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为君>第85章

  他自抗旨拒婚以来,与樊帝间的父子之情已是生了极大嫌隙,又经前些日子殿上议事罚跪,心中早已擂响鼓槌,知眼下已是君大于父,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但见父皇还肯将祭天一事交由自己,生怕再误了事,忙了几个日夜,将各方事务都安排妥当,心中大石方才放下。

  樊帝却只淡淡道,“祭天宫中无人,守卫需谨慎行事。”

  “是,此事全由儿臣与赵大人操办,绝无三人知晓。”

  樊帝闻言,淡淡道,“那便只待钦天监之言应验了。”

  又教钦天监的官员又莫名出了一波冷汗。

  樊勤察觉樊帝对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心中微微失落。但念及前些时日,他令父皇那般失望,如此也在情理之中,这般暗自劝解自己,又再提神听起别的议事。

  但他心中如是想,目光却仍是忍不住落到另一列那靠后的位置:那里往日会站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青年,衣服挂他身上太大,越发衬得人瘦。他又似终日不曾睡醒一般,每日旁人大发议论之时,总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他又不在。

  想到自哈查来使以后怪事不断,莫说朝上不得相见,便是私下,有意无意,也渐渐疏远了许多。

  樊勤心中苦涩,又念及昨日琅邪匆匆离去之时,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时他不知他那一眼究竟是看那叫文贞的少年,还是看着自己,只隐约觉得有几分决绝之意,此时再想起来赖,回味起那道目光,朝堂之中这般暖和,太子却不由打了个冷战。

  等议事散去,樊勤与樊诚一行默默走出殿门。

  忽听几个声音小声议论,“......文大人为官虽功利,到底忠心耿耿,到底为何人所害,还恰恰在这样的时候?只怕那烧粮的事也脱不得干系......”

  “现是一箩筐烂事,没什么功夫来理睬罢了,你瞧早朝上,皇上闻之悲痛,却也不想追究,想必早有旁的打算。”

  “......依老夫看,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众位看他何时不与人作对?好似朝中只他一个忠臣能人……”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背后说人闲话!?”小王爷喊了一声,把那几个吓得一哆嗦,忙告了罪,匆匆溜了。

  小王爷本也不十分喜欢文峥,但更厌恶那背后议论是非的小人行径,只觉无一点英雄气概,且所说的是个死者,更教人鄙夷,心中有气,马上便想上去揪人教训。

  这时,却听身边息延悠悠叹了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子帆,你叹什么?”

  “下官叹文大人,这般年纪轻轻,便教人害了性命。”

  小王爷便以为他因文峥死在刑部狱中,心里自责,破天荒地开解起人来,“文大人这事吧,本也怪不得你,谁能想到关得那样严实,偏生还有人潜得进去?”

  他安慰人的本事实在不怎样,这不,息子帆闻言,未有丝毫轻松不说,反而面上闪过一丝微妙表情,像被人揍了一拳,好似有些痛苦。

  但只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只是转过望向西北方向,“……可怜李大人,这一去一回,物是人非。”

  这头顶乌云不知何时才散,众人都一个赛一个的伤感起来。连息子帆也似唱戏一般说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樊诚听得眉头拧起,“李大人?你说哪个李大人?”

  “自然是李崇德李大人。”

  “关他什么事?他不是去给边关送粮去了么!我倒也想去,只父皇不肯应我!”

  他作出一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曲折的样儿,不料逗得息子帆一笑,看着樊诚,由衷赞道,“小王爷单纯赤诚,倒也叫人羡慕。”

  因琅邪三天两头便卧病在床,别的不说,倒是让息延与这二位皇子的关系更密切了些;他又知樊诚这人最没架子,言辞间便也少了许多顾忌。

  但他这时真情流露,未拿捏得住分寸,那眼神落在樊诚眼中,哪是羡慕,分明如看个傻子一般,登时惹他瞪起双眼,“息子帆,你看什么?!”

  息延嘴角笑意更深。

  小王爷不由分说,手上脚下分别一个招式便已打了过去。

  息子帆轻松躲过他的攻击,忙笑着告饶,“小王爷大人大量,饶了下官口不择言......”

  樊诚哪里肯听?嘴里谑谑哈哈,已经胡乱地排开。

  息子帆起先还只躲来躲去,过了会儿,也被他勾得还起了手来。

  这两人年纪加起来也有近五十了,虽小王爷是个百无禁忌的,息子帆却极懂分寸,今日却不知为何,竟这般放手与他胡闹,一时之间,两个身穿朝服的男子汉竟在宫中雪间打斗,飞来跳去,留下好一串黑色脚印。

  如此数个来回,惹得樊勤心烦意乱,低喝道,“小诚,皇宫之内这般胡来,你是不怕父皇打你板子?!”

  平白挨了大哥一声骂,小王爷这才收敛了些,左右瞅瞅,见侍卫目不斜视,嘴硬道,“分明只几步路便出宫门了......”

  到底还是停了手,一个跃身出去,对息子帆招招手,“快出宫门与我来打!”

  “......”

  息子帆冷静下来,心中哭笑不得,见樊勤脸色自出殿门外便不大好看,又放慢了步子,缓缓踱在樊勤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