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第43章 

  探望

  廿一那天,有两件大事。

  一个是梁郝和李氏回来了,带着一大堆洛阳特产,还有李家的回礼。

  二是孔翠芝生了,是个男孩儿,老夫人没瞧出来有多高兴,李氏让人赏了些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自然了,转眼就赵被姨娘收罗了去。

  何须问刚从李氏院儿里回来,打点好要送的礼,那对犀牛望月有些沉,便叫了林鸿来托着,一行人就要往梁远院儿里去看孔翠芝,梁锦跨了两步赶上去,拉着他的手:“我跟你一道去。”

  何须问惊愕了一下:“你不是……”

  “我是不爱理这些家常里短的。”梁锦拉着他往前走,路上雪已化尽了,又晴着天,颇有种春日到来的错觉,他懒洋洋的说:“我只当她是山野村妇,但你们不是要好么?我陪你去探一探她也使得的。”

  他把人手拽到袖子里,轻轻抠着何须问的手心,被挠得痒痒了,何须问甩着手要挣脱,他本来有些跛,一用力,险些站不稳,梁锦急急的扶住他的背:“你看你,这么不当心。”

  明明是他先使坏,还来责怪自己,何须问懒怠跟他讲理,后头跟着这些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正经些罢!”

  越说正经,梁锦越不正经的笑:“昨儿夜里,你怎么不叫我正经些?”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何须问扭过脸去,不搭理他,他又够着脑袋逗趣:“你怎么不说话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这一句似曾相识,何须问别眼看他:“你话这么多,又像什么?”他长高了许多,同梁锦站在一起,也就是半截指头的差距。

  怔了一会儿,梁锦爽朗的大笑起来,他想起来,这番话好似从前说过,原来他们已经将近做了一年的夫妻了。

  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前头不远,是梁慕白的身影,已经走到她的院子了,梁锦隔着距离喊停了她。

  “大哥,嫂君。”走近了,梁慕白施了礼:“嫂君的身子可大好了?”

  何须问扶她一把:“好了。”他打了量了一下:“慕白好像长高了?”

  “嗯……看着是高了不少。”梁锦也上下逡巡,随即又开起玩笑:“等过了年,就该说亲了,回头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的少年郎能配得上我妹妹?”

  他也是随口一说,真叫他去打听,他又未必肯动弹了,况且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有父母做主的,他心里想的,就是管好何须问这一个就行。

  三个人一齐走着,何须问扫了眼后头的林鸿,安慰她:“别听他瞎说,你还小呢,不会着急议亲的。”

  “姑娘家的十六七岁议亲,也不小了。”梁锦按理说理,背着手有几分狂傲:“不过的确不用急,过了年,上门来说的人家肯定多的是,到时候选一个好的!”

  梁慕白垂下头,嗫喏道:“我是个庶女,不敢求什么名门望族。”又鼓着勇气说一句:“就要个普普通通的,能善待我的人就行……”她是意有所指,林鸿在后头端着箱子,心头紧得发酸。

  只有梁锦听不懂,仍骄傲着:“什么庶女不庶女的!你是我梁家的长女,配谁都是配得上的!”

  “少说两句罢。”何须问要帮衬梁慕白,故意拖着跛了的那条腿着急往前走了几步,梁锦在后头满脸错愕,这怎么就生气了?忙跟上去扶他:“卿卿!等等我!”

  走出好一段距离,两三个丫鬟托着布匹去追,只剩下林鸿,他端着重物,不跑上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紧不慢的跟在梁慕白后头。

  两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不至于失礼,也刚好能听见彼此说话。

  “你……”看这情形,他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了,梁慕白忐忑了一会儿,便开了口:“你可好?这些日子去大哥院儿里,总不见你。”

  往那边的确跑了好几次,去探望何须问,顺便探望林鸿,林鸿这些时日的确不常在,和东逞东奔西走:“大少爷使我出去办些差事。”

  办的是何须问的差事,查访药铺,收集物证,可不能跟梁慕白说,一来此事要守口如瓶,二来也怕吓着她。

  她也不多问,只绞着帕子说了一句:“今日雪化尽了……”这像个暗语,是对情人的催促,怯生生的,带着没有剥干净的廉耻。

  林鸿立即就懂了,却没有马上答她,方才说起她的婚事来,他在后头听着,恍然醒了,那些日子不过是南柯一梦,他可笑自己,竟然还想着,积攒银钱赎身,改了奴籍,将来或许可以挣上一挣?

  久久没等来答案,梁慕白扫了下四周,没有人,便回头去看他,以为他没听懂,羞答答的说:“晚间我在后头等你!”

  可能是好些日子没见,她有了久别重逢的腼腆,不似之前那样大胆,撂下一句话,便跑开了。

  林鸿这才大大方方的去看她的背影,她穿着秋香色的褙子,下头是将将过膝的琥珀色的旋裙,再下头盖着脚面的是棕红的百迭裙,一跑起来,像片飘零的枫叶。

  他在心里叹一声,为自己求不得的苦,但还是决定要去,怎么舍得她落寞的等呢?

  到了梁远的院子,冷冷清清的,因梁锦的到来才喧哗起来,何须问他们自往孔翠芝屋里去,梁锦则在梁远屋里等,他随口问:“他人呢?”

  小丫鬟给他奉了茶,恭敬的立到一边:“三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夫人生孩子,他还在外头闲逛?”梁锦喝了口热茶,身上也跟着暖和了一些。

  小丫鬟想着替梁远遮掩,支支吾吾的说:“已经差人去出去叫了,应该就回来了。”

  梁锦心里冷哼,一盏茶的功夫,梁远果然回来了,还没进屋就在院儿里嚷嚷:“叫我回来做什么?生个儿子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扯了斗篷挎在手上,打帘子一进屋,看见梁锦在,慌乱的作揖:“大哥怎么来了?”

  一弯腰,迎着风口,扑鼻而来的脂粉味儿,梁锦皱着眉问:“去哪儿了?”

  “我……”因着快过年,家塾里已经停了课,梁远也不好说是从去学里,便绞尽脑汁的想着地方:“我约了孟小侯爷他们去赏梅了……”

  梁锦恨他慌都扯不好,悠悠道:“院里这些梅还不够你赏的?”他冷笑一声:“还要跑到外头去赏梅?”

  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辈分大些亦是如此,梁锦成亲前也爱呼朋引伴的出去闲逛,可在弟兄面前,他永远可以趾高气扬的训斥他们。说着他还不解气,倏地抬腿一脚踹到梁远膝盖上。

  梁远跌在地上,立刻又爬起来:“真是去赏梅去了……”

  其实辩解也没大多用,梁锦不过是气他当初阻拦孔翠芝请郎中:“你赏的什么梅?连我熏的返魂梅也没有这样香!”他站起来,气势凌人的训斥:“整天就知道在外头喝酒狎妓!见着个好看的姑娘就仗势压人,别让人告到我这里来,若告到了我这里,也不用惊动爷爷和父亲,我先废了你!”

  梁远立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应承。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梁锦盱衡厉色:“还不去看看你儿子和夫人?”

  训了人一顿,他心头稍稍痛快了,又坐下来,接着喝他的茶。

  里头何须问正把那对犀牛望月端到床前给孔翠芝看:“纯金打造的,沉得很。”又指着堆在桌上的那些布:“蜀锦,很难买的,你留着给孩子做衣裳。”

  听见又是“金”又是“很难买”,孔翠芝连忙撑着起来看,头发垂到床上,费力的笑:“太谢谢嫂君了!”床铺也跟着她抖动,她觉着自己倏然就飞黄腾达了。

  梁慕白没有这样阔气,只拿了一包她亲自做的肚兜和小衣裳:“我亲手做的,给孩子穿。”

  孔翠芝接了过来,打开看,红肚兜边上用金线绣着如意头,于她来说已经很可贵了。

  梁慕白坐在床边,何须问坐在妆案下的凳子上,听她俩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如果梁远不进来,那就该是一片祥和了。

  他进来时,带着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一见孔翠芝,也不管边上的两人,走过去,弯下腰,拎着孔翠芝的衣襟就将她提了起来:“你这个灾星,千方百计嫁给我,无非就是为了享荣华富贵,你以为你生个儿子就能有恃无恐了?”

  “我……我没有……”孔翠芝大概是被打怕了,战战兢兢的握住他的腕子辩解:“我叫你回来,是想让你看看孩子……”

  何须问见状,一个步子跨过去,将他的手扯下来:“你耍什么威风?”他又推他一把,隔着两步远,与他对峙。

  这是梁锦的心头肉,梁远是不敢妄动的,只狠狠瞪着,又将目光移至床的里侧,那里有个大红的襁褓,里头是他刚出世的儿子,可他懒得去抱,收回眼,撩帘子出去了。

  屋里,孔翠芝尴尬的望他二人一眼,遑迫的垂下头:“嫂君,妹子,多谢你们来看我,”她拼命忍着眼泪,掀了被子蒙住脸,闷闷地说:“我有点儿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何须问叹了一声,跛着脚,带着梁慕白走了。

  回去的路上,梁锦见他似乎有些低落,便握住他的手搓搓:“凉着了?手这样冰。”

  他回看梁锦,看见他眼里闪着光,是一片不曾熄过的深情,想着自己是个不幸的男子,又是个幸运的男子:“你何时去见我三哥?”他问。

  “哦,明日。”他蓦然提起,叫梁锦想了下该怎么同他说:“我递了信给他,约他在屿楼碰头,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何须问却不担心这个:“你看着办罢,只是别吃亏。”他沉吟一句:“若是为了替我抱不平反叫自己吃了亏,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边走着,梁锦边歪着脑袋看他,看了一会儿,倏地一把握住他的腰,将他高高搂起来:“卿卿,有你同我心意相通,我梁锦再无他求了!”

  “放我下来!”何须问眺望远远跟着的梁慕白和下人们,做贼心虚的锤打他:“快放我下来,成什么体统!”

  转了个圈儿,梁锦才小心的将他放到地上,除了在床榻之上,他对何须问的动作总是这样温柔,老担心一用力,就将他的骨头捏碎了。

  后头的梁慕白,远远的望着他们,这样一对有情人,在和暖的艳阳里,对视相拥,她并不觉得失礼,只有心酸的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