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俗辣江湖>第70章 收拾山河(十三)

  太阳宏伟地落下去, 扬下最后的余晖, 让整片天都晦暗不明地染上了黄色的光, 天上的云吞噬日光,黑压压地把太阳吞进腹中,天边有一颗巨大的树,枝丫冲着天炸开,在黄色的光下冲撞出一片巨大的剪影, 树旁扎了几面旌旗,微微地摆动,但是只是一片黑,看不清上头写了什么。

  地面上一片平静, 没有马蹄声,也没有兵器出鞘的声音。

  猎骄靡走进伊稚邪的王账中,说道:“探子来报, 他们动身了。”

  伊稚邪冷笑一声。

  猎骄靡坐在他旁边,手指了指四周,说道:“四面都已经部署好了, 火熄灭了、战士们躺在草里,只等他们出现。”

  伊稚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徐徐地喝了, 然后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赞赏酒,还是赞赏他。

  猎骄靡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伊稚邪看了他一眼。

  猎骄靡道:“可以让我来挂帅吗?我想亲手斩杀月氏余孽,你知道, 我与月氏有血海深仇。”

  伊稚邪沉默了片刻,猎骄靡的头慢慢地低下去了,等他快要忍不下去,想要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的时候,伊稚邪才说:“那你就去试试。”

  猎骄靡瞬间抬起头,跪在伊稚邪的脚下,说道:“多谢左谷蠡王,你放心,这就是那些月氏人最后的一个夜晚,他们谁也活不到天明。”

  伊稚邪手里端着酒盏,用手指了指他说:“那是当然,不然活不到明天的就是你。”

  猎骄靡咧开嘴笑了,然后退身走了出去。

  夜半的时候,远方终于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从地平线上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了一大片,仿佛是天上滚下来的流火,那些人骑在马上,纵身冲了上来——

  猎骄靡趴在草中,等他们一点一点地靠近,忽然一个暴起,喝到:“杀——!”

  所有人从四面八方站起来,拉弓引箭,火光四起,顿时流矢漫天,四处都点起火来。

  猎骄靡又一声:“杀——!”

  骑兵上马,西边是白马、东边是青马、北方全是黑马、南边全都是红马,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嘴中吁声四起,手中扬着长刀,一张张漆黑的脸。

  一个男孩的声音用匈奴语大声哭喊了起来,从马上跌落了下来,说道:“我们不是敌人!”

  马群分开,伊稚邪驾马走上前来,点起火把来放在那男孩的脸边,看清楚了他的脸之后,瞬间神色大变。

  伊稚邪怒喝道:“谁让你们来的?!”

  一个女人冲上来,把男孩抱在怀里,勇敢地说道:“左谷蠡王,你的手下让我们今天夜半的时候来这里找你,他说你要征用我们部落的全部六岁到五十五岁的人,无论男女。”

  伊稚邪瞬间掉转马头,说道:“散!”

  一声唿哨声响起,他们当即四散分开,就在这时,士兵中忽然有人抽出了长刀,这些人从四面的角落中忽然暴起,手中架着双刀双/枪,怒喝一声往前推去,四色宝马纷纷嘶啸长鸣,倒了下去——瞬间,有人砍断了所有的马蹄!

  紧接着,空洞的悠长的第一声琴声响起,悲伤的乐曲从远方飘来,小男孩不自觉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他们在天上。

  琴声如怨如泣,仿佛是从天上流淌而来,数个女人落在了那棵树上,他们穿着白色的纱裙,裸/露着白皙的手臂,微微地闭着眼睛,张嘴轻轻地唱了起来,一唱三叹,婉转悠长。

  伊稚邪只是看了一眼,就险些被魇住,他暴喝一声:“猎骄靡!”

  但是却没人回答他,猎骄靡慢慢地走下马去,神色似乎已经有些茫然。

  伊稚邪两步冲了上去,就要将他拦住,火寻昶溟却落了下来,用长/枪指着他身下的马的鼻尖,马瞬间惊了,往后仰去,伊稚邪险些跌下马去,他紧紧拉住缰绳,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火寻昶溟说道:“来找我玩玩。”

  伊稚邪看着他,眉头紧锁。

  这暴乱忽然而起,所有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被骗过来的牧民尖叫着跑了开来,士兵们从身下断了腿的马的身上爬起来,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将几个人团团地围住。

  猎骄靡却慢慢地走向了那颗大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大歌女低下头来,神情似悲似苦。

  就在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们脚下的时候,猎骄靡眼珠忽然动了动,他视线忽然往下一甩,看的是他腰间放的那把刀。

  一声轻轻地响动,几乎听不见,他手指一弹,把刀出鞘。

  李冬青从树后走了出来,神色深深,没有说话。

  猎骄靡把手从刀上放开,双手背在后头,状似有些意外,说道:“刘拙。”

  “猎骄靡,”李冬青说道,“好久不见了。”

  当年猎骄靡和李冬青也有短暂的缘分,还给千机喂了一袋精米,俩人都很爱马,说了不少话,那时候估计谁也没有想到大家会走到今天。

  猎骄靡道:“你现在和月氏一伙儿了吗?”

  他一直用匈奴话来说话,李冬青用汉语回答他:“是。”

  “那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猎骄靡问。

  李冬青伸手,示意他可以随意,道:“让你三招。”

  大歌女微微皱了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猎骄靡显然对月氏的手段有所防备,所以才对没有中招,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依靠李冬青。

  猎骄靡并没有被他惹怒,他抽出了自己的长刀。

  在他的身后,宁和尘、王苏敏身穿黑衣,如闪电一般穿梭在黑暗之中,身后是一片惨叫。

  猎骄靡微微偏过头去,听着身后的动静,心下一片仓皇。伊稚邪不会放过他的。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知道今天只有死路一条,猎骄靡反而笑了,舌尖舔刀,豁然冲了上来!

  李冬青果然没有拔剑,他侧身躲了一刀,闪身到他的背后,猎骄靡骤然回首,又是迎面一劈,李冬青又是险险躲过,猎骄靡仅仅是两招,就被这种失之交臂的感觉惹火了,横空劈了两道银光,李冬青从第四刀的时候,左手两根手指接住了他的刀身。

  他右手一推刀身,用巧劲将刀身就这样掰碎了。

  猎骄靡看着地下的碎片,长长地吐出一口怒气,索性将刀柄也扔下去,双拳一握,摆了一个猛虎扑食式,拳风虎虎。

  李冬青从始至终也没有拔剑,他看了猎骄靡的架势,也没打算拔剑了,一手背后,一掌伸出,掌心向上,冲他招了招。

  猎骄靡的拳风猛烈,毫无章法,显然是耍拳脚功夫的本事要强于用刀,李冬青有片刻被压制住,他吃了猎骄靡的一拳,倒在树干上,大歌女霎时一惊,落了下来,猎骄靡追了上来,李冬青用掌包住他的拳头,猎骄靡要掏他的腹腔,李冬青左右手各自包住他的拳头,双手交错,一个狠劲儿,猎骄靡双臂缠在一起,硬生生的一声脆响。

  李冬青将他拳头放开,抬脚一个飞踢,猎骄靡下巴高高地扬起来向后倒去,他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迎面是一道剑光。

  李冬青用剑挡住了他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猎骄靡啐出一口血沫来,翻过身来,忽然间仰天大笑,笑得满口是血。

  “你可以杀了我,”猎骄靡说,“如果我不死在你手里,也会死在伊稚邪的手上,哈哈,我这条命,可没有你想的值钱。”

  猎骄靡笑得近乎有些恶意,他说道:“在草原上,谁都可以要了我的命,你们却为了我的这条命,苟活二十年,哈哈哈哈!”

  大歌女走过来,看了一眼李冬青,李冬青示意她可以随意处置,然后走开了。

  猎骄靡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冬青仿佛是丢弃了一块抹布一般,就将他丢在这里,转身就走了,他脸色涨红,不知道是因为呕血还是怒极。

  “刘拙!”猎骄靡说道,“你又是谁的狗?!”

  大歌女听不懂他的话,但是却感觉出了他言语的挑衅,呵斥道:“住嘴!”

  猎骄靡躺在地上却好像是在俯视她,他看着大歌女,话却是对李冬青的,他道:“既然都是做狗,谁又比谁了不起?”

  李冬青吹了一声口哨,催促所有人准备收势,就像是没听见猎骄靡的话。

  猎骄靡笑得咳了起来,咳出点点的血沫,他用中原话说道:“你们真是一群可怜人,可怜的我好想替你们哭一鼻子。”

  伊稚邪被火寻昶溟牵制住没办法动弹,宁和尘和王苏敏压制住了大部分兵力,歌女们已经收势,在夜幕中消失了踪迹,李冬青的大部分计划都在正轨上,他转过身来,对猎骄靡说了一句话,他道:“输了就不要说这么多话给自己找台阶下。”

  李冬青自己也输过很多次,其实他一直输,很少赢过,每次李冬青自己都认,无论是到底因为什么,都认。没必要假装看不起这一战,也没必要推脱,输了就是输了。既然还活着,爬起来了,下次别再犯就行了。

  猎骄靡还要冷笑着说什么,李冬青对大歌女说:“你还是让他少说两句罢。”

  李冬青听两句倒是无妨,大歌女自己恐怕是受不住这种挑衅。

  火寻昶溟甩了伊稚邪一枪,伊稚邪又劈了火寻昶溟一刀,这一刀把火寻昶溟直接怼在了身后的马车上,刀钉在了木头上,伊稚邪狠狠地将它抽了出来,又追了上去,李冬青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伊稚邪当即回过头来,一拳正中他面门。

  李冬青挨了他一拳,没躲,他自己擦了擦鼻子淌下来的血,说道:“打脸?”

  伊稚邪冷冷地看着他。

  李冬青问:“聊聊吗?”

  他又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鼻血哗哗地往下淌,擦了也擦不干净,感觉鼻骨都给打错位了,李冬青多少有点后悔接了这一拳。

  伊稚邪硬邦邦地道:“聊什么?”

  “我就只要猎骄靡的头,”李冬青说道,“你给我,然后我们这就离开草原,再也不回来。”

  伊稚邪道:“你杀了我三千匹精马,五千士兵!”

  “没杀士兵,”李冬青道,“不杀你们的人,马确实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杀马,不能保证不杀你们的人。”

  伊稚邪眼里有火,咬紧牙关盯着李冬青,手中的刀又往紧握了握。

  李冬青道:“不想再结仇了,到此为止,不可以吗?你设计陷害我们,我们杀了你的精马,两清不行吗?”

  伊稚邪问:“那猎骄靡的命呢?拿什么来换?”

  李冬青觉得跟他这种人聊不太下去,只能耐心地顺着他的思路,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伊稚邪回头望了一望,宁和尘一脚踢飞了一辆辎重马车,将十来个人压在了下头。

  李冬青直接道:“说点可能的。”

  伊稚邪收了弯刀,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伊稚邪大费周章,一定要伏击他们,他所图的是什么,其实都摆在了明面上。

  李冬青说:“你先让你的人停手。”

  伊稚邪说:“你也让他们停手。”

  “一起来罢,”李冬青跟他聊天,感觉累极了,伊稚邪固执又警惕,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他道,“咱俩一起,行了罢?”

  伊稚邪眼神里还带着防备,俩人一起扬起手来,伊稚邪用匈奴语,李冬青用汉语,同时叫停,声音响遏行云。

  兵戈声霎时停了下来。

  宁和尘退后一步,他脚底下踩了一个死人,他四处望了望,把人往后踢了踢,用马车挡住藏了起来。

  伊稚邪指了指他,说:“你们这里,你做主了吗?”

  “不是我,”李冬青道,“但是大家都忙着,所以还是我来罢。”

  伊稚邪显然想找个能做主的人来说话,站在原处不动弹,抱着臂看他。

  李冬青只得道:“对,就是我。”

  片刻后,伊稚邪坐在了王账里,对面是大歌女和李冬青。

  大歌女的人杀到一半,还没把狠话说完,就被叫进了王账,也带了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想叫你,”李冬青说,“左谷蠡王觉得还是想跟你谈。”

  伊稚邪问:“你们月氏,现在是谁在做主?”

  “我。”大歌女说。

  伊稚邪看了一眼李冬青。

  李冬青:“……”

  大歌女端详了俩人的神色,便明白了,说道:“他是月氏的王子,当然可以做月氏的主,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了。”

  李冬青扶额,不知道为什么,对今晚的一切都感觉很无奈。

  伊稚邪皱眉,问道:“你是月氏的王子?”

  李冬青:“对。”

  “早知道这样,我当年无论如何也该杀了你,”伊稚邪皱着眉头,自己问自己,“我当时为什么没杀你?”

  “和现在一样,”李冬青说,“你想当大单于,要利用我。”

  伊稚邪被他提醒了,“哦”了一声,说道:“的确如此。”

  他这才说:“我势要成为大单于,如果我到了那一天,我不会忘记今天晚上。”

  这可以是个威胁,也可以是个恩惠,伊稚邪怕他们不明白,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帮我杀了于丹,那我感恩你们,不会拿月氏怎么样,如果你们今晚就这样杀了我的将军,逃走了,等我当上大单于,我的孩儿们还会像上一次把你们赶出草原一样,把你们彻底地在这个世界上抹去。”

  大歌女脸色沉沉,拳头攥得紧紧地,手放在桌上,矮桌轻巧地便碎了,她说道:“还有一条路走。”

  伊稚邪张开双臂,说道:“你杀我试试。”

  大歌女紧皱眉头,没有动弹。

  对于现在的月氏而言,任何一点仇恨都沾染不起了。当年月氏也是草原上兴旺强盛的氏族,拥有肥硕的马匹和健壮的男人,这一切都是从昆族人厮斗起来开始的,月氏杀了昆族人的首领,昆族首领的儿子又杀了月氏的国王,草原上众多氏族,在打打杀杀中都消失殆尽,很多氏族都已经消失了名字,并入了大单于的麾下。

  他们之所以消失,都是因为惹怒了大单于。当年的东胡又有多兴盛?还以为自己能与日月同寿,不也被冒顿单于轻而易举地抹去了吗?

  李冬青道:“谋朝篡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占了哪点?”

  于丹是正经的太子,是大单于的儿子,伊稚邪只是个弟弟而已。而且军臣单于还活着,把握着兵权,想要从他手中夺走皇权至少要过两道门,一个是于丹,一个是军臣单于,谈何容易?

  伊稚邪说:“我全都占了。”

  “大单于病危,”伊稚邪道,“于丹被卫青重击,已经没有再接一招的力气了,而我——”

  他指了指周遭,一摊手,说道:“什么都有。”

  李冬青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说道:“慢慢聊,我解个手去。”

  伊稚邪又是警惕地看着他,李冬青掀开王账,回头提议道:“要不,你跟着我一起?”

  伊稚邪这才没再看他。

  李冬青出去看看情况,宁和尘他们几个好像在树下站着,他正要过去,火寻昶溟抛给他了一个东西,李冬青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他有些意外,走过去说道:“谁杀的?”

  火寻昶溟看着他的神色,把那颗头从他手里接过来,没意思地说道:“你还是人吗?王苏敏刚都吓了一跳。”

  宁和尘问道:“鼻子怎么回事?”

  “被伊稚邪揍的,”李冬青又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已经不流血了,就是没擦干净,脸上蹭了一片血,他说道,“没想到他要打脸。”

  宁和尘拿自己的袖子去给他低头擦,淡淡地说道:“你欠他的吗?”

  言下之意便是何必要挨这一下子。但是李冬青当时也没别的办法,本来想让伊稚邪解气,把这篇翻过去,虽然确实也没报太大希望,但是的确没成。

  火寻昶溟在摆弄那颗头,李冬青余光瞥见了,说道:“把它收了,别玩了。”

  “你们在里头谈什么?”火寻昶溟听话地把头放进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头。

  “大人的事,少打听。”李冬青煞有其事。

  火寻昶溟:“?”

  王苏敏说:“我能打听一下吗?”

  李冬青反问他:“猎骄靡的头是不是你砍的?”

  王苏敏:“是。”

  李冬青一猜也是。王苏敏说自己离开了匈奴就是因为猎骄靡,俩人很不对付,他看不惯这些人的作风,觉得在这里混得没有意思,所以才跑了,此刻仇人相聚,一定是分外眼红。

  “你跑罢,”李冬青说,“有多远跑多远,大歌女出来了我也保不了你。”

  王苏敏笑了起来,无所谓地说道:“无所谓。”

  李冬青在里头受够了伊稚邪,不知道他一直是这样的性格,还是说这两年变了,李冬青第一次来匈奴的时候,没觉得伊稚邪如此自大,现在再见,这性格就如此的明显。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变了,所以看人也不一样了。

  宁和尘还在给他擦脸,已经擦了半天了,李冬青抓住他的手,说道:“可以了,回去洗一把就行了。”

  几个人就坐在树底下,等着王账里头的人出来。

  火寻昶溟显然是因为杀了猎骄靡而感觉高兴,心情不错,问道:“这头到底要怎么才能做成酒器?谁有这种手艺?”

  王苏敏说:“我就有,拿钱来,我给你做。”

  火寻昶溟问了多少钱,他张口又是五十金。火寻昶溟问:“你做头器也是头牌吗?”

  王苏敏:“杀一个人也是这个价钱。”

  宁和尘轻轻地拉了拉李冬青的手,问道:“怎么了?”

  李冬青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会儿神儿,道:“没什么。”

  “在想一件事,”他又补充道,“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是回不去月氏。”

  宁和尘说:“你很想回去?”

  事实上,李冬青一直没觉得自己非要回到哪里过,他一直都有很重的漂泊感,总是觉得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之所以现在会感觉到焦虑,是因为月氏人已经渴望回到家乡,渴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