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匡一双澄澈的打眼紧紧盯着秦晓推过来的字,没错,那字迹的确是他的。尹小匡写字很容易辨认,他的字,有很大一部分跟当下的字相比,结构缺了不少。

  但也不是改到认不出来,倒有些简化的意思。

  秦晓坐在尹小匡的对面,也不着急,挠着脑袋等尹小匡的回答。好半天尹小匡才抬起头,轻轻开口,“我可以……选择不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为什么。”秦晓抬了抬眼皮,“给我一个理由。”

  “……”

  “因为我现在感觉过的挺好的。”尹小匡伸直腰板,双手屈指放在膝盖上,看起来不像是在插科打诨,很认真,“虽然我不记得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现在的日子却让我感受到了安心。”

  “如果以前的我过的也像现在这般松散清闲的话,可能我就不会在心里对当下的生活产生满足。所以我相信以前我一定过的不算太好……”

  “秦公子,您说你是我母亲的故人,过去的我执着于给父母复仇,给你寄纸条就是让你来唤醒我去主持复仇最后一步的大局,可……”

  “我真的不想从现在温柔的日子里苏醒。”

  秦晓从来没从尹小匡的眼睛中看到过如此澄澈的目光,在他的记忆里,尹小匡的双眼礼永远都含满了恨意,对亡国之痛对双亲被杀,对灭国后新朝的贼子将年幼的他用药折磨、卖入青/楼,对齐与稷买下他后,却像是对待牲畜似的往死里造作;对那曾经全部的过往的不甘。

  尹小匡在秦晓发愣之余,将纸条捻起来对折,丢到灯台上用烛火点燃,冒出来夹着黑丝的烟火很快便随风飘去,秦晓呆呆地消化尹小匡的话,仅仅片刻,尹小匡已经站起身,双手塞入暖抱中欲要离开。

  “小匡,你真要跟他走吗?”紫林霰早就揽在门外,伸长了耳朵往里面偷听,尹小匡拉开门,这人便骨碌下子滚到他面前,有些尴尬地挠着脑袋。

  尹小匡冷淡地斜了他一眼,转了个方向朝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

  “……不走。”

  “耶!”紫林霰从地上连忙跳起,一把搂住尹小匡的脖子,开开心心道,“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嘛~没关系!就算你不跟我好,小爷也愿意供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安康!”

  秦晓看着这两人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晃动着曾经尹小匡和齐与晟在一起的画面,似乎真的是没有过如此的欢心、就连笑都全是掺了假。他不是很清楚当年齐与稷究竟和尹小匡之间发生了什么,尹小匡是用何种手段让身为新朝皇子的齐与稷最终站在了帮助尹小匡复仇的道路上,但他知道,尹小匡在遇见齐与晟后,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那都是照着齐与稷列举出来齐与晟的软肋、按照齐与晟的喜好来精心设计!

  一个人活的是自己又全然不像自己,真的是太可悲。

  所以秦晓是真的迷茫了,他究竟该不该唤醒尹小匡?如今的这般幸福不正是尹小匡最向往的生活吗?倘若就此这么掐灭,把尹小匡拉回到那复仇的无尽深渊,就算复仇成功

  尹小匡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那两个人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秦晓还坐在原地,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朦胧了他的视线,半截干花从橱柜上飘落。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雕花木门突然再次被推开,月江流一袭紫色对襟长衣,踏入屋内。

  秦晓被门外吹入的凉风冻回一丝神智,他抬起头,看到赤月宗宗主屈身坐在他前方的案桌,没有任何宗主的架子,随手续上快要燃灭的香火。

  “月宗主。”秦晓还记得要行礼。

  月江流摆摆手,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晓,有些好奇,他和秦晓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一见如故的荒唐感。

  “秦公子莫慌,”月江流亲自斟茶,递给秦晓一杯,“既然秦公子有要事需要尹小公子,且尹小公子在委托在下抹去他记忆前,的的确确是叮嘱过秦公子日后必须唤醒他,”

  “那在下肯定会帮助秦公子,去劝说尹小公子……”

  秦晓突然摇了摇头,挺云淡清风拂袖接过茶,

  “算了,”

  “我们做的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希望小匡能得到这世间还存在的温暖。”

  “如果他真的喜欢在赤月宗这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就……随他去吧。”

  月江流皱眉,“可秦公子不是说你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尹小公子来主持?”

  秦晓轻轻一笑,多情地撩起额前落下的长发,别在耳后,“没有小匡,我们照旧可以杀到最后!”

  月江流盯着秦晓随手间挠挠头发的小动作,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就算现在闭上双眼,回忆起那一年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恍若就在昨日……”

  地牢里的赵斯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当年无形的血雨腥风画面,干裂的嘴唇渗出一缕血丝,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画过一条咒纹。

  齐与晟胳膊肘撑在膝盖两侧,气色不是很好,有些硬撑着。

  “殿下放心,话并不会很多。”赵斯察觉到齐与晟的身体不适,还关心地问他怎么了。齐与晟摆摆手,让他无需分神,赵斯睁开眼睛,笑了笑,眼底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让武殿帅开始记录吧。”

  “……好。”

  二十七年前,殷三五零年。

  赵斯从小家里就很穷,穷到什么地步?连穿个打补丁的衣服都买不起,打记事起,赵斯就每天都要去凌河驻扎军旁边的乱葬岗深夜乱扒拉,捡尸体上的衣服。

  但虽然家里穷的叮当响,但赵斯的母亲却十分要强,他丈夫死得早,死前还欠了一屁股债,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靠着收草药给丈夫还留下的债。

  以及供赵斯读书。

  赵斯他娘虽然自己没读过书,可很清楚知识改变命运,所以不论说什么也要让赵斯去学堂念书。可怜的赵斯每天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一到夏天浑身就散发着阵阵酸臭,学堂的小孩都瞧不太起他,没人跟他做朋友,然而赵斯的学习成绩却是整个学堂数一数二的好。

  赵斯他娘极为重视赵斯的学业,近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个人做事出色,那可能是他具有极高天赋,也不泛是真心喜欢。

  赵斯自己的的确确很喜欢读书,但过于高压的被迫,以及每天实在是读不下、推开门想与母亲说说话休息休息脑子片刻,却看到灯火下母亲低着头数着今天微薄收入,还有拿着又卖了家里什么什么东西给他添置的最新出的书,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问题了,明明母亲那般操劳、明明家里已经穷的叮当响母亲还是在割肉也要给他买最好最贵的书籍,赵斯却想上吊。

  太累了。

  学堂每隔一个月就会对学子们进行学识考核,考核后批阅出来的卷子都会用“甲乙丙丁”来划分高低等级,赵斯从读书起,就发现——家里的喜怒哀乐、他和母亲之间的亲情维系,几乎全部跟他的考核等级挂钩。

  殷三五零年春,一年一度御前预备学士开考。御前预备学士,是殷朝特有的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古时流传不少年少天才长大后却陨落的遗憾,殷朝向来注重人才的挖掘,绝对不可放过少年天才任凭他们被埋没。

  赵斯当然要参加预备学士考,并且给自己定下绝对要考中凌河州那万分之一的名额!除了背着全学堂教书先生的期望外,还有母亲那“无限度”关爱。

  赵斯相信自己,也必须相信,母亲甚至去当地的风月楼干活,就为了给他赚买书买宣纸买笔墨的钱。

  好几次,年幼的赵斯都看到母亲深夜才回家,独自一人躲在厨房里,抱着凌乱的头发对着父亲的灵牌痛哭,布兜里又多出来好多银票。

  每每这种时候,赵斯想要对母亲商量可不可以出去和同龄人踏春的话,一点点咽回肚子里。

  预备学士考,赵斯全副武装,绷紧了弦上阵。

  出了考场,他信誓旦旦,对母亲说着自己绝对没问题,考题他都背的滚瓜烂熟,就连其余考生都在哀嚎的最难的题,他全部答出,并且与正确答案绝无二样!

  赵斯的母亲也很高兴,更卖力地赚钱,赵斯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在母亲的关怀下,提前学习着做官之道,晚上依旧去乱葬岗偷着衣服。

  放榜的前一天,赵斯的母亲早早从风月楼回到家,赵斯正在偷偷玩着一把从乱葬岗翻出来的小刀。母亲一回来,他急急忙忙将刀子藏在腰部衣服里,扭头就看到母亲衣衫凌乱,脸上却挂满了笑意。

  手里捧着一身一看就用很贵很贵布材定制的衣服。

  “儿啊……”赵斯他娘惊喜地对赵斯喊道,“你快穿穿看,这是为娘按照朝廷丞相才能穿的衣服样式给你做的大官服!你快穿穿看!等明儿,就穿着它去看放榜!”

  殷三五零年的预备学士考核,赵斯没中。

  天知道这一消息到底有多么的霹雳,赵斯的娘知道这一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了,赵斯半傻半疯,不知道是解脱的疯还是绝望的傻。

  赵斯的娘不信,不可能信这个结果!在风月楼做过那么久事情的一个女人,自然对世间阴暗事情要了解的更多,赵斯的考核成绩传出来后,凌河州更是有传言

  其实他的成绩,是被人给动了手脚!

  人在崩溃之际,哪怕风吹草动都能信以为真,赵斯他娘抓住那根传言的稻草,在风月楼屈身伺候人的同时又打听到了更多可以实锤的证据,她拿出攒着要给赵斯他爹还债的钱,收集好她认为能够作为凭证的证据,带着年幼的赵斯,敲响了凌河州学监府的伸冤大鼓。

  学监府的青天大老爷摇晃着脑袋拍着案板,说岂有此理?居然还有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修改考生成绩?岂不是要反了天!戴着乌纱帽的官吏收了赵斯他娘呈递上来的全部证据,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这事,绝对给你儿彻底调查!

  赵斯的娘扣着赵斯的脖子,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们一定要追查明白!

  然而……

  这件事待赵斯和他娘出了学监府,就再也没了信儿。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纸诉状却如同沉入海底,杳无音讯。

  赵斯他娘急了,想着这学士预备考明明那般重要,这都快放榜进陵安复审名单了,为何她儿的追查还没有眉目?赵斯他娘心事塞满胸腔,根本睡不着,又去那做事的风月楼想要找那给她证据的客官,探探底。

  然而却被告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给证据的那小官,莫名死在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赵斯他娘惊呆了,赵斯本人也觉得不可置信,又过了不到两天,朝廷汇总全国各个州预备学士的名录正式放榜,锣鼓喧天的宣扬,赵斯呆在家里都听到了那报出的名单,才发现,曾经和自己一个学堂、成绩极差的同窗、年步芷居然成为凌河州今年唯一一个获得入选预备学士名额的人。

  年步芷,凌河州第一大父母官年无庸的亲妹妹。

  赵斯突然就知道了这里面究竟是有什么缘由,他很愤怒,彻底疯了,在确定了他的名额确实无疑是被年步芷给动用年无庸的关系给替换掉后,年少的赵斯直接将所有罪状全部盘出,不分昼夜写了无数张大字报,站在凌河州新建立最高的瓦楼韶华楼最顶部,

  一张张一件件,哗啦哗啦,拉弓将那罪行大字报全部射入整个凌河州。

  很多年后曾经生长在凌河土地上的老人们都还能依稀记得殷三五零年春末爆发的遮天罪状雨,那简直是把天都给糊了!宣纸大字报几乎从天下落一天一夜,一时间,整个凌河州的人、就连不识字的文盲也都通过周围人的议论纷纷,知道了凌河州知府——年无庸干出了给自己妹妹偷换预备学士名额的丑闻!

  这可是朝堂举办的最大型考核啊!就连科举都要被它降一头!凌河州自打年无庸上台后,一直就在迅猛往前发展,这一年几乎已经跃入全国州排名的前三甲,今年年底还打算冲优异州之首……

  突然爆出这么个惊天大丑闻,那简直就是给了气势满满凌河州一个绝世大锤子!

  造成这一切风暴的罪魁祸首、凌河州知府年无庸当然是极为愤怒的,这个时候他还很年轻,做官没多少年,什么都敢干!他连夜赶往赵斯的家,抬起脚就是一踹,踹翻了他们家所有家当,找了个理由就把赵斯的家抄的片甲不留。

  并且还对全凌河州公示了赵斯的母亲是个鸡。

  然而这些做法却让百姓在了解了赵斯的情况后,反而更加同情赵斯,都在说小小年纪真的是不容易啊,家庭条件那般差,学习还能那般的好。百姓究竟是百姓,仇富心里多少人都是有的啊!他们同情赵斯之余,还看到了年无庸的残暴。

  社会舆论朝着对年无庸极为不利的方向失控奔去。

  眼看事情要兜不住、捅出凌河,扩散到全国,年无庸大掌一拍,指着这件事另一个主人公——那求着他哭着想要去朝廷破格做天下第一女官的妹妹年步芷,“阿芷,你哥哥我为了你,都快把脑袋顶上这乌纱帽给丢飞了,”

  “你好歹也得中点儿用啊”

  这个中用,却不是指年步芷进朝廷做官后,要大发光彩。

  年无庸这人很现实,眼下隔壁五里州新换了知府,与他凌河州的业绩排名咬的很死,新任五里州知府邵承贤这几个月和他斗得那可是你死我活,他好不容易才用阴招把邵承贤这个人从肉/体上给整垮了……

  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年无庸直接把年步芷送上了赵斯的床。

  赵斯是被迷晕的,年步芷却是清醒的。

  第二天一早,赵斯揉着生疼的脑壳从床上睁开眼那一瞬间

  就看到年步芷光/裸/着全身,躺在他的臂弯里,

  满身的吻/痕,床铺上那一抹鲜红是那样的刺眼!

  赵斯当场懵逼,正懵逼着,那躺在床上的年步芷却缓缓睁开眼睛。

  年无庸是在年步芷哭嚎着失了清白要上吊的撕心裂肺声中闯入屋内的,他身后还跟着一群美名其曰“找失踪年小姐”的官兵,门被踹开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

  赵斯下半身什么都没/穿,床榻上的血,要上吊的年步芷;所有人都听到了

  哭昏过去的年步芷痛声斥骂赵斯强/奸了她!

  舆论就是这么新奇,总是往众人觉得最刺激的方向脱轨发展。这事儿又再一次迅速展开并席卷整个凌河州,这一次,却没再有人站赵斯。

  毕竟哪有女孩子家会放弃名节主动献身给人作/贱。

  舆论扭转,赵斯强/奸年步芷的消息插翅而飞,一时间大家又开始纷纷唾骂赵斯的不要脸,为了换名额那么点点事就糟蹋人女孩子!

  预备学士考年年有,可女人家的清白,一次被毁,那可就是生生世世啊!

  偷换名额的事情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换成赵斯被横眉冷对千夫指。

  舆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千古年来又有多少壮士抗过了沙场屠刀官场算计,却最终死在了口舌之重,况且赵斯的情况还是那样!

  赵斯的母亲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了那些污秽言论了,她本身都已经过得极苦,已经很多次熬不下去想要一了百了,要不是还有个儿子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赵斯爆出这毁灭性的丑闻,赵斯他娘也顾不上这事究竟是真是假,在一片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中,

  一根绳子拴在家门口老槐树上,吊死了。

  年无庸借着墙倒众人推的这股劲儿,在赵斯遭受连连打击之际,干脆抡起大锤,直接把赵斯砸死在深渊最底部——赵斯强/奸民女,污点一辈子被记录在衙门档案!

  赵斯清白被毁,仕途不复,再加上他唯一相依为命的娘就这么上吊在眼前,天知道那天他推开大门看到母亲脖子上系着根粗粗的绳子垂挂在老槐树下那一刻,他究竟是有多么崩溃!

  耳边却没有任何人的同情,倒是有指指点点,

  “看!那一把年纪还去妓院卖的女人,吊死了哈哈哈哈哈!”

  “活该!叫她儿子做那种事!”

  ……

  赵斯一把从乱葬岗挖出来的刀,直接砍死了年无庸的妹妹。

  杀人那天风和日丽,甚至可以说晴空万里无云,年无庸正在官府开开心心给妹妹挑选要去陵安城复审的用书。

  年府的后院,年步芷穿着春意十足的新裙子,在打了花穗的高大槐树下摇啊摇手中的扇子,生了锈的刀就这么捅穿了她的腰。

  鲜血流的很多,流的满地都是,赵斯为了防止年步芷没被杀绝,拔出刀又往她身子其余部位捅了十来刀,撕了袖子绸布,脖子也给勒成麻花。

  一个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折磨他人的手段那都是怎么扭曲恐怖怎么来。

  赵斯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橙色布料勒着年步芷的脖子,手掌胳膊全都是血,热乎乎的,他没想过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马上会有什么人来对他做什么事,只知道年步芷的脖子还没被他给勒断,他得把那怎么不断啊的肉给勒成两半!

  邵承贤就是卡在这个节骨眼翻身跃进年府后院的白墙。

  “邵大人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对年无庸想要用换档案给年步芷扑道路的事情有所留意,”坐在地牢内的赵斯娓娓而谈,“年无庸为了掐五里州的势头,真的是什么险恶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啊!邵承贤那时候才入仕途没多久,那么年轻那么有野心,五里州一开始经济在清宿省是最有可能冲全国前三甲的州啊!”

  “可是在这官场黑暗的搏斗中,身为五里州第一父母官的邵大人却被年无庸下了‘血毒’。”

  “血毒?!”齐与晟微微睁大眼眶,

  “那种毒……不是……?”

  “是啊,血毒,曾经在毒药泛滥的殷王朝,都能令天下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毒药!”赵斯眼底露出悲哀,咬着牙恨恨道,“染血毒者,往后余生,身体五脏六腑渐渐腐烂,五感六觉在岁月的磋磨下慢慢枯萎,是真正的能把人折磨到全身心崩溃却恨不能死的绝物啊!”

  这毒药齐与晟也听说过,大殷那么纵容毒药肆意横行,墨竹绵妖后对天下全部的毒药都大挥袖宣扬,独独这个“血毒”,在墨竹绵操控毒药染指国家最鼎盛时期,都让殷哀帝下令务必将“血毒”彻底消灭!

  可见这毒到底有多么恶!

  “血毒”是一种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擦伤的伤口碰触进行传染的,但凡一点感染者的血液抹到正常人的肌肤破裂伤口中,就极易引发下一个人的感染!

  齐与晟的脑子突然有些炸裂,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邵丞相这么些年来穿衣服总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明明正值壮年却受的脱相,很多次上朝,脸上都是一副药罐子泡出来的病态。

  赵斯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不断说着后面邵承贤是如何帮助赵斯拿着暗中收集到的全部年无庸造假学籍的证据、以及更往前可以直接拉跨年无庸整个仕途的致命卷宗,年无庸虽然是个哥哥但他更爱前途,不可能为了亲妹妹的死而毁掉自己升官之路。最终赵斯和邵承贤齐心协力,逼着年无庸达成协议——年无庸放过赵斯,邵承贤放过年无庸,就让这场持续了数个月的无硝烟战争到此结束吧!

  你死了一个妹妹,我没了我的娘。

  而年步芷的尸体,就被丢进了韶华楼沉重地基下的黄土里。韶华楼,是年无庸用化名购买的地皮建立的,其实年无庸也没表面上那么清廉,他自己不玩女色,并不代表官场相交不需要美色来支撑。

  ……

  可后面的内容,齐与晟却全然都没听进去。他脑袋里嗡嗡嗡,只剩下一个画面

  尹小匡坠崖前,邵承贤掌心被刮出一道不太深的血口子,然后左丞相用那只流着血的手,抓了尹小匡右侧腰部被撕裂的伤。

  正在根紫林霰对月吃着烤羊肉串的尹小匡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发麻,嗓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涌,他以为是吃油汁吃腻到了,最近不知怎么的吃什么东西吃多少东西都不长肉,还瘦了不少,原本水嫩嫩的小脸儿都干瘪了一圈。

  用袖子里藏了的手帕捂住嘴,闷咳了几声,

  “唔——”

  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真的是HE,你们要对我有信心QAQ可以不要离开我么嘤嘤嘤我真的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