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16章 “铜墙铁壁”

  张恶虎施展轻功,向青龙门疾驰,赵厚与他并肩齐驱,丝毫不落下风,口中还道:“张兄,您可知蛟龙现在何处?”

  张恶虎听他说话气息平稳,答道:“我只知它躲在石沟崖,那里大得很,洞穴枯井多不胜数,不易找到。”同时向赵厚看去,但见其身形灵巧,自在逍遥,好比大鹏张翅而飞,忍不住问道:“赵兄,你这门功夫是‘逍遥游’么?”

  赵厚竖起大拇指道:“张兄好眼力!”吟道:“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张恶虎心道:“逍遥游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居然让我见到。”他轻功素来无敌手,今见此人竟然跟得上自己,很是喜欢,笑道:“当真逍遥自在!”

  赵厚心道:“可有些人却不愿我自在。”道:“张兄,蛟龙前两次出现,是在何时?”

  张恶虎道:“第一次是去年腊月中旬,我记得那夜下大雪,那畜牲钻进城来,咬死了许多牛马,还吃人。我搜寻数日,终于在城东撞见,砍了它一刀,它负伤逃走,我也受伤了;第二次是在半月前的傍晚,当时我们在石沟崖找它,天上下起雨,就去附近土地庙暂避,没多久蛟龙就来了。”

  赵厚道:“都是在晚上出没么?”

  张恶虎道:“我两次见它都是在晚上,不过也有人白天碰到过。”

  赵厚心道:“那便没有固定时辰出没……莫非蛟龙是闻到生人味儿,出来觅食……”说道:“张兄,那畜牲说不定是饿了跑出来吃人。我倒有个主意,咱们找一些有血腥味儿的东西,放在石沟崖附近,引那蛟龙,您瞧成不成?”

  张恶虎喜道:“这主意好!”

  赵厚笑道:“我却不敢断言定能引得出来。”

  张恶虎道:“姑且一试,如若不行,再另寻他法。”

  于是二人经过菜市场时,径直拐了进去。

  张恶虎一声不吭把几档猪肉铺的猪血提走,却不给钱,那些卖猪肉的都知恶虎保长买东西向来赊欠,他们只需过后去到张府,找白公子结算即可。

  来到石沟崖的山谷中,那里有一大片森林,二人在林外开阔处几块大岩石上浇上猪血,随后隐入森林,藏在树梢上,等待蛟龙上钩。

  赵厚很是兴奋,笑道:“我杀过豹子、野狼、蟒蛇……却未杀过蛟龙,连见都没见过,这回定要开开眼界!”

  不多时,森林树木果然簌簌作响,二人全神贯注,只见树丛张开,钻出三头大野狼,扑到岩石上一通乱舔,它们必是闻到血腥味,前来觅食。

  张恶虎颇为失望,便欲跃下砍杀,倏地一条长蛇般的黑色事物,从不远处的树上闪现,击向野狼,啪啪啪三声过后,三狼头颅血花迸溅,死于非命。

  从野狼出现到被击杀,前后不过刹那,张恶虎看得清楚,是赵厚使的一条黑色钢鞭,手法既快且准,登时喝彩道:“妙极!”

  赵厚很是得意,笑道:“多谢张兄夸奖!”

  森林中野兽极多,闻到血腥味来的更多,单独而来的均给赵厚钢鞭击毙,如若多来,二人就稍微花费点功夫,直到日落时分,兽尸遍地,血把山涧染成一条长长的红绸,却依旧不见蛟龙踪迹。

  捱到三更天,赵厚心道:“莫非蛟龙不喜血腥味儿?这样等下去不成,需得另寻法子。”眼见张恶虎有疲惫之态,对他道:“张兄,您先歇一会儿,等蛟龙来了,我再叫醒您。”

  张恶虎自昨日起就奔走忙活,两宿未合眼,这时已感有些困倦,强忍道:“我不累。”

  赵厚道:“不累也睡会儿,养精蓄锐,蛟龙来了好有力气对付。”

  张恶虎一想不错,当下横卧于树梢之上,不多时便鼾声大作。

  赵厚感觉腹中有些饥渴,喝了几口溪水,搭个火堆点燃篝火,拖一头野狼尸首,剥皮剖腹,清洗干净,架在火上烧烤,片刻间香气四溢。

  张恶虎醒过来,坐在枝上道:“你饿了么?”

  赵厚讪笑道:“蛟龙那么久不来……可能不喜生血,我烤头狼来引它,看看是否管用。”

  张恶虎从昨日便没进食,早饿得狠了,跃到赵厚身边,撕下一条狼腿大嚼道:“好香!”

  其时野狼并未熟透,半爿骨肉还连在一起,但张恶虎向来对食物味道要求不高,赵厚亦是不拘小节之人,二人风卷残云吃掉大半头。

  张恶虎拍拍肚皮,笑赞:“赵兄的狼肉烤得着实美味!”

  赵厚并不会烹饪,这头野狼不过是随便架上去烤,张恶虎是牛嚼牡丹,加之肚子饿得慌,吃什么都觉好,赵厚固然有自知之明,但得人赞扬,还是很高兴的,手中那半生半焦的狼腿陡然变得美味无比。

  张恶虎擦了擦嘴,走去拖其余兽尸,全架在火上烤。

  赵厚道:“你还没吃饱吗?”

  张恶虎道:“烤了有香味,好引蛟龙。”

  赵厚一呆,他原先只是肚子饿才烤狼肉,张恶虎问起也是随口回答,此时一想,这法子倒是不错,当即去捡柴枝加大火焰。

  才捡得几个来回,林中树木又沙声大作,地面碎石不住颤动,涧中溪水泛起阵阵涟漪。

  二人一凛,一回头,但见茂密的林子,猛地冲出一条巨大的四足怪物,全身鳞甲,双目通红,它饥肠辘辘,顷刻便将火堆旁所有兽尸,不论生熟,全部卷入腹中。

  张恶虎认得是土地庙那条蛟龙,叫道:“来了!”

  赵厚大喜道:“这蛟龙真俊!”又叹道:“杀了挺可惜,有甚法子能把它捉住就好了。”

  张恶虎嘿嘿笑道:“你只先想别被它吞进肚中才好。”他记得白映阳曾说“蛇打七寸”,上回孟桥妆试过,确实有效果,当即跃上蛟龙背,去往它七寸。

  蛟龙如何能按他心意,一觉有物上背,绕着火堆摇摆转圈,要把他甩下来。

  张恶虎下盘极稳,自不会轻易摔下,寻至七寸心脏处,双腿夹紧蛟龙背脊,拔金丝九环大刀,挥起斩落。他这一刀原拟把蛟龙斩作两段,岂知一声“咣当”巨响,但觉虎口剧痛,蛟龙没被斩断,一柄好好的金丝九环大刀竟断作两截。

  断掉的半截刀刃被蛟龙肌肤弹将回来,旋转着飞向张恶虎脑门。

  张恶虎侧头避让,刀刃自他脸颊边掠过,在夜空中划出一圈圈白虹光,落下时无声无息插入一块岩石中,只余下不足半寸露在外头。刀刃反弹竟能有如此威力,可见适才张恶虎砍的这刀,所用力道极为惊人!

  赵厚用钢鞭打了几下,发现是无用功,一个不留神,被蛟龙用尾巴拍出,飞向篝火,眼见就要扑到火堆,忙一个鲤鱼翻身站起,拍着胸口道:“幸好我勤快练轻功,否则脸蛋烧焦,姑娘们再也不喜欢我啦。”又道:“张兄,怎么我用鞭子打这畜牲,它全无反应?”

  张恶虎道:“它七寸十分坚固,刀砍都不入。”

  赵厚吃惊道:“您怎地不早说呀!”

  张恶虎道:“我刚刚才知道的。”

  赵厚瞥见火堆火焰差点烧到自己裤子,忙缩脚,忽而灵机一动,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朝张恶虎抛去道:“用火烧它!”

  张恶虎接过木柴,就去烧蛟龙皮肤,烧了半日纹丝不动,摇头道:“没用。”

  蛟龙被火烧却停止了闹腾,好像并不觉痛,反而很受用。

  张恶虎大奇,再看用火烧过的蛟龙皮肤,上面的鳞片不但全无焦痕,反而更熠熠生光。

  蛟龙见赵厚举着钢鞭在眼前晃来晃去,细皮白肉的,似乎很可口的样子,张嘴去咬他。

  赵厚的“逍遥游”本颇厉害,早前和张恶虎并肩奔走,姿态一派潇洒!然蛟龙身长几十尺,头尾并用,把他围在其中乱咬乱舂,他心中一急,“逍遥游”就使不出来了。

  张恶虎看他几次差点被蛟龙尖牙嗑中,险象环生,忙道:“赵兄小心!”又见他施展不出轻功,只在地上翻滚爬走,活像头笨狗熊,哪还有半分逍遥之态,肚里忍不住好笑道:“原来他功夫尚未到家,走路倒潇洒,危急关头便缚手缚脚。”

  赵厚急道:“张兄,它刀砍不入,您上回却如何能砍动它?”

  张恶虎道:“我上回砍它应手而入,如今它炼成铜墙铁壁,再砍不动了!”

  赵厚笑道:“我知道了,它这几日定是躲藏起来,修炼那刀枪不入的神功,再不怕您咧!”

  张恶虎见他狼狈逃窜,期间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倒也佩服,叫道:“你上来,咱们一起发劲,试试看能否震伤它。”话音刚落,蛟龙一口咬中赵厚的衣摆,把他外衫整件扯了去。

  赵厚大叫道:“哎哟,好畜生,我的衣衫是花影姑娘给缝的,竟咬破了,她可饶不过我!”嘴上不停,脚下也不曾停,几番要上蛟龙背,均没成功,累得气喘吁吁,哭丧着脸道:“跳进它肚里好不好,我觉得肯定比跳上它背更快……”

  张恶虎道:“你把鞭子甩过来,我拉你。”

  赵厚依言照做,但是蛟龙摇头摆尾,钢鞭总是够不到。

  张恶虎道:“把鞭子给我。”

  赵厚一激灵,立刻把钢鞭朝他扔去。

  张恶虎接在手中,瞧准时机倏地挥出,缠住赵厚腰身,轻轻一扯,就把他拉上蛟龙背。

  蛟龙发觉二人都到了背上,闹腾得更凶,在地上不住扑滚,还往树干上撞。

  二人肌肤被碎石子和树杈硌扎出大大小小的伤,仍强忍疼痛,双腿始终牢牢夹住蛟龙。

  张恶虎道:“上回在土地庙时,孟姑娘用刀子往它七寸砍,还能砍得动,它如今虽把此处也炼得坚固,毕竟不过半月光阴,咱们一起击打,说不定能打伤它。”

  赵厚道:“好!”

  二人凝气聚于掌心,同时发劲击向蛟龙心脏,但听“嘭”一声巨响,蛟龙身躯一晃,猛咳两下,张恶虎一怔神间,赵厚身子已远远飞出去,摔进涧溪,水花溅起三尺余高。

  蛟龙还是甩不掉张恶虎,累得够呛,再也不去理会赵厚,长啸一声,扎进森林。

  赵厚拖泥带水从溪中爬上岸,捡起掉在远处的钢鞭,正欲进林追张恶虎和蛟龙,便在这时,山谷外跑进数十人。

  这些人都是些青年壮士,其中还有五、六名捕快,个个手中均拿叉斧刀剑。

  赵厚认得其中九人,他们是随张恶虎去赋音楼阁仗势欺人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还有张恶虎身边的白衣公子白映阳。

  原来日间张恶虎去往石沟崖后,“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回保甲府把“壬癸”叫上,一并前去增援,白映阳则留在保甲府等候消息,但他如坐针毡,等到中午实在按捺不住,跑去县衙求县令派捕快支援。

  简仁夜里纵欲过度,哪儿爬得起来!睡在床上像头死猪,怎么叫都不醒。

  白映阳无可奈何,只得在县中挨家挨户敲门,求人去帮忙。

  梅龙县人大多厌恶恶虎保长,连带白公子也不喜欢,何况是杀蛟龙那么危险的事,如何肯助?还有些人知道是他来,任凭他敲门,打死不开,假装没人在家。

  白映阳碰了许多钉子,直至天黑才找到几个胆大的,而此时,简仁也总算派了六名捕快前来支援。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石沟崖,跟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人遇上了。

  白映阳问起张恶虎,十人说并未见到,就在这时,山谷忽传来蛟龙长啸,众人循声而至,就遇上狼狈不堪的赵厚。

  白映阳一见他便扯住道:“赵大哥,老虎……保长不是跟你一起么,他去哪儿了?”神色慌张,显然十分焦急。

  赵厚道:“张兄骑在蛟龙背上,蛟龙奈何他不得,钻进森林了。”

  白映阳急道:“那老虎现在哪儿?”

  赵厚道:“还骑在蛟龙背上。”

  夜晚的森林俱寂却危机四伏,不知有多少狼虫虎豹藏匿其中,众人点亮火把,一起走进森林,火光冲天,登时把四周树木照得亮晃晃。

  众人道:“森林这么大,我们怎知保长在哪儿?”

  白映阳道:“他既骑在蛟龙背上,我们且看地下有无蛟龙脚印。”

  众人依言而行,果见布满烂泥枯叶,凹凸不平的地上,有一排类似鸡爪的印子,却比鸡爪印大出数倍,自是蛟龙足迹无疑。

  正当众人想着只要沿着足迹,就能找到蛟龙和骑在蛟龙背上的张恶虎时,周围树木哗声大作,暗处一人大喝道:“蛟龙来啦!”居然是张恶虎的声音。

  白映阳听见他的声音,大喜过望,回头一看,但见斜地蓦地冒出一张只剩半截舌头的血盆大口,锋利的尖齿咬将过来,却是那蛟龙张开的嘴巴!

  众人大骇,慌忙闪避,终究慢了些,被蛟龙身躯一撞,纷纷飞将出去,或跌落草丛,或挂在树上,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熄灭了。

  赵厚就站在蛟龙大嘴正前方,来不及避让,连退数步,挥鞭缠住头顶上方一根的树梢,借力一纵跃上树,耳中见得张恶虎的声音在下方道:“是赵兄么?”

  赵厚道:“哈哈,差点成了蛟龙夜宵……”这畜牲窜出的速度实在太快太近,他差点就作了蛟龙腹中餐,此时回想,汗流浃背,想讲句玩笑话儿,发觉声音沙哑,说到最后几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蛟龙一窜而去,并未多作停留,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众人爬起来重新点燃了火把,发现各自身上皆有不同程度擦伤,不禁骂骂咧咧,要把蛟龙捉来,剁成十段八段。

  甲乙丙丁颤声道:“那蛟龙炼得铜墙铁壁……用刀子砍不动的……”

  今晚肯跟且敢跟白映阳来石沟崖的人,个个都是胆识过人的硬骨头,眼见这四个保丁适才站得远远的,都没被蛟龙撞到,反倒最先吓得面无人色,无不鄙夷,暗忖:“恶虎保长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怎地却聘请这四个玩意儿当保丁?”

  众人虽找到蛟龙的足迹,但蛟龙仍在林中转来转去,大伙沿着足迹追,同样在森林中转来转去,等到他们钻出森林,来到一处悬崖上,见朝阳如火,映得崖边一人全身红通通。

  白映阳一眼就认出是张恶虎,走过去拉他的手道:“你平安无事,那很好。”

  张恶虎昨夜骑着蛟龙,在森林中遇上众人时,一闪而过,未得停留,故没发现白映阳也在人群之中,而白映阳那时怕他分心被蛟龙所伤,也未出声呼喊。

  如今张恶虎见到白映阳,有些惊讶,随即便知他必是担心自己才来,又见他头发散乱,面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衣衫皱巴巴,仍是前天穿的那件,全无往日的神采飞扬,张恶虎知他最是爱洁,此刻竟致如斯狼狈,想到他伤病初愈,身体虚弱,整个人如纸张般轻飘飘,一碰即倒,不觉心疼万分,伸手将之搂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白映阳取出一个小包,包里有十余块饼子,递给他充饥。

  张恶虎昨夜吃了大半头狼,腹中仍甚饱,但念小白羊一番心意,一口气连吞三块。

  白映阳又把饼递给赵厚。

  赵厚拿起一块咬一口,笑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