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17章 且瞒且过

  眼睁睁看着沈翎被人劫走,花冬青却无能为力,并非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当她跨出步子的一瞬,被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穴道。不是别人,正是越行锋。

  花冬青无法理解越行锋的所作所为,心爱之人被贼人掳劫,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然还拦阻他人去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

  越行锋非但阻了一个花冬青,更是阻下所有武侍的去路,包括天罡十二卫。他命众人迅速引车队绕道撤离,片刻不得耽误。武侍见花冬青落入他手,只得照做。

  不知在山间绕行多远,只当万籁俱寂,连虫鸣也不得听闻之时,越行锋终是解开花冬青的穴位,面对她一击重击,他闪身避过。

  shou制于人乃是耻辱,花冬青指间绷紧银丝,第一次真正对越行锋发怒:“我终究看错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看着沈翎被人劫走,你只顾着逃命?你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翻山倒海的狂喷,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狠绝。

  对此,越行锋一笑而过,只在间隙问了句:“骂够了没?”

  沈翎本是花冬青的期望,可现在莫名其妙地没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弄清劫匪何许人也,就被越行锋带到荒芜之地。如今,即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越行锋听她不答,嘴角噙了笑,走去后边的一辆置放寿礼的马车:“过来。”

  花冬青还在气头上,他说什么,如何能听进耳朵?故而一眼瞥去,再无其他。

  眼下虽是远离那处,但毕竟仍在半途,倘若停留太久,只怕一切功败垂成。

  越行锋勉为其难地拉她过来:“自己打开看。”

  虽说花冬青不情愿,但见木箱上的金销有些许脱落,不由面露惊色,伸手揭开箱盖之后,更是惊诧不已,唿吸蓦地一滞。

  “怎么样?还满意么?”越行锋在车板坐下,向花冬青一挑眉,“是不是很愧疚?”

  “愧疚什么?”花冬青仍沉在震惊之中,不敢相信箱中藏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沈翎。

  “你刚才骂我那么多,我好难过啊。心想自己费尽心力,却得到那般评价,当真心如刀绞。唉,可怜呐。”越行锋作出惨状,不住唉声叹气。

  花冬青在沈翎脸上拍拍:“他怎么不醒?”

  越行锋道:“药力没过,大概是的。沈翌的药真是不一般,看不出他那样正直的一个人,使起下三滥的招数,竟是这般熟络,人不可貌相。”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聊着,沈翌已从天而降,往箱里一瞟,吁了口气。

  “走了?”越行锋问。

  “嗯。”

  “没追上来?”

  “嗯。”

  回答简洁精练,越行锋听不出半点异样,然花冬青的脸色却不太好,她说:“原来是你们商量好的,居然不与我说一声,当我是傻子么?”

  越行锋笑道:“别这样。这种事又不光彩,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了,要你花大小姐演技逼真,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不是吗?”

  听这话,明显没什么褒义,但好在可以接shou,花冬青也就认了:“幸好没出事。”

  箱子里有了动静,沈翎揉着发酸的腰背直起来,往四周望了望,也无太多讶异,只是看越行锋的眼神有点怨念:“又是你,我没猜错吧?”

  越行锋拍手道:“花家少主当真是冰雪聪明,在下佩服。”抢先一句下来,明显提醒众人要瞒下他。

  “佩服你大爷!要提前走就不能说一声?每回都把人当傻子一样运来运去,好玩?”

  “不是好玩。”越行锋低笑道,“是有趣。”

  沈翎懒得再理他,从箱子里翻出来,发觉沈翌的眼神有些放空,愣愣站在那里,半点夜不像平日里机警的兄长。腾手在他眼前一晃:“哥。”

  沈翌没有看他,反是朝前边走:“上路。”

  这个反应,连越行锋也感到意外,但他暂时说不出什么,附和一句:“走了,少主。”

  *

  一行人谨慎前行,沿途风平浪静,令人颇为意外。数日之后,抵达定州。

  商隐所居之繁吹谷,位于定州城外三十里,半日可达。沈翎一行人并未急着入谷,而是在定州陶然阁住下,一是寿宴之期未到,二是提前守在城中,打探各方消息,以策万全。

  既然身为花家少主,沈翎要学的东西实在很多,之前在谷中恶补的皆是少主基本技能,然有些东西,花冬青硬是待到今日才肯教授,比如,规矩、礼仪、处事之道。

  越行锋从旁听得昏昏欲睡,便想出门遛一遛。一出门,便见沈翌在庭前守着。

  “不去歇息,在这里作甚?”越行锋发问,竟发觉他在发呆。沈翌发呆?天下奇闻。

  “守着。”沈翌回过神,随意回了一句。

  “切磋切磋?”越行锋是闲得无聊。

  “好。”很明显,沈翌也觉得无聊,既是有人想了打发时间的方法,他也就顺着去了。

  两人同是用剑,越行锋早就想彻底领教沈翌的实力,以便之后部署,故早早抽出长剑,可沈翌并非如此。

  他虽然出剑,但在提剑的瞬间,却是眉梢一颤,遂将长剑收回:“没心情,你自便。”

  越行锋心觉古怪,没有点破,只是追着沈翌远去的背影:“喂!说好的喂!”

  *

  夜色袭人,沈翌的步子很快,迅速去往园林僻静处,倚着一根碗口粗的青竹,倏尔面容狰狞,手捂心口,蓦地呕出一口血。

  一动真气,便气海翻腾,经脉胀痛难当。沈翌知晓个中因由,不过是那颗黑色小丸。

  沈翌平复心神,将口中残血吐净:“竟是毒药。”

  “你才知道么?”是柴石州的温润音色,他又道,“不叫人来擒我?”

  “除非越行锋,其他人,无用。”沈翌敛袖拭去唇角血迹,侧目看他,“你又想怎么样?我说过,有我在,你别妄想动沈翎。”

  “我明白。”柴石州似笑非笑,轻易浮出得逞的意味。他朝沈翌走去:“说我来动沈翎?连你自己也会说有个越行锋,我何必去碰那个钉子?”

  “那你来干什么?”

  “找你。”柴石州顿了顿,“想你,就找你。”

  沈翌冷笑道:“想看我毒发的模样?柴公子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柴石州耸了耸肩,无奈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我有那么变态么?呵呵,若我说,我是来送药的,你信吗?”

  沈翌毫不犹豫:“不信。”

  柴石州叹道:“沈翌,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莫要以为敌人永远是敌人,敌人就不会做好事……我,的确是来送解药,无论你信、或是不信。”

  沈翌又道:“我不信。”

  “好。”柴石州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花瓷瓶,“不如,我们来打一场。为公平起见,我不用真气,你我只拼招数。你赢了,我把解药给你。若我赢了,就把药……喂给你。”

  “柴石州!”沈翌一记怒喝,胸口又是翻涌,硬生生将蓄满喉咙的鲜血尽数咽下。

  “沈翌,你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若是死了,你的弟弟可就得被我劫走。”柴石州的语调恰到好处,是令沈翌不得不接shou的威胁。

  “那就开始。”沈翌出剑异常果断。第一招,便是杀招。

  柴石州混迹江湖多年,更是师承那位隐世的义父。一个沈翌,如何是他的对手?

  胜败,根本毫无悬念。即便不用真气,沈翌的正派剑招,亦是难以敌过柴石州的龙蛇剑势。柴石州的剑法并不阴险,而是正大光明的强大,这一点,与越行锋很相似。

  败了,无话可说。

  沈翌道:“我输了。后会有期。”

  柴石州拦住他去路,将青花瓷瓶在他眼前一晃:“不想要?”看他撇开脸,“沈少将军,骨气这东西,不是这样用的。”话音一落,即刻点了沈翌穴位。

  沈翌动弹不得,唯能发声,依旧是冰冷音调:“你要如何?”

  柴石州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至沈翌唇畔:“我说了,若是赢了,我喂你。”

  “不必!”一根手指抚上唇瓣,沈翌不敢再说,只觉唇上的温度,由冰冷、至温热。

  “很好。”柴石州将药丸摁入沈翌口中,低眉一笑,“沈翌,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