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34章 “少”施“止”草

  孟翠桥陪婆婆闲聊到深夜,离去时望见一轮明月挂在树梢,皎亮迷人,他想多欣赏一下月色,故从富贵花开堂的后门离开,绕进梦蝶园,信步往东厢走。

  梦蝶园是白映阳布置的花园,颇具匠心,并不见多少痕迹,却似已把清丽婉约的江南景色尽收园内!

  孟翠桥踱到假山旁,忽听山上中有人说话,他认得是孟莲蓬的声音,心想这孩儿怎么这样晚还在外头玩耍?当即上得假山,却见除了莲儿在仙人亭中,此外还有温玉福和他的医童少施春画,小厮:细雨、鸣雷。

  少施春画、细雨、鸣雷见是孟表少姨娘来了,都笑着问好。

  孟莲蓬跑过去拉他手笑道:“姑娘,你也来乘凉吗?”

  孟翠桥道:“这么晚了,你还在此作甚,水芸水芝怎地不跟着你?”

  孟莲蓬笑嘻嘻道:“我打发她们去洗衣裳,我才不要她们跟呢,唠唠叨叨的丫头!”

  孟翠桥道:“你明日还要上学,快回去睡觉。”

  孟莲蓬嘟嘴道:“三更还没到呢,等我把月牙儿画完了再睡,我总画不好,姑娘来教我。”说着就把他拉进仙人亭。

  温玉福也在作画,见孟翠桥进来,让鸣雷倒茶。

  孟翠桥见少施春画一会儿给他研墨,一会儿给他铺纸,于是朝孟莲蓬使了个眼色。

  孟莲蓬会意,瞥眼见假山下的草丛中星星点点,有不少流萤,灵机一动,拍手笑道:“春画哥哥,你瞧,是萤火虫!”

  少施春画道:“天气开始热了,萤火虫就出来。”

  孟莲蓬笑道:“去年我在赋音楼阁的院中也见到许多萤火虫,我和水芸、水芝捉了不少,放进宫灯里,照得房间亮堂堂的,比蜡烛还亮。”又道:“我瞧见福儿哥哥房里也有一只宫灯,不如咱们现下去捉萤火虫,放进宫灯里,福儿哥哥画画可看得更清楚啦!”

  少施春画也是好玩的,对细雨道:“你回去拿宫灯。”自与鸣雷牵了孟莲蓬下山,捉萤火虫去了。

  孟翠桥见四人都已离开,便对温玉福道:“上回你给我少施大夫的药渣,我仔细瞧过了,那些药对你的病全无用处,你的病绝非不治之症,一直不好,当是服用此药之故。”

  温玉福拿笔的手一颤,道:“你……查清楚没有……”

  孟翠桥道:“你拿药渣去跟他对质,看他有何话说。”

  温玉福双手握拳,半晌方道:“我自幼便是……少施大夫照顾,没想到他竟如此待我……”

  孟翠桥道:“你切勿再吃他开的药,我会再煎新药,仍让莲儿送来此与你。”

  温玉福道:“我的药都是春画煎熬,莫非他也……”

  孟翠桥摇头道:“这却不知。”见他垂泪,劝道:“你别太伤心,当前只多加休养,一切等身子复元再说。”又道:“我不便在此久留,这就走了。”

  温玉福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道:“桥妆,我有话要说!”

  孟翠桥大吃一惊,想挣脱却挣不开。

  温玉福急道:“你进得张府许久,我心里有一句话想问你,却苦无机会!”

  孟翠桥道:“你有何话,赶快说完!”

  温玉福道:“你为何答允嫁给表哥?”

  孟翠桥怒道:“你说什么?”

  温玉福道:“我三番四次向你求婚,你总不答允,为何却肯嫁给表哥?”

  孟翠桥喝道:“你莫胡说八道,放开了!”

  温玉福不肯放,伸手去翻他衣袖,见腕上一层淤青,心中怜惜,垂泪道:“姑妈说表哥打你,竟是真的,他怎舍得这样狠心待你……”

  孟翠桥看他心情激动,说话颠三倒四,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蓦然,温玉福一把抱住他,就朝嘴唇吻去。

  孟翠桥猝不及防,没能避开,给他吻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吃惊,衣领一紧,被人倒提而起,耳边同时“啪”的一声脆响,抬头一看,张恶虎竟站在身后!温玉福左脸肿得发紫,嘴角都淌着鲜血,已被他一掌打得摔到仙人亭外。

  张恶虎喝道:“你这混帐东西!”反手一掌打在案上,把好端端一张松木桌击得粉碎。

  温玉福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满面含羞,低着头飞也似的跑了。

  孟翠桥见张恶虎原本就狰狞的脸庞此刻更加狞厉,唬得一哆嗦,无奈衣领给他提着,逃也逃不开,陡然又被他重重往地上一顿,脚下站不住,一跤坐倒。

  孟翠桥害怕至极,自知有错,定要被痛打一顿,于是闭目受死,可过了良久,不闻有动静,悄悄睁眼抬头看,却见张恶虎两眼圆瞪,虎目含泪,全身因愤怒而颤抖不止,喉头发出“嗬嗬嗬”响,竟是气得无法说话!

  孟翠桥大惊失色,忙抱住他道:“老虎你别恼,我是给福儿治病,我不知他会这样……”

  张恶虎缓了半晌,方道:“福儿以前和我很亲,近来不知怎地,总对我冷言冷语,我还道几时得罪他,哼,原来他心里爱上你,反瞧我不顺眼!”想到适才温玉福竟亲到孟翠桥嘴唇,气往上冲,伸手把他推开。

  孟翠桥低声道:“福儿定是病糊涂了,错把我认作旁人……”

  张恶虎喝道:“你还骗我,我早听见你跟他说话,你说什么药渣、少施大夫,他还叫你桥妆!”指住孟翠桥厉声道:“你们私底下做过什么,一五一十给我讲清楚了,倘若再有一句假话,日后给我知晓,我拆了你骨头!”

  孟翠桥一惊,心道:“他几时来的,我和福儿说话那么小声,他竟也听了去?”挽他手说道:“你别生气,我与福儿早已相识,不与你说,正是怕你胡思乱想。”

  原来孟翠桥与温玉福几年前便在赋音楼阁相识,当时孟翠桥已是名满天下的花魁,温玉福慕名前去求见。孟翠桥看他画功了得,颇为欣赏,便接待了他,之后亦常常约他会面,一同探讨画工。

  日久相处,温玉福对孟翠桥生出爱慕之心,多次求婚,均被对方婉言谢绝,当他得知孟翠桥居然答允嫁给表哥,又是妒忌,又是怨恨,又是不服,故而瞧表哥愈发不顺眼。

  张恶虎听完前因后果,怒气消了一大半,问道:“他知你不是女子么?”

  孟翠桥道:“不知。”

  张恶虎心想:“怪道福儿不睬我,定是小桥儿跟我好,他心中嫉妒。”又想表弟相貌儒雅,仪表不凡,小桥儿不肯嫁他,反倒嫁给我。想着想着,不自觉得意洋洋,也不气孟翠桥了,说道:“你为何让福儿不吃少施大夫开的药?”

  孟翠桥道:“我初与福儿相识,便发觉他身子极差,当时我给他诊治过,倒不是甚要命的病,就抓了几服药煎给他吃,吃了大半年,有所好转。”

  张恶虎道:“那很好啊。”

  孟翠桥道:“后来我拒绝他……求婚……他大概是生气了,再不来见我,我想他身子既已大好,家中又有大夫照料,应当很快便复元了。没曾想,我进张府再见他,他竟又病得如此厉害,我觉得事有蹊跷,悄悄把他叫出来,给他诊脉,又让他拿药渣给我看。”

  张恶虎惊道:“难道是少施大夫的药有毒?”

  孟翠桥道:“药无毒,只是吃下去对福儿的病全无用处,福儿的病虽难以断根,但若按时服药,身子不会如此之差。少施大夫有时开的药能治病,有时开的药无功效,福儿身子便时好时坏。”

  张恶虎道:“这是为何,他要害福儿吗?”

  孟翠桥道:“他不是要害福儿,只是他若一下子就把福儿的病稳住,大伙都会觉得病不甚严重,那就体现不出少施大夫的重要。只要福儿一天不好,温家就需要少施大夫。少施大夫在温家极受尊敬,连婆婆也对他礼待有加,正是因为福儿的病。”叹息道:“前几日我便跟福儿提及此事,他不肯信,如今证据确凿……少施大夫自幼照顾他,他多半难以接受。”

  张恶虎暴跳如雷,怒道:“这匹夫恁地心毒,只因他以前一直服侍外公外婆,医术颇精,我们全家人都对他深信不疑,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的利益,把福儿折腾得不死不活,我去把他捉来打一顿!”

  孟翠桥拉住他道:“我已跟福儿说了,他自会与秋画商量,还是等他们自行处置吧。”

  张恶虎心想福儿既已知晓,倒也不用我张二虎出手。

  孟翠桥生怕他又骂自己,忙笑问道:“老虎,你来园子散步么?”

  张恶虎瞪眼道:“我看你在娘娘房里,这么晚还没回来,想去接你,才到引静桥,看到你和福儿在这儿拉拉扯扯,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边说又想到他们亲吻的情景,愈发吃醋,伸手搂住孟翠桥,用力亲吻嘴唇。

  孟翠桥心花怒放,瞬间只觉骨头都融化了,软绵绵倒在他怀中,嘴里温言软语道:“老虎……引静桥离仙人亭这么远,你竟也听见我说话……是不是心里想着我……”

  张恶虎冷笑道:“我便是在白虎阁,也能听见你在仙人亭说话。”

  孟翠桥早知他不解风情,也不在意,拉他到飞来椅上坐下,坐在他怀中搂他脖子道:“你定是有顺风耳,能听见千里之外。”

  张恶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孟翠桥拉他手放在自己心口,在他耳畔呢喃细语道:“那你听得见我的心么……”

  张恶虎感觉他的气息呼在耳中,不禁心神荡漾,又见他衣领微敞,玲珑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登时心猿意马。

  孟翠桥与他浓情蜜意,身子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朦胧中见到仙人亭外圆月当空,口中低吟:“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张恶虎笑道:“我知道,这是李白的诗,我听小白羊念过。”

  孟翠桥嗔道:“不许说他!”伸手环抱他腰间,忽碰到他腰间一刀柄,笑道:“你在家中还带刀子?”

  张恶虎道:“娘娘把你叫去,我一人在房中闷得慌,就拿刀出来练功。”

  孟翠桥道:“你练功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我?”边说边把刀子抽出刀鞘,是一把雁翎刀。

  张恶虎原本使的是金丝九环大刀,但上回杀蛟龙时已然毁坏遗失,他一时找不到称手的兵器,就暂用保甲府配备的雁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