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49章 花灯会

  孟翠桥见白映阳坐在埠口乘凉,问道:“你还在生婆婆的气,不肯回家么?”

  白映阳道:“谁说我不回家,我等老虎,跟他一块回去。”

  孟翠桥道:“婆婆很担心你,这两日总唉声叹气,刚才晚饭也没吃好,你回去见她吧。”

  白映阳向来得张夫人疼爱,闻言颇感惭愧,但转念想:“她当着许多下人面打我,此刻我若自己巴巴回去,岂不是叫下人看笑话。”哼一声道:“她不是说要散了么,现下我跟老虎在一起,她又担心什么。”

  孟翠桥自然猜到他的顾虑,不再相劝。

  白映阳见张恶虎和凤姐儿坐的小舟渐渐驶至湖心,忽道:“你虽答允过要帮老虎讨老婆,我以为怎么也得过上几年,没想到你如今便让老虎娶凤姐儿。”

  孟翠桥道:“老虎总是要留下血脉的,早娶晚娶,结果都一样。”

  白映阳道:“你不吃醋吗?你不怕他爱上凤姐儿吗?”

  孟翠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白映阳道:“凤姐儿作了张夫人,压在你头上,你乐意吗?”

  孟翠桥道:“我只让老虎纳妾,不是让他娶妻。”

  白映阳道:“你别忘了,你也是妾,而且是贱妾,凤姐儿是良籍,就算不作正房夫人,也是良妾,你还矮她一截。眼下娘娘虽疼你,可日子久了,你不能生育,她难免失望,倘若凤姐儿为老虎诞下一子半女,娘娘自会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娘娘若有意想把她提升为正房,就算老虎爱你不允,咱们家下人的嘴下可不饶人,说三道四,娘娘听见了,会觉是你小气。”

  孟翠桥脸色一变,疑惑道:“你为何对我说这些,你不希望老虎娶到老婆吗?”

  白映阳道:“我自然希望老虎娶老婆,凤姐儿也是很好的姑娘,但我看你近来与老虎亲密无间,爱他爱得脑子都犯糊涂了,凡事只替他想,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好处都拿给他,连纳妾这种事,他自己不急,你反倒代他忙活。”

  孟翠桥脸上一红,默不作声。

  白映阳道:“你们相识月余便成婚,至今也才不过五个月,仍在热恋中,他现下又爱惜你,你觉得幸福无比,脑子一时犯浑原不稀奇。但你脑子不清楚,就把凤姐儿迎进门,不细想后果如何,将来有的是苦头吃。”

  孟翠桥定了定神,沉默良久,微微一笑道:“多谢你提醒。”

  白映阳道:“你不必谢我,当初我怀疑你不是真心待老虎,很讨厌你,现下知道你是真心的,老虎也爱你,我不愿将来又闹出甚事端,惹得老虎左右为难,这才提醒罢了。”

  孟翠桥微笑道:“我知道。”

  白映阳瞥了他一眼,忽道:“我听老虎说,你小时候很穷是么?”

  孟翠桥道:“是的。”

  白映阳道:“他还说你流落街头,常常饿肚子。”

  孟翠桥道:“是的……”

  白映阳道:“那你是怎么去的赋音楼阁?”

  孟翠桥皱了皱眉,略微迟疑。

  白映阳笑道:“莫非赋音楼阁的老鸨某日醒来,惊觉作恶多端,恐惹恼佛主,于是大发慈悲,打救起流落街头的小孩儿?”

  孟翠桥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当时我在街上乞讨,一文钱也没有,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馒头吃,给人家发现了,那人一直追我到牡丹巷,艳妈妈正巧从赋音楼阁出来,她看我可怜,替我付了钱,还把我带进屋里吃饭。”

  白映阳不屑道:“她是见你生得好看,才救你进去,好让你给她赚钱咧。”

  孟翠桥笑道:“我当时是个小乞丐,身上又臭又脏,脸上黑乎乎的,就算生得好看,她又怎能看得见?”

  白映阳道:“老虎说是老鸨误认你是女孩儿,教你读书识字,让你去见客。”

  孟翠桥道:“起初她误认我是女孩儿,只让我作了丫鬟,服侍然儿……”

  白映阳道:“然儿是那个姓燕的小子?”

  孟翠桥点了点头,续道:“我侍候然儿五、六年间,跟着他一道念书识字,也会作诗,我又看见楼里其他姑娘陪恩客吟诗作对,能赚到很多钱,就自请去见客。”

  白映阳道:“最初老鸨误认你是女孩儿,你为何不跟她说清楚?”

  孟翠桥迟疑道:“艳妈妈……讨厌男人,我没敢跟她说。”

  白映阳笑道:“这倒奇了,她当婊|子的居然讨厌男人?”

  孟翠桥听他说到艳上妆时,言辞极其轻蔑,显然对她很是厌恶,想必因对方是妓|女之故。

  其实白映阳也是吃过苦头的,知道生活不易,当妓|女也是被逼无奈,并没瞧不起她们,他厌恶艳上妆全因燕天然要张恶虎去杀蛟龙,张恶虎为此差点被蛟龙吃掉!白映阳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对艳上妆母子心存愤恨,之前甚至连引发祸端的孟翠桥也一并恨了去。

  孟翠桥道:“艳妈妈原也是赋音楼阁有名的姑娘,她年少时爱上一个从外地来的许公子,委身于他,还盼许公子能为她赎身,随其回家做长久夫妻,但许公子身上没那么多钱,说要回去取,可这一走就再没回来了。”

  白映阳嘿嘿冷笑道:“老婊|子没人帮她赎身,她就不让旁人替你赎身,许公子金睛火眼,定然早早看出她心肠歹毒,这才不回来,哼,活该她一世无夫!”

  孟翠桥受过艳上妆恩德,不愿听白映阳一口一个“老婊|子”的骂她,当即不再答话。

  白映阳还待说些什么,肚子忽咕咕响起,他中午喝了许多酒,却没吃饭,说道:“我肚子饿了,去花灯会找些吃的。”

  孟翠桥道:“你别胡乱吃东西,到时胃痛又要哭。”

  白映阳道:“饿了不吃东西,难道就不胃痛么?”

  孟翠桥道:“不是不让你吃东西,是让你别去吃那些煎、炸、烤的食物,要是没熟透,你肠胃不好,抵受不住。”

  白映阳就爱吃煎炸烤的食物,说道:“你不是煮桄榔粉给我吃么,我吃了胃已好啦。”

  孟翠桥道:“你才吃得几次,这么快便好了?我不信。”

  白映阳脸上一红,顿足道:“你嫁给了老虎,就自恃是我长嫂么?在家也整日管我,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还逼我吃药,老虎都没有这样管我的!”

  孟翠桥道:“他太宠你啦,你胃不好,正是由此而来。”

  白映阳小嘴一扁,忽而一转念,拉他手道:“那你陪我逛花灯会,你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不好?”

  孟翠桥笑道:“我怎能与你去逛花灯会。”他虽是男子,但作少妇装扮,又是恶虎保长的夫人,叫人看见与小叔子同逛花灯会,多少难听的话都要出来了。

  白映阳笑道:“我倒忘了,你且稍等片刻。”说着自己走了,斯须已返,手中多了个包袱,交给孟翠桥道:“这是我的衣衫,你换了吧。”原来他适才是去龙云客栈,中午他和张恶虎、菡萏逛庙会前,并未退掉客房。

  前日白映阳生气自家里跑出来后,到处乱走,走到烟雨湖畔,赶巧天黑,即在龙云客栈投宿,他生来爱洁,无法忍受不沐浴更衣就睡觉,让店小二去坊间成衣铺买一套新衫替换。

  孟翠桥亦觉枯坐埠口很无趣,眼见无人注意,就钻进一条小舟中更衣,他个子跟白映差不多,原本较白映阳瘦,近来因与张恶虎习武,变得壮了些,穿白映阳的衣衫刚好合适。

  白映阳掀开船舱竹帘一看,但见他肌白如玉,发如墨染,换上男子装束,真是位翩翩美少年,不由笑道:“你这身打扮走出去,梅龙县所有男子都要恨死你!”

  孟翠桥在赋音楼阁没少被人称赞,早听得麻木了,再好的夸奖也不为所动,此时白映阳赞他,不知怎地,竟颇感欢喜,当即挽他下了埠头,走到花灯会看花灯。

  白映阳看了一个猜字灯谜,谜面是:草木中人,笑道:“太容易了,是个‘茶’字。”

  孟翠桥道:“你不是饿了么?”

  白映阳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莲藕糖道:“我刚才顺道买了这个。”边说边递给他吃。

  花灯品种繁多,一排排挂在街道两旁,较难的灯谜前多聚满了人,皱眉思索争论,二人也不去凑热闹,只看人少的花灯,可人少的灯谜自是浅易,二人看了几个大感没趣,便不再看,只管讨论花灯样式好坏与否。

  走了一会儿,白映阳但觉自身旁经过的男男女女,明的暗的都在偷看孟翠桥,悄声对他笑道:“你扮作女子走在路上,大伙的眼光都在你身上,男子看你眼神痴迷,女子看你眼神妒忌;现下你换上男装,大伙依然看你,只是倒转过来,女子看你眼神痴迷,男子看你眼神妒忌。”

  孟翠桥看了看周围,确有不少男女都朝这边看,但眼神也不全是投向自己的。

  白映阳正在看一个花灯,忽听背后一女声娇笑道:“孟公子,当真是你,许久不见啦!”回头一看,见一青衣女郎摇着团扇,笑盈盈走到孟翠桥身前,旁若无人地扑到他怀中。

  孟翠桥见白映阳看过来,忙推开她道:“柳姑娘,你好。”

  青衣女郎眼波流转,娇声细气道:“孟公子,遇见你太好啦,奴家适才看一个猜字谜,谜面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奴家想了许久,偏偏想不到是甚字,孟公子,你告诉奴家吧。”

  白映阳见青衣女郎妩媚妖娆,一条如柳纤腰宛若无骨,竟似欲把孟翠桥的身子都缠上般,而孟翠桥见到她的神态颇为尴尬,白映阳暗道:“早疑心他是个风流之人,看来没猜错。”眼看他狼狈万分,正觉好笑,陡然心中生出一计,便对青衣女郎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个‘重’字。”

  青衣女郎这才看见白映阳,朝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位公子生得当真俊俏,可是孟公子的朋友么?”

  白映阳笑道:“正是,在下姓白。”

  青衣女郎格格娇笑道:“奴家一如柳,见过白公子。”

  白映阳笑道:“柳姑娘身姿轻盈,果然一如柳枝般柔美。”

  一如柳娇嗔道:“白公子,你怎地尽往奴家身上瞧!”

  白映阳出言调戏,见她居然不生气,如此轻佻,多半是个风尘女子,笑道:“孟公子认得你这样的大美女,却从不跟我说,真不够朋友。”边说边去摸她脸蛋儿。

  一如柳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佯装躲闪。

  白映阳道:“像你这样的大美女,真是千里选万里挑,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一如柳笑道:“多谢你夸奖,奴家可不是甚大美女,奴家的姐妹那才是美若天仙。”

  白映阳道:“你可别胡说,若非亲眼见到,我是不信的。”

  一如柳笑道:“白公子不信,随奴家去,待奴家把姐妹叫出来,你见到自辨真假。”

  白映阳笑道:“好。”

  一如柳当即挽白映阳手臂。

  白映阳招手让孟翠桥同往。

  孟翠桥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白映阳道:“好,一会回家,我把在花灯会上所见所闻全跟他说。”这个“他”,自是指张恶虎,他要跟张恶虎说的所见所闻,自然是孟翠桥跟一如柳在花灯上会拉拉扯扯的一幕。

  孟翠桥确如白映阳所猜想般,颇为风流,但那是旧事,与张恶虎成婚后,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从此再不沾花惹草,甚至张恶虎稍加询问,便老老实实交代了曾经的荒唐过往,张恶虎嘴上虽不说什么,胸中妒忌之情却溢于言表。

  如今白映阳此言一出,孟翠桥不禁钢牙咬碎,暗忖尽管自己这回问心无愧,可这姓白的小鬼舌灿莲花,巧言令色,老虎又偏信他,到时暴怒之下,非剥掉自己三层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