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陛下,万万不可>第77章 陈怨

  梁焕的双手在面前人的身前摸来摸去,他半仰着头,“你先回去和你爹说一声,再看看要带什么东西,不带也行,我这里什么都有。”

  “那怎么行,”陈述之拿住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与他十指交扣,“我进您家门,怎么能不带嫁妆。”

  听到这话,梁焕忽然变得激动,往前蹭了蹭,整个身子贴着他,傻笑着说:“那我还没给聘礼呢。”

  “给了,都给我爹了。”陈述之也不由得笑出来。

  傻乐了一会儿,梁焕仍然十分兴奋,摸摸这儿蹭蹭那儿,咬着他的耳朵叫:“小媳妇儿。”

  陈述之被他弄得身上躁动,整个脸全红了,却埋着头不肯给他看,“您别这样……”

  梁焕又皱了皱眉,别过头道:“你能不能把那个‘您’字改了,哪有这么叫自家男人的。”

  这种要求陈述之一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一直在按照让自己舒服的方式控制分寸,现在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谨慎了。但他发现似乎在梁焕眼里,自己越狂妄,他就越高兴。

  见他许久没说话,梁焕又补了一句:“你那么叫,听上去真是你伺候我一样。”

  “本来不是么?”陈述之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说完才意识到他不爱听。

  虽然梁焕早就习惯了他这么说,但他还是不高兴,张嘴咬了一口陈述之的肩膀,嗔道:“你要是想伺候我,就每天把饭喂到我嘴里,每天自己往我床上爬,每天跪着给我侍寝,别光说不做!”

  他又觉得总说这种话显得自己太下流了,连忙找补一句:“算了算了,不逼你,你想的时候再改吧。”

  然而陈述之扭过头望着他,很认真地问:“跪着……怎么……”

  梁焕憋住笑声,在他耳边吐气:“今晚教你。”

  *

  陈述之和陈岁寒说自己要搬去林未央家里,陈岁寒就“哦”了一声,什么也没问,就去陪他老婆了。

  在屋里翻翻找找半天,陈述之发现确实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最后只带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着几本平时看的书,还有一些梳子、水稻、毛笔、花灯之类的东西。

  拿着包袱走到家门口,打开门,陈述之被外头的人吓了一跳。定睛去看,王潜?怎么是他?

  自从离开翰林院,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王潜了。许多往事已然淡忘,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和他有交集了。

  王潜咧嘴笑开,“我正要敲门,没想到你就出来了。好久不见啊,陈行离。”

  陈述之不想让他进自己家,便走出屋子,在身后关上了门,淡淡地问:“找我么?有事?”

  “当然有事。”王潜带着他走到田埂上,扬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前几日在翰林院里乱逛,进了一间叫‘素隐堂’的屋子。我上到阁楼里,遇见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那个人以为是你来了,还叫了你一声。你再猜猜,他后面说了啥?”

  陈述之逐渐反应过来,那天梁焕说在阁楼上遇到一个人,是能对上。他认识林未央,梁焕却不一定记得他,也能对上。

  “他说了什么?”

  王潜挑了挑眉,用轻佻的话音说:“他说,他有点想你了……”

  陈述之浑身打了个哆嗦。

  “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呢,”王潜盯着陈述之,笑得很是轻浮,“原来你和那个瞎子整日住在一块儿,是这个缘故啊。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四处说一说,会怎么样呢?”

  陈述之明白了,他这是拿到把柄,过来要挟自己了。

  “说吧,什么条件?”

  王潜拉长了话音道:“要是你能来帮我忙呢,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说出去……”

  “什么忙?”

  “你来了就知道了。”王潜负手仰头,四处溜达着,“明日酉时,雍州官办会馆,我等你。”

  他说完又回头冲陈述之一笑,加了一句:“不只是明日,每天都要来哦。你来多久,这个秘密我就能保守多久。”

  说完,他拍了拍陈述之的肩膀,大步离去。

  *

  下午离开办公的地方,走路去雍州官办会馆,到那边差不多就是酉时。

  一路上,陈述之想起了很多久远的记忆。

  一开始知道王潜这个人,大概是十年以前了。

  那时候陈述之还只是个秀才。一个夏日的夜晚,他在村口遇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她见到陈述之就跪在地上叩头,恳请他救她。

  陈述之就在路边听她讲了她的遭遇。她名叫温容,当时十六岁,刚刚嫁到了与怀远县相邻的会宁县,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在婚床上,温容惨遭丈夫毒打,衣裳都被撕烂。她趁丈夫出去上茅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先是回了娘家,可娘家嫌丢人,把她赶了出来。于是她就跑到街上,见到个人就求他收留。

  她一直从会宁跑到了怀远,也没找到愿意收留她的人。正巧这时,陈娴看到陈述之在与温容交谈,过来问了情况,坚决要留下她。

  陈述之和陈岁寒都没反对,温容就在陈家住下了,和陈娴挤一个房间。

  温容十分勤劳,每日都帮陈家做事。但她也知道这样呆下去不是办法,后来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怀远的一个乡绅要置办几房妾室,就托了人介绍。

  最后她以陈岁寒养女的身份嫁了过去,陈岁寒也很高兴,白赚了她的礼金。

  这个乡绅在附近地方颇多交游,有一次到会宁县的王家做客,聊到新纳的小妾,说她本姓温,却从陈家嫁来之类的事。他要走时,王家一个叫王潜的后生叫住了他,详细问了那小妾的名字和容貌,以及陈家到底是哪家。

  之后有一日,陈述之听邻居说村里有个人在骂他们家,连忙过去。王潜站在路口,周围环了一圈人,他正高声指责陈家诱拐他的新婚妻子,然后又卖给别家,引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看。

  陈家在村里也算是有些身份,加上他们平日和邻里关系不错,没有一个人帮王潜骂他们。这时陈述之站出来澄清事实,反而带得大家和他一起骂王潜。王潜气得要和陈述之打架,却被众人拦下。

  王潜骂陈述之卖了他老婆给别人做妾,这事半个村都知道了,很快就整个怀远县都知道了。那乡绅听说这事之后,只好把温容又送到别家。

  那年陈述之十五岁,他再次见到王潜,是在二十三岁时和其他雍州学子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却谁都没有提过去的事。

  谁都没料到,两个第一次参加会试的人居然成了当年雍州仅有的两个进士,而且还都留在了京城。

  陈述之想起了之前王潜偷自己文章的事。还有另一件事,他之前一直没弄懂,琼林宴的那个晚上他打算坐船离开,为什么后来会被发现。现在想想,看见自己收拾东西又可能往外说的人,大约也只有他了。

  但是,如果他要报仇,最好的方式不是任自己离去,无法在京城做官么?把这事说出去,让人来留下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算起来,是不是还该感谢他,幸好他把自己要离开的事说出去了?

  陈述之来到雍州官办会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的王潜。他走进去,这家店和对面的雍州会馆气氛完全不同,到处都雕镂了繁复的花纹,里面的人也大多贵气。

  见他进来,王潜轻哼一声,淡淡地扔下一句:“跟我来吧。”

  陈述之跟着他转了大半个院子,停在一间屋子门口。王潜站住,用下巴指了指里面,命令道:“进去。”

  他往里看了看,好像是一间厨房。进到里面,有一股食物霉烂的气味。

  “你让我来这干什么?”

  王潜背着手道:“刷盘子。”

  陈述之看看身边的水池里,果然有一大堆脏盘子。

  “把那些盘子都刷干净,这是你今天的工作。”王潜轻飘飘地说,“要小心,一个都不能打碎哦。”

  他说着,自顾自地走了。

  屋里的陈述之一脸莫名其妙,刷盘子?

  他看着水池里的脏盘子,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伸手过去。

  刷就刷吧,又不是没刷过,多大点事。

  对付了几个盘子,陈述之逐渐发现这些盘子上的脏污尤其难刷,好像是专门放了好几天,等难刷了才给他的。

  期间王潜时不时过来看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翻个白眼就离开。

  他花上一个时辰解决了水池里的脏盘子,走的时候王潜就在门口,冷漠地扫他一眼,说了句:“明天还是酉时。”

  第二天,王潜让陈述之擦桌椅窗户;第三天,倒垃圾;第四天,倒马桶。

  陈述之一手拎着一个马桶,忍受着刺鼻的气味,趔趄地走在院子里。王潜就站在旁边,忽然问出一句:“脏么?”

  “什么?”陈述之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

  “我问你,脏么?”

  “什么意思?”

  王潜一副轻蔑的语气:“当时我还在想,这个穷乡僻壤的酸秀才靠什么勾走了温容。现在看来,原来这个人本事大着呢,靠着一张脸,走到哪里都要勾人,女人男人都勾得住……”

  陈述之别过头去,没打算理他。

  “我之前还好奇,为什么陈述之会试名次那么低,殿试一下子就成了传胪。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卖身换的。你说,我要是把你在怀远的那些腌臜事说出去,还有没有人买你呢?”

  “你这么脏的人啊,就只配倒粪桶。”

  作者有话要说:  梁焕:我是不是太下流了?

  陈述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