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忙道,“那小的这便去知会冉总管。”匆匆放下茶盘,往下人歇息的房里去了。
这时,廊外白雪仍然很厚,如同白云仙子下凡卧睡,沿途除却灯笼并无别的照明,夜色久违的深沉而且纯粹。
樊裕步履不停,但许有等冉俊备轿的缘故,他迈得并不太快。
琅邪则始终落后他半步。
长廊忽明忽暗,仿佛心中爱苦相伴。
明知此时不应再有别的念头,他还是没忍住要喊他一声,“二殿下。”
可等樊裕微微侧首,他却并不知要说什么,只好说,“没事。”
两人又走了十来步,琅邪又喊,“殿下。”
“何事?”
“殿下在想什么?”
“……”
“是在想灾后如何安顿?”
“……”
“或是边关战况如何?”
“……”
“或是皇上龙体何时安康?”
“……”
樊裕始终一言不发。
琅邪并不以为意,“今夜有星,明日必是晴天。”
“……”
“明日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正如这些年来的自说自话,他们之间从未改变过。
这人真是狠心啊,连一点希望也不曾给过他,连这些年对他的容忍和关心,也始终说得清清楚楚:救他性命,投桃报李。
他要是还有半分骨气,便不应再多话,以免自取其辱,也给彼此留些余地。
可今夜过后,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他不要这余地,也不能不抛弃那半分骨气。
“……二殿下,我还有一事,要向您请教。”
樊裕似乎脚步微顿,“嗯。”
“……前些日下了雪,我喝多了,好像做了个梦……”
“那个梦很真。梦里我一面告诉自己是在做梦,可一面又觉得不像做梦,以至于醒来后,我竟还觉得那是真的……”
“梦到什么?”樊裕嗓音低沉,主动问了他一句。
“我梦到,我去了您的府上……还梦到了您……”
他说得很慢,“我梦到敲开了门……便看到了您……”
他望着樊裕的背影,声音很轻,像怕被他听见,“……二少爷,那是梦么?”
不知是他的梦境含糊不清惹人好奇,还是那声“二少爷”喊得太不合时宜,前面的人倏地停下了脚步。
这动作太突然,以至琅邪险些一头撞了上去,他吃痛地摸了摸鼻尖。
随后,他看到樊裕转过了身子。
腊月夜里的微光之下,那张冷峻的面庞蒙了一层薄光;那光十分柔和。
他终于直直望进琅邪的眼睛。
风在他们头顶呜呜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