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56章 红娘子送姻缘

  纪忠棠把三人带到较远处,见巨蛟往反方向去,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三人均一脸呆滞,张恶虎更喃喃自语道:“小桥儿……死了……”

  温玉福和燕天然又要大哭,纪忠棠连忙再次按住二人嘴巴,对张恶虎道:“夫人是为了救人才被蛟龙所害,保长,你……节哀顺变。”

  张恶虎哪里听得见他说话,只是道:“小桥儿死了……”

  纪忠棠叹了口气,心想保长与夫人情深,夫人死了,他一时间恐难接受,只得先把他带回保甲府再作打算。

  可他再次把张恶虎背起来,没走出几步,张恶虎又一口血喷出,把他半边肩膀都染红了,嘴角还不住淌血,纪忠棠大惊,慌忙放下,让他缓口气。

  张恶虎仍旧迷糊道:“小桥儿死了……”

  纪忠棠去水井处提一桶水,就往他头顶倒。

  张恶虎全身一凉,这才清醒过来,想到孟翠桥死了,心如刀绞,伏地痛哭。

  纪忠棠劝道:“保长,夫人去了,你要保重身子,她心中必定是要你好好活着。”

  张恶虎想到自己适才再三呼唤,小桥儿始终不肯将火把交给他,必是爱惜自己之故。他原是刚毅果决的汉子,方才大哭一场,胸中沉闷稍减轻些,叹了口气,强忍悲痛,抓起温、燕两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鬼,与纪忠棠一道前往保甲府。

  可来到保甲府时,见整座办公宅院,连同周围房屋也已成为废墟,巨蛟去县衙之前,想必已在此折腾过了,四人没奈何,只得回张府再说。

  东林坊与保甲府相隔七、八条街,四人一路走去再没见有房屋倒塌,看来巨蛟未曾在此闹腾。

  纪忠棠道:“保甲府塌了,阿戊他们可能也去保长府上。”

  话刚说完,忽见街角跑出一人,看到他们,满面堆欢地迎上来道:“保长,你可回来了。”此人是保丁阿丙。

  纪忠棠道:“你怎么在这儿?”

  阿丙道:“夫人早时吩咐,让我们兄弟几个在周围瞧瞧,看有没有县民落下,若有的,就带去避难。”

  张恶虎听他提及孟翠桥,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几欲再流泪。

  纪忠棠道:“你见到阿戊他们吗?”

  阿丙道:“见到的,阿戊、阿辛说保甲府被蛟龙毁了,一大群人受伤了没地方去,只好先来保长家休息。”又问:“你们不是和阿戊他们一起吗,怎地这么迟才回来?”

  纪忠棠叹了口气道:“我们遇上了意外……”

  阿丙道:“遇上甚意外?”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张恶虎大吃一惊,他道:“保长,夫人已回来了,正找你呢。”

  四人同时大惊,张恶虎更是惊得跳起来,抓住他衣襟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阿丙见保长青筋暴凸,不知他为何发怒,颤声道:“夫人……在找你……”

  纪忠棠、温玉福、燕天然齐道:“你说的夫人,是孟桥妆么?”

  阿丙道:“是……是的……”心下大奇:“保长还有另一位夫人么?”

  张恶虎口焦舌燥,心脏砰砰直跳,拔腿便往家中冲去。

  赵厚、戊庚辛壬癸、捕快、壮士等一众人受了伤,均箕踞在张府大堂内、走廊边、石阶前,相互包扎伤口,见到张恶虎进来,都站起相迎。

  张恶虎没功夫理他们,径直冲进正堂,只看得见一人,那人就坐在东首第二张太师椅上,看他进来,欢喜地站起身,笑道:“你回来了。”不是孟翠桥是谁。

  这句话钻进张恶虎耳里,宛如天籁,他两眼生花,扑上去把人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方才误以为他死去,此刻得见,泪水立时倾泻而下。

  孟翠桥奇道:“你怎么了?”又见他脸上有血迹,焦急道:“你受伤了?”

  纪忠棠、温玉福、燕天然也走了进来,见到他还活着,无不欢喜,纪忠棠更笑道:“夫人,保长以为你被蛟龙害了。”

  当时孟翠桥引巨蛟往长街,眼见跑得够远了,就钻入较小的岔道,巨蛟身躯庞大,虽能把房屋撞塌,但被房屋阻一阻,速度也比在空旷处稍慢些许。

  孟翠桥见火把的火势变小了,生怕熄灭,又脱下身上衣衫点燃,一并抛向空中。

  巨蛟喜火光,看到燃烧的东西,自然不再理会旁人,张嘴去咬火把。

  孟翠桥趁机想往旁边溜走,岂料巨蛟吞了火,突然狂性大发,张牙舞爪欢腾得直跳,把地上踏出一个大坑,孟翠桥离得太近,但见前方道路瞬间龟裂,地面无数大石块翘将起来,他纵身跃过一石块,巨蛟这时一脚踏下,正踩在石块之上。

  孟翠桥刚跃过尚未跑远,石块复被蛟龙踩下,正压在他身上,想那巨蛟身躯如此庞大,其重量不可估计,这一脚踩在石头上,生生把压下面的孟翠桥压得剧痛难忍,失声叫唤。

  恰巧那时张恶虎赶到,听闻他惨叫声,又见到他的藕衫在巨蛟嘴里,这才误会他被巨蛟吃掉,伤心欲绝。

  孟翠桥道:“蛟龙离开后,我仍被压在石块下动弹不得,好在阿丁来了,把我救出来。”

  张恶虎喜道:“这回可得多谢他了!”望着孟翠桥,眼中充满爱怜,也不顾众目睽睽,就去吻他嘴唇。

  孟翠桥已知他为自己肝肠寸断,又是欣喜又是疼惜,搂住他脖子温柔相就。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倒把周遭一干人看得不好意思,纷纷退出堂外,掩上大门。

  二人吻了良久,方才分开,孟翠桥看着他,爱怜地用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唇角血迹。

  张恶虎误以为孟翠桥死了,一下子伤心到了极点,现下失而复得,又一下子欢喜到极点,大悲大喜之际,有些眩晕,好似做梦般不真实,生怕梦醒他就不见了,紧紧抱着他不敢放开。

  孟翠桥给他抱得有些痛,忍不住低呼一声。

  张恶虎惊道:“你……你怎地了……”

  孟翠桥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被石块压到,擦伤些许。”

  张恶虎大为关切,忙去脱他身上披着的黑色衣衫,见是贴身穿着,里头便是赤|裸的白皙肌肤,上面有不少擦伤破损的伤口,张恶虎心疼不已,恨不得代他受伤才好。

  孟翠桥微笑道:“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涂点药,过几日就好了。”

  张恶虎柔声道:“我给你涂。”取出芙蓉露凝膏,小心翼翼给他涂抹,怜惜道:“你身娇肉贵,多半没受过什么伤,被大石块压到,必定痛极了……”

  孟翠桥笑道:“怎么没受伤,我腿上的伤你忘了么?还有,我小时特贪玩,还闯夜禁,被巡夜的捉住,挨过板子。”

  张恶虎笑道:“你竟这样大胆?”擦到他腰间时,忽见左腰眼一片白玉般的肌肤上,有两道浅浅的旧疤痕,形状参差不齐,仔细瞧,却是两排小小的牙印。

  这牙印不是张恶虎咬的,他立时想起孟翠桥对他坦白过以前的风流韵事,暗忖必是哪个妓|女在他身上留下的,顿时涌起一股酸溜溜的醋味,顺手就把他腰带扯下,一只香囊从腰带中滑落,囊中花瓣散满一地。

  孟翠桥大吃一惊,慌忙扑去拾捡。

  张恶虎笑道:“小小香囊,又不是甚宝贝,何必如此着急。”却见散落的花瓣中夹有一张小小的长形纸条,捡起一看,上面写有两句诗:“花想月儿月随花,咫尺相遇共天涯。”诗句从未听过,纸条倒颇眼熟。

  孟翠桥见他捡了纸条,慌得夺过,脸蛋瞬间通红一片。

  张恶虎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道:“那是不是红娘子庙的签文?”

  孟翠桥红着脸,半晌方点点头。

  张恶虎笑道:“你几时又去求签了?”

  孟翠桥犹豫道:“咱们在红娘子庙第一次见面……那时我求的……”

  张恶虎道:“咦,我记得你那次求的好像是什么三世芙蓉,什么风雨人烟的……”随即醒悟道:“啊,原来你那时是骗我的。”

  孟翠桥歉然道:“对不住啦。”

  张恶虎早给他骗惯了,也不如何在意,问道:“这两句诗是甚意思?”

  孟翠桥想了想,把签文塞到他手上道:“你自己瞧。”

  张恶虎肚里没几两墨水,如此一目了然的打油诗硬是半日没看懂,待要问孟翠桥,却见他一张脸蛋直红到脖子,简直像煮熟的螃蟹壳,还道他生病了,忙拉过来摸额头道:“怎么脸红成这样?”

  孟翠桥道:“我没生病……”轻轻道:“这两句诗说:花儿想着月儿,月儿追随着花儿,他们相距便在咫尺之间,只要见面了,从此便可永不分离了。”

  张恶虎摸不着头脑道:“月儿在天上,花儿在地上,它们怎会只相距咫尺,还遇上了?”

  孟翠桥嗔道:“你不懂便去问白公子。”拧过头不去看他。

  张恶虎与他相处日久,素知他虽作女装,却是个爽快之人,一向不拘小节,连旧情史也全不介意说出口,脸皮之厚简直登峰造极!但若一涉及与自己的情爱,陡然就变得如同小女儿般腼腆。此刻见他又扭扭捏捏起来,说不定是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想:“诗人古怪得很,喜欢拿些花花草草来做比方,好比那闭雁羞花,沉鱼落月,与女子相貌何干,偏生拿来作比喻,嗯,花想月儿月随花,花儿和月儿一定也是指人,红娘子庙求到的签,必是指情人。”他还是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错了,当下更不言语,苦苦思索两句诗的奥秘。

  孟翠桥见他认真思索,心中轻轻道:“傻老虎,花儿是我,月儿是你,那日我在红娘子庙求签,偏生碰到了你,可不是咫尺相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