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奸臣他一心向死>第75章 抱歉

  “没有什么不敢。”江尽棠侧过头, 躲开宣阑的唇,他看着帐外的清冷月光,恍惚间又是那个雨夜。

  夏天的雨似乎总是来的这样不讲道理, 急匆匆的仿佛在被谁追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刑场走回去的, 浑身都被雨淋透了,他却没有感觉到冷。

  他想,应该再没有人在深夜,在下着雨的时候, 一步一步走过荣昌大街了。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往日坐着马车观花而过,并不觉得有多长,但是那一夜, 长街恍似没有尽头, 他一直走一直走,也没有追赶上黎明。

  江尽棠从充满了血腥气的过往里回神,声音很冷静:“宣阑, 我没有什么敢不敢认, 我就是不喜欢你而已。”

  他总是多情潋滟的眸子抬起来,盛着人间细碎月光:“再过两年, 你就要及冠了, 别总是这样幼稚。”

  这就是江尽棠,总是知道该如何最轻易的激怒宣阑。

  宣阑明知道他是故意的, 却还是不可自抑的有了火气,他在江尽棠的唇角胡乱一吻:“你又要把对我所有的容忍都归结为我男凨是个孩子?”

  他低低的笑了:“孩子会这样吻你么?”

  江尽棠蹙起眉:“你还没有闹够么?”

  宣阑手指往下, 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江尽棠眼睛蓦地睁大,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放肆!”

  宣阑挑眉道:“孩子会这样对你?”

  江尽棠眼睛里全是氤氲的水汽,像极了一只在床帐之间勾魂摄魄的妖精,却是另一个人在勾引他,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很轻:“你说啊。”

  江尽棠急促的喘息:“宣阑——!你这个混账东西!”

  “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没有好的时候。”宣阑尖锐的犬齿在他耳垂上一咬,声音里几乎带了几分残忍:“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介意。”

  窗外淅沥的雨停了,月光明亮了几分,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的一树早海棠恹恹的,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地上全是零落的花瓣。

  远处有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划破寂静夜空,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

  ……

  汪阙的死,无疑是彻底把印曜架在了火上烤。

  印曜还在为汪阙告的御状而头疼时,扬州又出了事。

  扬州太守周单连夜飞马到华州,将整理出来的罪状面呈圣上,列出印曜十大罪,请少帝明察。

  要说世事轮转可笑,一月前印曜就是这样带着万民书进京城,如今周单带着十大罪入华州,几乎整个大业都被惊动了。

  印曜再也坐不住,一大早就去了风家,风家如今主事的老爷子却推脱身子不虞不能接见,气的印曜直接放了狠话:“风汝覃我告诉你!这一回我若是落了马,你风家也逃不了!这些年你们可没少从江南捞好处,还有陈家林家……你们想要置身事外,让我一人做这顶罪羊?休想!”

  风汝覃这才杵着拐杖出来,脸色难看道:“印大人,本就是你贪心不足,偏要惹到江尽棠那阉人的头上,他刚上位时我们四家联手都没有扳倒他,如今他权势益盛,你还想从虎口夺食…… 不是自寻死路么?!”

  印曜冷笑:“事后诸葛亮谁不会?我告诉你,风潜如今还在江南,你若是袖手旁观,这个儿子你也就不必要了。”

  “你!”风汝覃怒目圆睁:“周单揭发你的罪状,你不去找林咏,反倒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印曜,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若是能进林家的门,我还用来找你?!”印曜气的脸色铁青:“林咏那老贼,仗着自己要做皇帝的老丈人,越发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看他就是想要一家独大,做专权的外戚,才会指使周单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儿!”

  他勉强平复了情绪,道:“风兄,我丑话说在前头,林家没在江南的事儿里捞油水,但是你风家可就不一样了,去年你大修宅子的银钱,可全是江南孝敬而来,若是真要查,你逃不了!”

  风汝覃咳嗽了一声,道:“印老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儿风潜至今没有消息,他母亲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家里闹得一团乱,我又旧疾复发……唉!”

  印曜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对风汝覃道:“不瞒风兄,我昨晚是彻夜未眠,和兄长商量此事的解决办法,若要保得你我周全,只有一个法子!”

  风汝覃抬起脸:“什么法子?”

  印曜同他耳语一阵,风汝覃大惊:“这!”

  印曜道:“非要如此不可了风兄!我们风陈印林四家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你我手上,否则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那林家……”

  “风兄放心。”印曜道:“待我去陈家走一趟,再给你答复。”

  风汝覃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大声的咳嗽起来,他干瘦的手指抓住印曜的手臂,哑声道:“印老弟……可要慎重啊!”

  印曜拍拍他胳膊,低声说:“风兄安心。”

  ……

  江尽棠醒来的时候,被日光刺了眼睛。

  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层层曳地的纱幔照进来,他抬手挡住眼睛,刚一动就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扒拉了一个人。

  那人整个人都埋在他胸前,紧紧地抱着他,就像是怕他在睡梦之中跑了似的,江尽棠一垂眸,就看见他纤长的眼睫和轻抿的唇,少年凌厉的侧脸线条在晨阳里也不见丝毫柔软。

  江尽棠:“……”

  江尽棠冷着脸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坐起来,刚要去穿鞋,身后又有一双手搂上来,宣阑抱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仍旧闭着眼睛,声音还带着鼻音:“再睡会儿?”

  “已经巳时了。”江尽棠道:“不如你午时直接起来吃午饭。”

  他这话是讥诮,宣阑却很赞同:“也可以。”

  “……”江尽棠推开他,站起身喊了一声:“山月。”

  山月立刻进来了,江尽棠问:“怎么没有叫我?”

  “是我让他不要叫你的。”宣阑也懒洋洋的下了床,“看你休息的不是很好,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哪怕是早上已经见过一面了,山月再次看见宣阑那张脸,还是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谁也不能体会他一大早在九千岁的床上看见皇帝的心情。

  谁也不能,永远都不能。

  江尽棠瞥了山月一眼:“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

  山月立刻垂下头道:“属下知错了。”

  宣阑笑了:“你们搁这儿唱什么戏呢?你不乐意,跟我说不就得了?”

  江尽棠也笑了:“跟你说,你听吗?”

  “不听。”宣阑理直气壮道。

  江尽棠气的把布巾扔在了水盆里。

  宣阑也不介意水是他用过的,掬起来就洗了把脸,山月的一句“小人给您换盆水”卡在了嗓子里。

  山月垂下头,将衣服交给江尽棠,江尽棠把衣裳穿上,宣阑要去拿自己衣服时忽然顿住,抬手将衣领给他整理好,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跟个小孩儿似的。”

  江尽棠的回应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宣阑的闷笑声。

  山月胆战心惊的跟着江尽棠出了门,斟酌着问:“主子,您和陛下这是……”

  “他脑子坏了。”江尽棠冷淡道:“不用理他。”

  山月:“……”

  那么大一个皇帝搁这儿,怎么可能不理啊。

  今晨简远嘉回来,山月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时,他却丝毫不意外的样子,甚至拍拍山月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以后还有更刺激的。”

  山月不能理解。

  他觉得现在已经够刺激了。

  江尽棠粥都快喝完了,宣阑才出来,他又用了那张林刈夜的脸,看的山月手里的碗差点砸了。

  ……这就是简大人说的更刺激的吗?!?

  江尽棠眼睛都没有抬,继续喝自己粥,宣阑在他旁边坐下,忽然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认出你的?”

  江尽棠终于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其实第一次见你……”宣阑挑了挑眉:“要不是你们易容的功夫细致,连那颗红痣都掩去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能认出来。”

  “不可能。”江尽棠说:“锦衣卫的易容本事很好。”

  “为什么不可能?”宣阑给自己倒了杯茶,抬起眼睛:“你不是也在跟宣奕打了个照面后,就认出那不是我么?”

  江尽棠哑然。

  “不过真正认出你……”

  宣阑顿了顿,说:“是在藕花榭,你给我送饭的时候。”

  江尽棠蹙眉道:“我没有露出破绽。”

  “你可能忘了。”宣阑垂着眼睫道:“我十五岁那年,犯了事儿被先生惩戒,在佛堂里跪了一天,你来给我送了东西……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但是里面的东西也是辣椒炒青菜。”

  “其实我也快忘了,但是那之后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我就吃过这道菜了。”

  宣阑定定的看着江尽棠:“你总是会对我心软。”

  江尽棠移开视线,道:“只是……”

  宣阑忽然说:“抱歉。”

  “……什么?”

  宣阑道:“说你做的饭菜很难吃。”

  *

  作者有话要说:

  宣阑真的就是个缠人的小妖精。

  ps:我没有写脖子以下不要锁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