  张夫人道:“正是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白映阳道:“这家人不是姓胡吗?”

  张夫人笑道:“你有所不知,胡姑娘无家,白夫人的两个儿子又不在身边,就把她收留家中,当闺女般养大,二人却无血缘关系。”

  白映阳道:“原是这样……”

  正说话间,一丫鬟道声“夫人来了。”内堂门帘掀起,两名丫鬟搀着一位少妇出来了。

  这少妇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也是一身素色,温柔的脸上不施粉黛,却毫不损减她绝美无匹的容颜!

  白映阳一见这少妇便大吃一惊,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受,只觉她说不出的亲切,待张夫人说完“这位便是白夫人”,他立刻走上前去,向白夫人行礼。

  白夫人原本憔悴无神的脸庞,在见到白映阳那刻焕发出光彩,挽住他手,亦不顾男女之嫌,把他抱在怀中道:“孩儿,你可回家啦!”

  白映阳大为惊诧,却不肯推开她。

  张夫人在他耳旁悄声道:“白夫人的儿子早年失踪,她太想念孩儿,多半把你错认。”

  白映阳点点头,笑着对白夫人道:“是的,娘娘,孩儿回来了。”说着不自觉竟跪下向她磕头。

  白夫人欢喜无限,扶起他东问西问,又问张绣元可是你的娘子。

  白映阳自然乐意承认,笑道:“是的。”对阿绣道:“叫婆婆。”

  张绣元一脸羞涩道:“婆婆……”

  白夫人又挽张绣元的手,上下打量道:“容貌娟好,果然是大美人儿。”又问:“你怎地仍作闺女装扮,你和我孩儿还没成婚吗?”

  二人齐道:“已筹备了,明年年初便成婚。”

  白夫人道:“我听胡女说道,你们二人早有婚约,这般年岁,怎地尚未成婚?”

  张绣元道:“只因我哥哥婚事一直未成,故而推迟。”

  白夫人道:“他若一直娶不到妻子,你们难道一辈子都不成婚吗?”

  张绣元笑道:“我哥哥今年年初已娶到嫂子。”

  白夫人道:“既是如此,该当尽快举办婚礼,为何要拖至明年?”

  白、张二人又把端午节蛟龙为祸梅龙县,许多人被害一事说了。

  白夫人摇头道:“这些人与你们并非亲戚,不必为他们守孝,你们互相有情,就该尽早成婚,倘若媒官不予办理,先订私约也是好的。”

  无论哪朝哪代,百姓缔结婚姻,都需到官衙找媒官登记婚书,方为夫妻。但在穷乡僻壤之地,没有官衙,许多人一辈子也难到大城市一趟,因此就私下找人帮忙拟定婚书,称“私约”,先办了婚事,待日后有机会了,再去城镇官衙处补办正式婚书。

  白映阳道:“再等些时日也不妨事。”

  白夫人笑道:“这种事情不能拖,免得夜长梦多,今晚你们就拜堂成婚吧。”

  二人惊道:“这……如何使得……”

  白夫人笑道:“为何使不得?”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把他们拉到一旁道:“白夫人丈夫早亡,儿子又不在身边,她独自一人很是寂寞,今日既认了你们是她儿子媳妇,你们便在此成婚,好让她欢喜一番。”

  白映阳心心念念便是娶张绣元过门,张绣元也早盼有朝一日嫁与白映阳为妻,既然得母亲首肯,白映阳又对白夫人大有好感,由她主持婚礼,再好不过。

  白夫人命众丫鬟把二人各自带进屋内,更换喜服,只得片刻,大殿上便多了一对新人,原本白茫茫的殿堂,此时已换上红装,呈现出一派喜庆景象。

  白映阳见白夫人也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裳,戴上珠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又见她由张夫人陪同,坐在上座的右首之位,左首之位无人,椅子上放了一个灵位牌。

  白映阳想:“这多半是白夫人亡夫的灵位牌了。”心中蓦地有些难受,眼泪在眼眶滚来滚去,忙拭去泪水,挽张绣元一同跪在坐前蒲团上。

  主婚人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朝天拜了一拜。

  主婚人喊道:“二拜高堂!”

  二人朝白夫人和灵位牌拜了一拜。

  主婚人喊道:“夫妻对拜!”

  二人相互拜了一拜。

  夫妻礼成,一群丫鬟、小厮嘻嘻哈哈地围上来,讨要喜糖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