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忽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骁伸手掠过他鬓边,碰了碰他耳垂,“快答应我,你不答应,我就要撒娇了。”

  沈令本自心中激荡,却被他这句逗笑,他握住他的手,“我这一生,不论长短,早就是你的了,三郎,我一颗心一个人,未来五十年人生,都给你了。”

  叶骁执起他右手,在指环上轻轻一吻,明明没有碰触到,沈令却觉得自己被他烫到了,一点热意带着一股若有若无地痒沿着被他吻过的地方,一路滚过去,到了心里,像是被一小团羊绒若有若无的搔着。

  叶骁看他,哑声道,聘也下了、合卺酒也喝了,阿令,你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沈令羞不可抑,却还是攀着他肩头,半垂着眼,浓黑睫毛扑簌簌地轻颤,他低声道,“……却簪除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叶骁抽出他头上那根犀角补金的簪子,解开他发上缨带,沈令满把黑发如同流水一般落在他掌中。

  菲薄的雪色中衣从肩头滑落,乱云一般堆在手肘,沈令阖着眼,吻了上去。

  他如同一朵纤薄的花,落在叶骁怀中。

 

  第四十回 摇水玉(上)

 

  

  第四十回摇水玉

  两人快黄昏的时候才终于有空泡一泡温泉。

  沈令带了瓶灵溪酒,放在木盘里,在乳白色的温泉水面上浮着,沈令伏在叶骁怀里,叶骁正给他洗头,每一缕发丝都拿混了茶籽油、蛋清、桑白皮的藻豆仔细地洗了,确定顺滑无比之后,抹了花露油再给他盘上,用簪子别在头顶。

  沈令被他折腾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软,而水温又好,靠在他肩头几乎要睡过去。

  叶骁问他怎么找着这地方的,他迷迷糊糊地说别人告诉他的,他亲自来看过,才带他来的。

  说完这句,他勉力睁开眼,手指抚上他额角那道不易察觉的旧伤,他低声道,老人说这里的温泉润肤养颜去疤除痕,你生得这么好,我可舍不得你身上有伤。

  “那应该让灿灿和五娘也来泡。”

  沈令瞥他一眼,说那是自然,但我和你要来头一遭。说罢便紧紧揽住他肩颈,枕在他颈窝,放心地睡了过去。

  原来,沈令彻底放心之后,是这么可爱啊。

  柔软、容易害羞但是坦率,会飞红面颊在他耳畔颤声低吟,说,三郎,好舒服。

  还会像只小猫一样,靠在他怀里,全无防备地睡着。

  叶骁颇感新鲜,看他睡着,也不闹他,就在水下轻柔地按着他的腰。

  沈令被他按得舒服,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两人肌肤挨蹭,水软酒香,不消一会儿,叶骁也困起来,怕两人一起滑到水里,便揽着沈令上了巨石,拿裘衣一裹,钻进帐子里。

  沈令真的被他累狠了,平常那么警觉的人,这样都不醒,只小小呜咽了一声,就随他折腾,他轻轻在沈令额上吻了一下,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就心满意足地睡去。

  在叶骁睡去的那一瞬间,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雪白而巨大,寝床一般由白骨构成的王座,垂着用人的长发编织而成的帷幕。

  叶骁从不做梦,而他会在每一次生死垂危的交界来到这个地——但他今天并没有遇到危险。

  他忽然想起,他从来没见过帷幕中女子真正的面目。

  他们从来都是隔着帷幕交谈,偶尔帷幕中会伸出一只带血的手、爪子、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块。

  而现在,帷幕慢慢掀开,他第一次看到帷幕后那个在某种意义上,才是他母亲的女人。

  ——叶骁看到了自己的脸。

  与他一模一样,只不过更为小巧精致。除了性别带来的差异之外,他和女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女子有一双血色的眸子。

  那张面孔镶嵌在丑恶得无法形容,由无数尸骨构成,巨大而臃肿的肉块上。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道,“我的小鸟儿,你终于长大啦……”

  然后女人树立起了身体,肥重的□□上不断有过于腐烂而掉落的肢体,她慢慢挨近叶骁,像是确认什么一样,虚虚贴着他面颊嗅了嗅,然后,她笑了一下——

  女人整个上半张面孔猛然向后掀去,嘴巴张大,嘴角一只扯到脑后,露出仿佛鲨鱼一般长满整个口腔的数排獠牙,向叶骁一口咬下!

  叶骁猛的后撤,女人却像只蛇一样贴着地面飞快游去,笔直弹起,一口咬住了他的颈子——

  就在他已经闻到女人满口死血尸臭的刹那,叶骁的身上忽然绽开了一道朱色的光华,将女子猛的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