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陛下,万万不可>第76章 误撞

  陈述之推开家门时,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到了年纪,身材有些走样,但脸孔还算得上动人。陈述之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正厅的花瓶里插花。

  陈述之四下看了一圈,是自己家,没走错啊。

  而这个女人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然后陈岁寒从卧室里走出来,向他介绍自己给他娶的后妈林淑巧。

  林淑巧原本是林烛晖家的侍女,跟着林贵妃进的宫。林贵妃每天都在嫌自己宫里人太多,林淑巧差不多到了年纪,就打算放她出宫嫁人,刚好遇上了吴镜给陈岁寒挑老婆。

  家里有了林淑巧之后,陈述之和陈娴就再也不用做家务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侍女,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个新家的女主人,仍然像丫环一样伺候他们一家人。

  林淑巧也喜欢和陈述之聊天,她曾经问过为什么皇后要帮他爹挑老婆,陈述之发现自己甚至想不出来一个借口。

  但是自从家里有了后妈,陈述之越来越不想离开自己的房间了。因为出了门就经常看到他爹和他后妈在那卿卿我我,而且越是他在跟前的时候,他们俩越腻。

  陈述之觉得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搬去未央宫这个提议了。

  九月二十五日,刑部发布了一起案件的处理结果。这起案件本是江州一个小县城的事,因为疑难送到了刑部,又因为牵扯了在京官员,就直接由刑部审理和处置。

  审理出结论是:监察御史严苇杭从前在家乡沿江县参加县试时,怀疑自己的名次被时任主簿的乔聪改过,一直怀恨在心。严苇杭在京获得官职后,便胁迫同样与乔聪有怨的农夫黄桐雨,在进入县衙找乔聪谈话后,趁其不备戳瞎他的双眼。

  严苇杭胁迫黄桐雨,按理说严苇杭的罪责更重,但他的官品和乔聪一样,而黄桐雨只是个农夫;所以他们两个的判决结果相同。乔聪只是瞎了,所以他们一人判了十年徒刑。

  而严苇杭那封奏折的事,刑部就假装忘了。

  明白的人都知道,严苇杭的罪名就是硬扣给他的。梁焕要通过给他换一个罪名的方式,回避掉那封奏折是否有罪的问题。

  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许恭自己就在刑部,托关系容易得很。他把牢房上上下下都打点一遍,很快,严苇杭坐牢坐得就像在家一样。

  *

  自从得罪了程位,王潜在翰林院里的日子越来越无聊。他的上司不大分给他什么工作,甚至也不大管他有没有出现。渐渐地,他在周围人眼里变得像个陌生人。

  但他没有因此就沮丧消沉,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他的生意上。

  雍州官办会馆,名义上的老板是侯清宵,但真正掌控一切的人却是王潜。他虽然走入仕途,但他在经商上天赋异禀。若不是在朝官员不能经商,也不必挂别人的名字。

  他喜欢把账本拿到翰林院来看,最近却总有人问他在看什么。于是他打算再找一处地方,既能不受打扰地看账本,又能在被传唤时及时回去。

  微风舒爽的下午,王潜一直往翰林院的深处走去。他一路躲躲藏藏,把路上每个没上锁的房子都走进去看了一眼。忽然,他见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屋子,牌匾上写着“素隐堂”。他想着破烂的地方没人来,隐藏起来容易一些,便打算进去看看。

  推开门,他讶异地发现屋里布置得一尘不染,房屋的一角有通向阁楼的楼梯。

  如果待在二楼,不就可以俯瞰下面的情况,而且更加隐蔽了?

  这样想着,王潜开始爬那楼梯。快爬到时,却忽然听见楼上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里有人?什么人会在这里藏着?难道和他一样,也要偷偷摸摸做些事情?

  都快爬上去了,王潜自然想看一眼再走。快到顶时他停下来,刚好露出个脑袋看上面的情况。

  他看到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正专心地看着桌上的什么东西。只看身形,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那人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仍旧翻动着手上的纸,随口道:“行离你来这么早啊,又提前走了?哎要不你今晚住我那吧,有点想你了……”

  王潜愣住,他在说什么?他在叫陈述之吗?

  与他目光相遇时,王潜认出了这个人。以前还住在雍州会馆的时候,这个人和陈述之住在一起,还有一阵瞎了。后来在琼林宴上,他总觉得上头有个人和那瞎子长得很像,可他的位置太靠后,不大看得清楚。

  现在看来,并非他当时看错。

  但是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王潜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认识他,但他不一定认识自己啊!

  于是他掉头就跑。

  跑出好远,确认后面没人追后,他才逐渐平静下来,把方才听到的话咀嚼了几遍。

  他从流言中听过那两人早就认识,也不知是真是假。没想到他们不仅认识,还……

  王潜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拿到他的把柄。

  *

  屋里,梁焕正在阁楼上写字。再听到脚步声时,他快速瞟了一眼楼梯上的人,却低下头恍若未闻未见。

  他感到那人在楼梯口站着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说话,而是从边上绕着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写字。

  忽然,他握着笔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手,他不由得停顿一下。接着,他感到那只手发力,带着他写完了笔下这个字。

  这只手很软,很温热,隔着皮肉,似乎能触碰到流淌的血脉。

  写完一个字时,那力气便停了。他继续写下一个字,那只手便适时地使一点力,帮他调整笔的位置。他仔细看去,这只手的每一次用力都让笔下的字更加精致。

  就这样,他在带领下又写下几个字。兴致正浓时,那只手却忽然离了他的笔,落到他的腰间,和另一只手一起环住了他。

  梁焕用左手摸了摸自己腰间那两只手,皱着眉道:“不写了,我的字丑死了,没有你根本就不能看。”

  陈述之认真地说:“我觉得您的字很特别,有种说不上来的风骨,从未在别人那里见过。只是您下手太重了,该轻的时候轻不下去。”

  “我下手太重了?”梁焕轻佻地一笑,“怪不得你总是喊疼。”

  陈述之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调戏,却还是红着脸转过头去。

  梁焕放下笔,随口说:“我刚才坐在这里,突然有个人上来,我还以为是你,叫了你一声,好像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结果是个我不认得的人,我还把他吓跑了……”

  原来在素隐堂里放了一堆文书的时候,这里是会上锁的;后来不放东西了,锁也废弃了。陈述之往前走了两步道:“我下去锁门。”

  “不用了不用了,”梁焕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拽回来,“我又不碰你,你紧张什么?”

  陈述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开始动手动脚。

  微风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翻动着桌上的纸张。等陈述之坐到他身边,梁焕就拿了一份给他看,道:“我读了好几遍,还有几句话没懂,也有两个典故没见过……”

  接过来一看,陈述之发现是许恭抄的自己给他写的那份奏折。他抿唇道:“这事不是都过去了,何必还要看它。”

  说到这个,梁焕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不出是你写的,你生我气了。”

  “要是为这个,就别看了,我不生气。”陈述之把那份奏折放到一边,却见到下面那几张刚写了字的纸。他看就算了,还抄?

  见那几张纸被他注意到,梁焕便往他面前一推,仰头望着他道:“差不多就是这几句看不懂,你给我讲讲嘛。”

  陈述之仔细看了看,笑意渐浓,“这几句……都是许在心自己加的。”

  梁焕听了这话也笑开了,身子一歪,就往旁边那人身上靠,“果然是心有灵犀……”

  说到这里,陈述之便把他从自己身上扶起来,转过身,低了低头道:“对了,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有什么好商量的,答应你就是了。”

  陈述之只觉得他油嘴滑舌,仍是继续说下去:“我爹娶了宫里的人,他很是欢喜,我在家里住着就不太方便……”

  听他这么说,梁焕就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却故意跟他装傻:“那你可以回雍州会馆住嘛。”

  “太贵了,我住不起。”

  “那你就去住兵部的值房,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是好在不要钱。”

  陈述之也看出他是故意的了,扭过身去,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继续住家里吧。”

  这下梁焕总算玩够了,蹭过去从后面揉捏他的肩膀,状似无意地说:“要是实在没处住了,也可以来跟我住,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腾点地方好了。”

  陈述之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故意犹疑地说:“不太好吧,臣身份低微……”

  “我家陈行离欲迎还拒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梁焕嘻嘻笑着,抽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脸。

  陈述之嘴角抽了抽,他说不碰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  潜伏多年的炮灰要出来搞事情了~

  梁焕:这人见到我为啥要跑?是我太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