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昀庭轶事>第6章

 

      第58章 第 58 章
淳于夜来这算是明白了,慕如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要么是做正事,要么就是满脑子那档子事。而且往越来越没有节操的方向发展着。
他不是不乐意,但是体力差距太过悬殊了,他的方位还是特别耗力的那种,再这么下去,他年纪轻轻的就得给自己熬壮阳药了。
“让我歇会儿……”
他的声音简直如同蚊呓,已经在这个房间里这样那样两天了,再这么下去,他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如羽见他真的累得很了,起身为他盖上薄被。
他抬手轻轻擦去淳于夜来额头上的汗水,凑近他,轻声言道:“我去让人准备些热水,若是困的话,你先睡。”
淳于夜来闭了闭眼,他是很累,但是却睡不着。
慕如羽披衣起身,刚转过身,就听淳于夜来有气无力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如果算是心事的话,还真是有一些。
慕如羽俯身,温和地看着他的双眸,言道:“是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有些过意不去地牵了牵嘴角,拉住他的手,言道:“想你太久了,本想让你也开心些。”
“我没有不开心,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目光,“就是太累了,但很开心,和你在一起。”
淳于夜来很少说情话,慕如羽亲近他时,他也显得很羞赧。但他的目光,他的回应都很真挚,他爱慕如羽,这一点很真挚。
慕如羽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勾起,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淳于夜来也是笑,绯红着脸,轻声道:“不是去备热水吗,我想沐浴。”
慕如羽,“嗯。”
又是一天的夜间时分。两个人沐浴过后,用过晚膳,淳于夜来尚还有些行动不便,慕如羽便为他在院子里放置好摇椅、茶几、杯壶、果盆等物。清微山上闲散自由,若是没有特别吩咐,各人的院中没有侍者,一些简单的事情皆可自己动手。慕如羽也喜欢这里的清净和自在。
因是一座山峰的峰顶,似乎离月宫都近了许多。淳于夜来躺在摇椅上,抬眸便可见一轮明亮浑圆的月亮悬在空中,四周星子闪烁,久久看着,仿佛自己也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游荡。
“如羽,我们能在这里住多久?”
慕如羽正为他剥开一个果子,听他语声,抬眸看向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淳于夜来,“真的?但是你一个王爷回京,不用先进宫的吗?”
说完,他意识到,现在回京也已经是晚了。
慕如羽笑道:“要的,不过我已经吩咐过了,就说我旧疾复发,在清微山上修养几天。”
“你的旧疾?”
闹了半天,慕如羽的旧疾都还没有向淳于夜来完全坦白过。
慕如羽,“夜来,先说好,不是我先前不想和你说的,而是,我不想我们俩的关系,跟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恩怨、姻缘有牵扯。”
淳于夜来,“嗯。”
听他的意思,是要跟他坦白他的旧疾了。
慕如羽,“毗京之乱的时候,我们驻守盛京城的这帮人,再加上清微山,和那帮虎视眈眈的人估计堪堪打个平手,或是说我们这边还略逊一筹。那时,所有的外援,所有的筹码我们都已经计算过了,但还没有五成的胜算。那么,只能从我们这边的人身上增加算筹。”
他把剥出来的果肉递给淳于夜来,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卿岳他师父还是悬临殿的尊主,这个人传说已经活了百年之久。这还只是传闻,到底贵庚了,谁也说不准。很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长大后的我,吓了一跳,说是和天风宫主长得一模一样。长得和谁像,和谁不像,对于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事,但因为和天风长得像,他认为我是天风的转世。当年天风是在宇痕峰上跳崖自尽,死前散尽修为。他的同修们舍不得他,便为他将四散的法力收拢起来,由宇痕一脉保存,若是他日,天风的转生与宇痕仍有机缘,便还可收回这些法力。”
淳于夜来听得心里莫名的疼。
慕如羽接着道:“老尊主见到我,便问我要不要试一试,万一真是天风的转生呢?那些法力含有天风的许多记忆,简直就是他魂魄的一部分,若非他本人的转生,这些法力便无法成为这个人的修为。好巧不巧,我一接触到那些法力,那些力量便自我的掌心进入到了我的经脉中。天风转生这一点,跑不离了。可是光有力量还不行,还得修习宇痕术法。这可是众所周知的难修,不然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去搞邪术。我即便有天风法力的加持,短时间内要修成,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那时接到焉极人一路打过来的消息,我一岔气就……”
淳于夜来,“走火入魔了?”
“炼成了,不过算是另一种走火入魔吧。”
淳于夜来,“怎么说?”
慕如羽,“若是施用大量法力,便会全身不适。”
淳于夜来刚想问,怎么全身不适,只听一声清响,仿佛是什么相击,笼在他们头顶的结界闪了一下白光。
慕如羽见状,露出些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问淳于夜来道:“走路方便吗?”

 

 

      第59章 第 59 章
其实是不方便的。淳于夜来想说,但是他没有出声,而是用一种“出了什么事”的眼神看着慕如羽。
慕如羽与他对视一瞬,笑道:“带你见个人,可愿意?”
淳于夜来,“是谁?我这样,不好吧。”
慕如羽,“无碍,总要见的,你待会只需站一站,不必走动,若是要走动的话,我扶着你,不用避嫌。”
听他这么说了,应该是紧要的,而且是亲厚的人了。淳于夜来点了点头,答应了。
慕如羽便起身,走出月门,去打开院门。
只听“吱呀”一声,紧接着就听到慕如羽唤道:“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姐姐?慕如羽的长姊,芷蘅公主?淳于夜来站起身来,但走几步还是感觉不妥,便索性在原地站着。
“前天就听说你过来了,今天才见着你,怎么,金屋藏娇了?”慕芷蘅笑着打趣,“不请我进去见见?”
慕如羽设了结界,便是不想让人打扰的意思,慕芷蘅昨天便来过了,看到这结界,又听说她弟弟带了个人来,她转了转眼睛,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便不来打扰。如今,天都已经黑了,这对爱侣若是胡闹,也该胡闹够了,她便绕到这边来散步消食,顺便看看自家“弟妹”。
慕如羽既然来开门了,自然是做好了将恋人介绍给长姊的准备。
“见啊,当然要带给你看看。”慕如羽带路,领她走进院子。
分花拂柳,暗香依稀,一个十分清俊的公子站在尽头。
慕如羽上前,携了他的手,向慕芷蘅介绍说:“这是淳于夜来,我的王妃。”
许是慕如羽说话的声音太好听,又或许是“王妃”这二字,他以往总觉得像是一个爱侣间玩笑的称呼,如今却忽然变做了一个真实的身份,一个郑重的承诺,他心中一时有浪潮涌过,他抬眼,看慕如羽笑望着他。
这两人含情脉脉地对望,倒没有注意到慕芷蘅看清淳于夜来时露出的片刻惊讶。
这也太像了!
慕昭溯退位时还不到而立之年,宫廷里藏有的画像,他也是一副年轻的容貌,年轻却威严。慕芷蘅自然是见过的,如今乍一看到如此像的人,难免会惊讶一番。不过第一次见慕如羽带来的人,不好显得无礼,她的惊讶一露便收,表情控制得相当好。
不知那传言是不是真的,别害了这对鸳鸯。
淳于夜来回过头,见慕芷蘅笑盈盈看着他,不觉红了脸,礼道:“淳于夜来参见公主。”
“我不是什么公主了,不必多礼。”慕芷蘅虚扶了他一下。
慕如羽对淳于夜来眨了眨眼,补充道:”不是公主,不过确实是我姐姐,如今是卿岳尊主的夫人。“
据传当年,芷蘅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刺身亡,而卿岳尊主如今的夫人原本是一个平民女子,而站在眼前的这位“夫人”却是慕如羽的长姊,不知其中是因为什么关节。淳于夜来虽说有些好奇,但此事非同小可,就跟他其实是镇南王一样,不方便与人言说。如果当事人不说,他也并不准备探听。
不过这些,慕如羽却并不打算瞒着他。
如今不知哪些人在暗中窥伺着他们,他们自己这几个人还是挑些适当的时机知晓那些不便与外人言说的事才好,不然突然被什么人捅出了幺蛾子,行事就变得被动了。


慕芷蘅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一张摇椅,一把太师椅,似乎她想留一下都没有坐的地方。
慕芷蘅言道:“头一回见你,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如今天色还不算晚,不如去我们那坐坐,恰好卿岳当下也没有要事。”
好吧,见完姐姐见姐夫,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淳于夜来他现在不太方便……
“姐姐,姐夫刚忙完就别去打扰他了,我们忙了两天了,有些乏了,明天再去见。”慕如羽说完,笑得特别“真挚”,特别“不安好心”。
“诶,你以前都是一口一个卿岳,没大没小……”说到一半她突然愣住,那什么,“忙了两天”,忙……你个……怪不得你的小王妃站着一动不动呢,原来是动不了。
慕芷蘅突然脸红了,幸好天黑,看不明白。
她立刻委婉地告辞了,并且一手掐着暗暗慕如羽让他送。
淳于夜来老远就听到慕芷蘅的清叱,“你个死孩子!”
慕如羽,“诶……姐,你拧轻点。”
淳于夜来一边想笑,一边扶着扶手坐下来,他脸上有点想发红,又有点想发白。
总之,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见慕芷蘅了。慕如羽的不用避嫌真是太不避嫌了……

 

 


      第60章 第 60 章
得知了慕如羽这厢的事,第二天卿岳便请慕如羽前去书斋议事。
又过一天,卿岳与慕芷蘅亲自邀约,这次请的是慕如羽和淳于夜来两人。
慕芷蘅造访慕如羽别院的当夜,慕如羽便将慕芷蘅的事告知了淳于夜来。
原来当年,昀庭与焉极还未开战之时,两国边境存在着不小的纷争,昀庭白鹿帝早年挥霍无度,国库疲弱的弊端展现无遗,朔北军败多胜少。那时,焉极太子表达了想要求娶当时慕氏唯一的公主——慕芷蘅的意愿。
“原来你们家里,只有一位公主。”灯下,薄光染了淳于夜来的眼睫,他抬眼,忽的说道。
慕如羽,“是啊,后宫里那么多妃子,不知为何,一生便生个儿子。嫔妃们得到子嗣,起初都很高兴,可是皇子多了,昀庭国库的钱却不见多,昀庭的国土也不见长,怎么给皇子分封、建府呢。出生早的,便得了时运一般,或是早早分封出去,或是建府,在盛京城里得个职位。那些出生晚的,便没有这么好命了。”
不仅是没有分封、建府的好运,在毗京之乱里,连活命的运都没有了。
“公主是唯一一个,所以大多数皇子可能都还没有我姐姐那样受到爱护。幸好有她罩着,我一路长大倒也没有吃什么苦。而且跟着她调皮捣蛋,身子骨也长得结实,给之后从军打了一个好底子。”
慕如羽兄妹的母妃在后宫中因病早逝,因而慕如羽是与慕芷蘅相依为命长大的。
淳于夜来听他言说着,透过他的言语,窥见曾经笼罩在王宫上的阴霾,以及阴霾下,磕磕绊绊长大的小皇子。
“之后呢?”他问。
“之后,我就从军了。哦,说回我姐姐。焉极太子的意思一传过来,很多人就坐不住了,想方设法在父皇面前吹风,最后,父皇点头同意,让姐姐嫁去焉极。”
淳于夜来与他相视一眼,便都如老狐狸一般,无奈一笑,这是焉极那边收买了昀庭的人。昀庭在战事不明朗之时,应允焉极的求亲,在众人眼里,公主便是去和亲一般。
从焉极求亲到公主出嫁,速度太快了,转圜的时间都不足够。从少时起,卿岳便心悦慕芷蘅,而白鹿帝下诏的时候,卿岳还在世间历练。清微山招他回来,却是为了给即将出嫁的公主祈福。


淳于夜来,“听说清微山早年还不如如今声名远播,更像是皇族的吉祥物,祈祈福、求求雨什么的,这是为何?”
慕如羽答道:“清微山玄者,原本是在宇痕天宫修行的。史书说,宇痕天宫玄者感念盛安皇帝贤明,听从盛安皇帝邀请,于京西清微山开山立殿。这些都是瞎扯的,盛安皇帝哪有这么贤明。”他话音刚落,忽想起面前坐着的算半个当事人,不知不觉,露出了些,“哎呀,嘴快了”的表情。
淳于夜来将他的这些表情收下眼底,觉得可爱非常,往前一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再退开一些,故作严肃道:“这么说先祖真的好吗。嗯,快些讲下去。”
慕如羽忍笑,继续言道:“宇痕天宫的故事就长了,改日再与你说。不过百年前来清微山的玄者都是会术法的,后来他们就推脱说清微山灵气不够,他们无法修炼,术法渐微。宇痕术法自成一派,他们说不好修炼,便也没有谁能反驳,这么一来,历代皇帝就随他们去了,把他们当司礼官养着,祈福、求雨什么的,偶尔还是有用的。”
淳于夜来听完,一笑,“韬光养晦百年,也是不易。”
慕如羽,“嗯,确实。”
淳于夜来扯开的话题,便由他再扯回来,“方才说到,那时的卿岳尊主回来为芷蘅公主祈福。”
慕如羽,“不错,那时诏书已经下了,以卿岳普通玄者的身份,完全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幸好卿岳老兄情深意重,虽然那时姐姐不是嫁给他,但他也给了她一份大礼——三道护身符。”
持一道护身符,就能够挡掉一道致命伤害,三道护身符,卿岳得是有多紧张慕芷蘅的安危。
这种救命的玩意儿当然不是随随意意就能炼出来了,那时卿岳日夜不休,在慕芷蘅出嫁前一夜才堪堪炼出三道护身符,如果那时他知道了慕芷蘅出嫁途中遇刺,没准他拼死拼活也会多炼出一道。
“诶,护身符之事应当只有他们俩才知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知道这么多秘辛,你有点可怕了呀,慕如羽。
确实如此,即将出嫁的女子带着别的男子私自赠与的物事必然秘而不宣,不然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慕如羽忙解释道:“我姐姐出嫁的时候,卿岳他们怎么可能靠近的了她的寝宫,他当然是躲在我这个当弟弟的书房里,趁没人时,让他养的那只小雪貂送去的。”
淳于夜来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画面,夜深之时,一只小雪貂咬着卿岳炼出的护身符,偷偷的敲进公主的窗子,将未曾轩口的爱意与护意交与即将远嫁异邦的新娘。
真是很浪漫。
不过之后的故事发展便是急转直下了。
慕如羽,“后来,便是众所皆知的,我姐姐还没走到焉极的地盘,在朔风州就被刺杀了。”
淳于夜来惊道,“那,那三道护身符……”没能救回她吗?
慕如羽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言道:“算是救回了,也算……护卫公主出嫁的卫队都非等闲之辈,但不知哪里冒出了一帮不要命的高手,死追着我姐姐,三道护身符都没能挡住他们下的毒手。”
一枚毒箭,又一枚毒箭。
紧随其后的杀手仿佛附骨之疽怎么都甩不脱,骑马狂奔的少女能够感受到致命危险袭来时,身后似有什么屏障突然展开,但又在下一轮攻击中,被突然击碎。最后,最后一道护身符耗尽,最后一个杀手的毒箭也瞄准了她的后心。
倏忽之间,天旋地转,暗夜涌起,慕芷蘅坠下快马。
在她意识将要完全断裂之时,一个拄着拐杖的妇人,走过她的身边,问:“你还想活着吗,小姑娘?”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耳畔,却是仿佛从心里响起。
“想,”她嘴唇呓动,在心里回答。
“你这具身体伤得太重,已经不能用了。我得抽出你的魂魄,为你重塑身体,你可愿意?”
“愿意。”
“那好,便随我走吧。”
那是恰巧路过此地,为她的孙女寻药的迦南大巫,出手救下了慕芷蘅。
淳于夜来,“幸好幸好,这也真是奇遇了。”
慕如羽,“是啊,多谢迦南大巫婆婆,哦,不是,阿姨,也要多谢卿岳的护身符,不然根本撑不到姐姐遇上救星。”

 

 

      第61章 第 61 章
有时际遇便是这样神奇。
迦南大巫的孙女与慕芷蘅一般大,是个非常聪明貌美的姑娘。她沉迷巫术,渴望此生能够通晓天地奥秘。
以有涯窥探无涯,太过心急了。一次修炼中的失误,聪慧的少女走火入魔,药石罔效。
待迦南大巫发现她时,她的三魂七魄已经飞散于天地之间,渐入轮回。
此时若是强制未入轮回的魂魄归位,她的孙女也会失神失智,这必然不是聪慧骄傲的她想要的。
迦南大巫便随了那些魂魄飞去轮回,但她在冰室里保存了孙女的身体,仿佛她一天还在那里,便没有离去。她还可以为她采集奇花异草,假象有一天还能听她畅想几句,未来夫婿的模样。
当她途径一片山林的时候,看到骑马狂奔的慕芷蘅,仿佛看到了她久未言笑的孙女。当慕芷蘅后心中箭,摔下马匹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迦南密林中,忘川冰河下,芳芷杜若制成身形,白玉为心,注入魂魄,养魂三载,魂落异乡的少女,终得新生。
此时昀庭,也在浴火中挣扎出一番天地——
昀庭与焉极的关系,在公主出嫁的早几年前便已不明朗,昀庭甚至为了防止奸细,禁止焉极人进入除朔风州外的其他国土,对久居于昀庭的外邦人也禁止离开当地。
朔北军与焉极军对峙几番,焉极已经差不多摸清了昀庭军队的实力。但焉极若是要全面入侵昀庭,还需要对朔风至盛京城的地形路线进行了解。
此时,焉极埋在昀庭宫廷多年的暗桩派上了用场,扮作随行宫人,跟随芷蘅公主从盛京城一路行至朔风州。
这些伪装的暗桩记录下一路的地形、路线、所见,到了朔风州便暗中传递给焉极人。
等到这一切完成,悬在前方的刀便向慕芷蘅斩下了。
“嫁于我焉极皇太子的公主,便是我焉极的太子妃,昀庭保护太子妃不利,竟容歹人行凶得逞。此仇此恨,我焉极如何能忍?!”
烧杀抢掠的狼子野心,裹上了厚颜无耻、“冠冕堂皇”的理由。焉极自此向昀庭开战。
在朔风州已经死去的慕芷蘅,身份极为尴尬。焉极公然声称她为太子妃,并且因为她的遇刺而宣战。这使得昀庭不少人抱着幼稚的假想:如果公主能够顺利出嫁,是不是焉极就不会开战?
然而刺杀慕芷蘅的正是焉极派来的杀手,不过这在昀庭安定后才查明。
那时,慕芷蘅还能不能葬入慕氏皇陵都成为一个问题。
彼时,卿岳闻讯,不顾阻拦,一路快马,向出事的地点狂奔。
另一侧,慕如羽经过多年的历练,再加上老将军的提携,在军中已颇有威信。他转而联络上皇族众兄弟中,与自己志向最为相投,实力也最强的慕之徽,托他向白鹿帝上呈——焉极占了先机,强词夺理,不必理会,昀庭子民自有昀庭军守护,昀庭皇族当全力支持昀庭军队对抗焉极入侵者。


“焉极人的狗屁话根本不用信,我们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儿女要护住!”
此外,慕之徽在民间散布了焉极十大罪状,条条款款,明示焉极觊觎昀庭已久,重整民间士气。不然的话,虎狼将近,却还沉浸在“可能”、“会不会”的假想中,是嫌命太多么。
不久,芷蘅公主被获准低调葬入皇陵。
朔风州,卿岳为慕芷蘅扶灵,将她的棺椁送回盛京。
了了数日之后,一个阴风天,焉极陈兵十万,自两国的边境线起,逐步入侵昀庭国土。
焉极重兵压阵,利用强大的攻势在十天内冲破了朔风州主力军布下的防线。与此同时,藏在焉极前线军背后的,一支毫发无损、人数众多的焉极骑兵部队冲进豁口,一路向盛京城攻去。
昀庭慕氏沉疴已久,最精锐的部队都被派去对抗边境线上的第一轮攻势,其他地方驻军完全无法与训练有素的焉极骑兵相提并论。
焉极骑兵一路逼至盛京城下。然而此时,焉极的杀手锏才刚刚展露——焉极天师,传说通天彻地的大法师,由骑兵队秘密护送而来,为最后攻破昀庭都城做准备。

 

 


      第62章 第 62 章
焉极天师,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但慕如羽、慕之徽、卿岳等人布置战局的时候,却也考虑到了此人的存在。
此时白鹿帝已经被软禁了起来,成了有名无实的皇帝。
多年以来,以皇子纷争起始的昀庭祸乱应当以这外敌兵临城下的奇耻大辱而接近终了了,不该再延续下去了。
卿岳从他师父那里接过了悬临殿尊主的重责,慕如羽升任镇国将军,慕之徽则成为了临政太子。
“不过,若是没能守住,我们这堆封号就什么都不是了。”慕之徽年长慕如羽十岁,是一个常常冷着脸的英俊男子。他说完这句话,露出了一点快意恩仇般的笑意。
冷风掠过,带来焦土的气味。
须发灰白的焉极天师缓缓平抬起双掌,霎时间,阴风鼓袖,发丝飞乱。无来由的一声空鸣,仿佛一只无形之手以焉极天师为中心在四周的尘土中疯狂地划下了繁复的咒文。
笔勾交错,首尾相连,如同毒液一般,快速地向外延伸,一个强大的阵法出现在盛京城前。
敌一动,我亦动。
清微山悬临殿、盛京王宫曲觞池、北郊密林、东极山祈天殿,在四方早已埋好的阵脚,瞬间将整个焉极骑兵队围在了空明阵中。
“宇痕山的法术,竟然没有失传,”感受到空气中力量波动的焉极天师,喃喃语道,“清微山上住着的原来还不完全是废物。”
但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到。骑兵队已经退到了几十丈之外,他的徒子徒孙也在阵法之外为他护持。
他便是这个阵的最中心,最关键所在。
“那好,百年了,让我来看看,宇痕的人有没有长进。”
语落,掌心盖下,阵法发动。
尘土瞬时遇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如龙卷风一般源源不断地向空中升腾,再如蝗虫一般地,一齐往盛京城的方向袭去。
瞬间,空明阵中树立起一个闪烁着繁复莲花图案的透明屏障。
那是宇痕天宫的标志,长在宇痕峰顶的九叶莲花。
盛京城中,以慕如羽和卿岳作为阵眼,主持阵法。
卿岳在术法一道上天赋卓绝,但与焉极天师相比,修习时间并不占优;慕如羽急急接过了天风的修为,襄助空明针。
如果说那时,还有谁能与焉极天师一战,除了他们,恐怕别无他人。
九叶莲花屏障中,清风乍起,那是主阵之人施用的术法——御风。
尘土与清风对峙,交手数百回合,相持不下,时间仿佛凝滞,天地无有昏昼。
一个青衫的年轻人戴着一顶斗笠,他用手指将笠沿略略支起,看着远方灰黑翻涌的浓云。
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小卿岳和那天风宫主的转世还是年轻了点。”言罢,手中的竹杖,往地上的某一处一点。忽的,密林中的阵脚仿佛一下子注入了一道力量,白光大盛。
与此同时,屏障中的无形之风像是突然得到了助力,将亿万尘土拍了下去。
焉极天师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败在两个“小儿”手里。
若是卿岳也在北郊密林,他会发现,此时独立离开的年轻人,像极了当年将幼时的他带上清微山的师父,仿佛并未老去。
焉极天师战败身死,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焉极骑兵瞬时乱了阵脚。
“就是这一刻。”
驻守昀庭都城的,昀庭最后的精锐军队从盛京城门下疾速而出。当先的一匹战马马背上没有人,但是,很快,慕如羽从城门上一跃而下,跳上马背。
昀庭军主帅归位,空明阵再次发动,属于昀庭军的围剿,开始了。

 

 


      第63章 第 63 章
“那个时候太玩儿命了,之后我稍微用一用术法,身上就好像要四分五裂一下。”
夜已经深了,清微山上的夜晚十分静谧。灯下,一对恋人还在言谈。
淳于夜来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忧心,不言而喻。
“你这样,跟走火入魔差不了多少。悬临殿这里不能帮到你吗?”淳于夜来抬眼。
“不是真的四分五裂,只是我感到这样一种痛觉,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反倒是我姐姐他们比较担心一点。不过,光清微山这边藏着的药典,对我没什么用。”看慕如羽的态度倒是挺轻松的。
淳于夜来以往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如何处理,倒需要从长计议。
慕如羽,“好了,故事讲完了,明天我姐姐和姐夫会设宴,正式邀请我们,也是正式认识你。”
慕如羽目光专注,淳于夜来明白,慕如羽将往事告知他,也是想让他能够将真实身份坦露给慕如羽相信的人,如此,以坦诚的姿态,一同面对敌人。
第二天,卿岳、慕芷蘅夫妇果真前来邀约,慕如羽将淳于夜来正式介绍给二人。
悬临殿自酿的酒,口味极好,菜肴是以清淡的素菜为主,却鲜美而不寡淡。席间,语笑言谈、宾主尽欢。
宴后,四人在云海中的回廊里闲步,广袖衣衫随风飘动,画面真如仙境中人一般。
走着走着,慕芷蘅斟酌着言道:“且有一事,还需要让你们知道。”
此时说的事,应当不是小事。慕如羽凝神听着。
慕芷蘅,“一年前,清微山的弟子偶然听到一个传言,‘前世的仇敌,到了今生,依然是最有力的武器’。这个说法并无根据,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有人想拿它作文章,你们多加小心。”
慕如羽会意,点了点头。
许是山下烦人的事情太多,慕如羽一到了清微山上就有一种很不想下山,想就此天荒地老的态度。
这话他没有说过,但是淳于夜来能感觉得出来。但即便是躲在山上,也总有事情会找上来——
封长史一直在搜寻赵续、“师爷”、“小堂主”的下落。连月以来,赵续和他家人的身影一只都没能见到,简直是不知道是生是死。但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人却找上了门。
“是静影安插在古质堂的那个‘小堂主’,他自称代号‘炉子’。”封长史亲自来了一趟悬临殿,将这不方便用书信传递的事情告知慕如羽。
不知江上叶是如何将慕如羽和淳于夜来之间的事情告诉给了封长史,封长史一见他们俩便带着点“贺新婚”的笑意,不过聊正事的时候,这点笑意自然也是收得没影了。
慕如羽,“没有真名吗?”
封长史,“静影的规矩是找一群小孩子从小训练,不取名,只取代号。代号从小带到大反倒变成了真名,办事时用的姓名却是假名。”
慕如羽,“他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交换条件是什么?”
封长史,“他求殿下能保他一条命,静影是被一个盛京城里的高官掌控着。”


静了片刻,慕如羽道:“我们即刻下山,审个清楚。”
原来,“炉子”按照计划与躲在暗处的“师爷”会和,准备一同回京,但恰巧他被一点事情耽搁,晚了一刻,在赶到时,那“师爷”已经死于非命。他自知古质堂的事情一了,他到哪里都逃不过追踪,不如选择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淳于夜来听着他的说辞,心里冷冷一笑。这个炉子的盘算倒是不错。他在古质堂做的那些事,是个邪术师恐怕就不会放过他,另一边,他的主顾已经在卸磨杀驴。但他在古质堂的事情,若是打死不认,查令司这边一下子也不能将他如何,查令司对他,确实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但这样一人,如何会知道静影如今的掌控者。
暗室外,慕如羽显然也有这样的疑惑,封长史出来的片刻,他低声将此说与了封长史。
“证据?要什么证据?”炉子惊讶道。
封长史,“你说静影被什么人掌控,证据呢,光听你说就信了么?”
“这,我,我们那时担心,偷偷查的,我们自己人都知道……”
封长史打断,“证据。”
见他一副想不起什么来的样子,封长史也没有什么耐心等他,言道:“你是不是还漏说了什么,你被派到古质堂到底是做什么去的?难道真的只是混个堂主当当,你从古质堂带走了什么东西,嗯?”
“我,”他看了一眼封长史,封长史目光冷厉,是一种知道了许多事的表情。“他们派我去古质堂是为了钱。邪术师赚的都是不义之财,但是他们想要赚钱,就肯定要给古质堂上供,他们就派我,派我把古质堂的钱运出来。”
炉子去到古质堂之后,古质堂老堂主因为想念过世的儿子,对他信任有加,但当他逐渐掌权之后,老堂主的神志也越发不清。不过,流入古质堂的不义之财依然源源不断。
封长史,“那些钱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这么多钱,你没有动过念头,没有去追踪过。”
看着封长史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延伸,那炉子只好点了点头。他确实在伪装过后追踪过从古质堂运出的银钱的下落,甚至一直追踪到了,那个幕后的人。
“是谁?”
“齐国公。”

 

 

      第64章 第 64 章
炉子原先想得很美,管他什么齐国公,不齐国公,既然知道了幕后人的斤两,他便要盘算从中可以渔利些什么。
这一波又一波的银钱,幕后之人又要妥帖存放,又要掩人耳目,可事事哪有这么如意,炉子只要稍微搞出点动静,那帮人便手忙脚乱起来,如此一来,炉子从中捡着了不少好处。
他根本不想说起自己追踪过银钱路线一事,可分明封长史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也没招了。
如此一来,齐国公的嫌疑倒有点大了。


“你觉得如何?”离暗室远了些后,淳于夜来问慕如羽道。
慕如羽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片刻以后,抬眼,“什么?”
原来他没有听到淳于夜来的问题。
淳于夜来,“我记得,曾经挽芳苑那件事,有矛头指向齐国公,你说过,不觉得是他,是有什么缘由吗?”
慕如羽,“挽芳苑一度荒废,是前丞相买了下来,精心打理。齐国公家的爵位是先帝敕封的,但他家里兄弟众多,本来也轮不到他。他初时有机会崭露头角,完全离不开前丞相的提携,也就是说,前丞相对他有知遇之恩。无论是在前丞相的身前还是身后,齐国公对他都敬重有加。京城里大小园子想找必定是有的,为了掩人耳目,便就用上了恩师身前喜爱的地方,实在是有些……”
淳于夜来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接话了。
白鹿年间至宁定年间,据淳于夜来的了解,齐国公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不论袭爵前还是袭爵后,站位却是一把好手。如今慕之徽的贵妃,正是齐国公的女儿,而她正是在慕之徽还没有得势的时候嫁给他的。
查探、审理等诸事,慕如羽他们会搞定,淳于夜来还是想把时间精力花在解决慕如羽的症状上。
慕如羽并不想让他离开盛京城,或是说他的身边,他便将太医院的书库钥匙借了来,让他去里头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淳于夜来在太医院的书库里闷了三天,却是没有能找到有用的。
悠然王府,书房里。
“真的要回去?”慕如羽问。
“嗯,不是回玉城,回练月谷,那里有珍稀的医典,还能问问师父。”淳于夜来认真答道。
“什么时候回?”他再问。
因为慕如羽坐着,淳于夜来在他面前站着,慕如羽便环住他的腰,抬眸看着他,眼眸里,带点疑问,带点不舍。
淳于夜来觉得心里仿佛揪了一下,但还是控制着思绪,回答:“说不准,给我些时间找方法,好吗?”
片刻后,听到慕如羽的声音说:“好,我找清微山的人送你过去,免得路上耽搁。”
淳于夜来想,这是最好的了,免了路途中的不少麻烦。
又听慕如羽说道:“这么晚才同你说我的问题,是我的不是,如果一下子没能找到好的方法不用心急,也不用难过,知道吗?”
淳于夜来起初不太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对。直到他在去往练月谷的归雀上,迎着猎猎天风,心间空明,一瞬间,他想到,即便作为转世,一下子承载属于另一个的法力,应当也是属于一种禁术,修炼禁术,会如何?也许,慕如羽一早便想到了。
一刹那间,淳于夜来觉得心痛万分。

 

 

      第65章 第 65 章
这一厢,慕如羽将淳于夜来送走,心却没有放下来。
他是希望他能陪在他身边,但是这个时候的盛京城不比以往,淳于留在他身边,恐怕并不比离开安全。
封长史还在追查赵续的下落,炉子提到的信息,他们去追查了,却见早已被人抹去了痕迹。
慕如羽派去盯着齐国公的,正是在青崖县也派上用场的幽泉暗卫。幽泉暗卫人数不多,比查令司的查令史还要少些,直接听命于皇帝,以及皇帝钦定的人。因而,慕如羽对齐国公起疑,慕之徽也是知道的,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看慕如羽能查出个什么。
表面上看着一片平和景象,慕如羽却能感觉到,暗涌越来越汹涌,只待一个豁口,这暗流便会喷涌而出。
果真,一日朝会上,有人上奏说,镇南王居心叵测,先镇南王已经过世多月,朝中竟然刚刚收到消息。又有人上奏说,听闻玉城不太平,镇南军有异动。
东一上奏,西一上奏,总之矛头非常明确——镇南王。
老镇南王过世,这个消息,慕如羽在最初遇见淳于夜来那会儿就得知了,慕之徽想必也早就知道。淳于夜来那时没事上奏朝堂,确实于礼不合,但明面上最多也就是礼节上的问题。镇南王掌镇南军帅印,这个爵位是在白鹿年间封的,之后,毗京之乱,镇南王全力襄助慕之徽,京中的精锐有一大半都是原本镇南王的人。混乱平定后,镇南王非常低调,也非常果断得领着军队从哪来回哪去,那个节骨眼上,慕之徽不好翻脸,依然下诏封镇南王为世袭王侯。
所以,等老镇南王过世或是退位,由他指定的继任者继位,这个是合理的。
从白鹿年间开始,昀庭混乱太久了,不论是后期站出来的清微山,还是镇南王,他们多少都对慕氏皇族怀有着不信任的态度。
这是慕如羽和两方都打过交道后的感觉。
不过,镇南军有异动,这个不知他们一帮文官是如何得知的。慕如羽知晓,还是通过淳于夜来之口,知道他那不省心的兄长不知听信了谁的撺掇,又是要害人性命,又是想在玉城搅出一番风浪来。
听了半晌官员的上奏,忽然有人站出来,正题来了——齐国公上奏,先镇南王世子与悠然王交情不一般,不知悠然王作何说明。
慕如羽看了看他,略带着点不相信的神色。现在的反派都跳得这么快的吗,他都还没上奏呢。
不过这么想来也是,对方肯定是发现了慕如羽这边的动作,索性先下手为强了。
慕之徽在王座上单手支着下颌,看着玉阶下的这两人,在短暂的静默中倒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
慕如羽收回了视线,非常直白地“说明”道:“我与镇南王世子原先并不相识,相遇得十分偶然,我对他一见钟情,交情自然是非常得不一般。”
有些事情藏着掖着,反而更容易生出变故,慕如羽便将他与淳于夜来的事情摊开来说。
言罢,朝堂上响起了一些声音,有可惜的,有震惊的,还有些道不明的。
站出来的齐国公也是难以掩饰的一脸震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来么,两个皇族男子的交情,一般便是兄弟、朋友、酒肉朋友之类的,但两个立场上有些敌对的男子,这些关系中的哪一项都能往同谋上去牵扯,但爱侣这种关系……慕如羽心里暗道,幸好他耍流氓都耍得隐蔽。
“哦?竟然还有人能够得你的喜欢,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了。”慕之徽笑道。
慕如羽礼道:“臣弟喜欢他,便觉得他什么都好了。还望陛下能够为臣弟赐婚。”
好嘛,悠然王请旨赐婚,那么慕之徽顺势答应,镇南王世子多了一重身份,自然要留在京中,难不成还慕如羽嫁去玉城。世子都留在了京中,如何还远程操控镇南军围京,齐国公想要暗示的,慕如羽与镇南军异动有关,瞬间就不成立了。
齐国公难得站出来一回,却吃了瘪。
不过慕之徽也没有当堂答应赐婚,反而是让慕如羽再多相处相处,不必急着成婚。这么一来,前面的多番上奏一下子被大事化小,化成家事了。
但事情显然还没完。

 

 

      第66章 第 66 章
齐国公一改往日窝在后面的态度,一下子站了出来,不知是做好了哪些准备。
问题就在于,“不知”。
“这个齐国公果然是不简单,如今我们都还没有有力的证据。”慕如羽握着一把折扇,背着手。
下了朝,他便回了王府。封长史据说有了赵续的消息,正在查找中。此时书房里,还有江上叶与他商讨事情。
“那陛下是同意你们的事了?”江上叶问。
“我也说不清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推到朝堂上去谈论的,不会只是私人感情这样的事,陛下让我‘多相处相处’,不知是想如何对待玉城。”慕如羽言道。
镇南军与慕之徽掌控的军队数量一相加,整个昀庭军队的实力便可强过他们所探知的焉极军的力量,可以说镇南军是一个微妙的存在,也是昀庭和焉极能够长期制衡的关键。但是这样的关键因素,身为昀庭之主的慕之徽怎么会想让它一直留在他人的手里。
昀庭之主将镇南军纳入昀庭军是迟早的事,两代镇南王更迭之时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不论是对慕之徽一方,还是对镇南王一方。其实慕如羽有时想私下里与淳于夜来提出这件事,但这种分明“损人利己”的事情,慕如羽也没脸说,而且他明面上就是一个闲散王爷,那么这种事情可避就避吧。
但现在,在朝堂之上,有人将这个一直隐埋但一直真真实实存在的问题揭了出来,慕之徽的反应却是先按下不表。
“齐国公他们那伙人知道了玉城那边的这么多事,且不论是真是假,可见他们在玉城安插了不少人。”慕如羽用折扇一记一记地敲着掌心,“跟随夜来同去的人,有消息吗?”
江上叶,“有,练月谷一切正常。殿下是怕有人知道了淳于公子的行踪?”
慕如羽,“嗯,不得不防。齐国公贾赢这个老东西,连他是镇南王世子都知道,那么应该还知道不少。”
江上叶想了想说道:“淳于公子即便自小不在府上,但逢年过节,或是先镇南王有事召回时,必然是会在玉城抛头颅脸。殿下近日与他一直在一起,众人对殿下面前的红人好奇也是正常的,兴许有人就认出了他。”
江上叶委婉地说明了齐国公等人如何认出淳于夜来的可能,自然是因为慕如羽和他总黏糊在一起。但神医弟子这件事,如果连玉城那边知道的人都不多,那么其他人相比更难以知晓,慕如羽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慕如羽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没有反驳什么,却是道出了他真正感到忧虑的,“镇南军事关重大,贾赢的胆子莫要太大。”
然而总是有人要搅浑这一池还算清澈的池水,力争成为搅屎棍一角。
玉城那个镇南王府的大少爷不知如何惹怒了镇南军将领,那将军不理会他的命令,反倒给了他拿捏住了错处,要判处极刑。镇南军将领在军中威望极高,与先镇南王关系很好,也不知如何惹上了这么个“假王爷”。将领下狱的消息一传到军营,军中便传出了不服的声音。
玉城那边将镇南军将领的错处处理得有些模糊,至少在慕如羽他们看来,因此他们也没有得到那位将军为何下狱的确切消息,但军心不稳这个消息却是确切的。
这已经是在朝堂之事几天后了,玉城隐约传来的消息,一般人听听过也就听听过了,但敏锐的人却知道这非同小可。深夜,慕之徽将慕如羽穿召入宫。
慕之徽:“免礼平身。你看看这折子,有人在玉城搞鬼。”
闲杂人等都已退下,慕之徽一见慕如羽便直入正题,让他看了秘传来的折子。
慕之徽的判断没有错。如果镇南军将领真是无缘无故违抗镇南王的命令,那么如今就不会只是军心不稳了,镇南王府已经被烧了都有可能。应该是那大少爷故意找事,但如果没有人去唆使这不分轻重的人,一般人哪来的胆子去招惹在沙场征战过的将军。


慕如羽细细看了一遍密折,却仍然没有看到那位王姓将领被追责的原因。
慕如羽,“陛下,那王将军被抓捕的理由不明,恐怕有隐情。”
慕之徽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慕如羽笑了一下,言道:“这折子里的‘镇南王’我素未谋面,我的那位也不是这般秉性。我猜想,若是镇南王传位,除了文书,应该有些信物什么的,那位镇南府的公子是不是想差使镇南军做什么,但却不足够能证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慕如羽轻轻地把他的恋人摘出去了,慕之徽心知,倒也不作声,但慕如羽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他想,恐怕这也不仅仅只是慕如羽的猜想。
慕之徽直截了当道:“镇南军不可不稳,朕也不希望这种时候再来个焉极军什么的。如羽,如今昀庭已然安定,不应该再留有隐患,将镇南军并入昀庭军,不可再拖。当然,镇南王的爵位依然保留,除了镇南军,一切赏赐都不会变。”
没有镇南军,也自然不会有镇南三州。这是慕之徽未说的话。
但是,昀庭的安定为重。
慕如羽拱手行礼,“臣领命。”

 

 

      第67章 第 67 章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与人建立过如此亲密的关系,亲密到生出了未曾有过的不安。
月色无边,夜风也无边。
换作是以往,责任在前,慕如羽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甚至于用一些不算好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但此时,他想的是,他会如何回应?他会同意吗?他会以镇南王的身份随我回盛京,交出镇南军的控制权吗?


他会……慕如羽不由得笑了笑自己,怎么如此啰嗦,现在的敌人难道不是他兄长吗?
但,他会如何看待,此时去“逼问”他的我?
原先完全不懂的多愁善感,此时的状态倒是像极了。
人一走神,时间过得就特别快,一夜的时间也是如此。
不多时,练月谷之前的山峦就显现在眼前。
晨曦未明,谷中人引他前往淳于夜来所在的院落,远远便看见,院落门前的灯还亮着。
“多谢引路。”慕如羽道了一声谢,那人便退下了。
慕如羽抬了手敲门,只一下,门便开了。
四周尚是昏暗,一点灯光洒下,淳于夜来不知是多久没有合眼,气色不好,却是欣喜强撑出的精神。
“让我抱一下。”慕如羽一步跨过去,拥他在怀里。
淳于夜来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呼吸间是他身上的熏香。
怀抱了许久,淳于夜来牵起他的手,往书房走去。边走,他尽量轻松地问道:“现在赶来,是因为想我了吗?”
慕如羽回握住他的手,回答道:“是,想你。另外还有皇兄派给我的其他事。”
慕如羽的皇兄是谁,不言自明了,他也并不想遮遮掩掩。
“嗯,是因为玉城那里出了什么事吗?”淳于夜来问。
慕如羽,“慕渊抓了镇南军主帅,据称是他违抗主令。”
淳于夜来闻言,讶异地抬头,“慕渊他脑子没事吧。”
慕渊现在这位子是经不住仔细推敲的,可是他怎么的也是镇南王的大公子,淳于夜来没去如何他,镇南军的主帅也不能如何他。换作他人,巴不得躲得远些,他倒好,自己送上门去招惹。
慕如羽不好回答,淳于夜来继续言道:“这下可好,我对他算不上很了解,但感觉一直以来为人做事,他的胆子都不算大。如今弄出这些事端,必然是有人教唆了。”
淳于夜来的猜想与慕如羽他们曾想到的不谋而合。
“无论是谁教唆,目前来看,那人应该还在玉城,我目前也不能将他如何。但,夜来,我真正担心的是镇南军的安定。”慕如羽看向他,目光沉定,“僻静之战后,昀庭和焉极都需要休养生息。如今,据我们手头的线报,因为诸多原因,焉极并未能如愿扩充大量军队,但他们在数量上还是略胜于昀庭军。但是,若是加上镇南军,我们便可在数量上胜过他们。”
淳于夜来静静地听他说明。
慕如羽,“如今这世间,虽然已有术法、邪术,甚至于迦南有密术,焉极天师修炼所谓天术。但在战争,特别是两国相争,必然是倾尽力量对抗。术法便以术法相抗,武力搏杀便需要在兵法、兵器、士兵数量上相抗衡。此时玉城镇南军出的事,平心而论,盛京城早几十年前还有更严重的,不然也不会有毗京之乱。但如今,镇南军不可乱,主帅被抓,望军中诸人不会听信流言蜚语,引起哗变。”
慕如羽已将其中厉害讲明了,事情紧迫,镇南军之事必然是要立刻处理掉。
淳于夜来,“你想让我如何做?”
慕如羽,“回玉城继承镇南王之位,探明镇南军主帅之事,以正视听。”
淳于夜来,“好,即刻动身吗?”
慕如羽点了点头,“嗯。”
淳于夜来站了起来,慕如羽以为他要收拾行装,却听他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吗?”
慕如羽语塞了一下,而后言道:“皇兄希望你能将兵权上交,其余封号和封赏都不会改变。”他顿了一下,又言道:“当你成为真正的镇南王的时候,那时你便会变成众矢之的,不论从盛京的角度,还是从暗藏的势力的角度。我不知道那时……我怎么样才算是好的,与你在玉城,那么盛京怎么办;我若留在盛京……”
留在盛京也是两难。
“但决定权在你手上,我只能建议说,皇兄还算靠谱,不然如今的昀庭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淳于夜来笑了起来,“那我可得趁机讨一封好旨意了。”
淳于夜来回身去收拾一二,慕如羽还在原地,似乎没有明白他方才的意思。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第68章 第 68 章
之后在玉城的事情,淳于夜来有慕如羽的陪伴就办得十分利索——悠然王艺高人胆大,以一敌多,便可将想要加害淳于夜来的人解决了。
“小殿下,您说先王传位于你,可有什么凭证吗?”这是慕渊那一边的人的提问。
能问得这么有恃无恐自然是做了一番准备,老镇南王留下的东西都已经被处理过了。
淳于夜来倒也不显得慌张,他从发上解下发带,取出了藏在其中的布帛——这是老镇南王留给他的密信。
这一厢,镇南军暂且稳住,慕如羽和淳于夜来还在忙于解决玉城的诸多事情,另一侧,不知何时埋伏在昀庭边境线外城郭里的焉极军忽然发难,来势汹汹。
果然,朝中有焉极的内应,他们等了许久了。
看焉极军凶猛的轮番攻势,也知道他们是想速战速决,不愿拖到镇南军前来援助。
昀庭已经速速响应,前去应战。镇南军主帅已从牢中放了出来,听闻消息,非常气愤,恨自己身在玉城,路途迢迢,不能直接把焉极人揍回去。
淳于夜来与慕如羽悄悄一说,慕如羽一想,这也并无不可。
边境战事激烈,但焉极军也并没有能直接突破昀庭的防线。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盛京城出现的问题,新任焉极天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盛京,带着他的弟子们,在盛京城里支起了一个大阵法,倏忽之间,盛京城被阴霾所吞没,阴霾之下的人瞬间无力,仿若魂魄被抽去。
唯有昀庭皇宫因为清微山早先的加持,尚且清明。
清微山诸人从外部列阵破法,一时还未能解破。
如果这是在安静的齐国公府邸里看到齐国公,就会发现,他突然变得年轻了,往日日渐垂暮的老气消失无踪。他的书房里摆设着焉极天师交与的圣物,那些用大量金银购置的能够延年益寿的奇花异草被精心放置在独立辟出的花园里。而同样独立辟出的神秘院落,已经空了。
焉极天师的目标是慕之徽。
早一刻,卿岳收到了慕如羽的传书,他将清微山上用灵气豢养的归雀尽数让弟子带去了玉城。
镇南军再怎么训练有素也没有接触过归雀这样的奇物。慕如羽用术法操作,令归雀低空飞行,未免镇南军难以适应,一路向盛京城前去。
彼时盛京城,卿岳为昀庭王宫护法。
焉极天师带来的阵法是一早就秘密埋下的,调用起来极快也极温。清微山和焉极天师一脉斗法,霎时电闪雷鸣,暴雨骤降。
五个时辰过去,卿岳和焉极天师不分伯仲。空中百鸟飞过,慕如羽、淳于夜来、镇南军终于赶到了。
城中阴霾还未驱散,慕如羽立刻加入到了清微山出列的阵法中。
有了慕如羽的主力,阴霾加快了被大雨驱散的进程。仿佛感知到事情不对,潜藏在盛京城外齐国公别庄里的焉极军听令出来——此时不行动,便等不到大军从边境线杀进昀庭,再与大军合围。
镇南军和焉极军直接相抗。
阴霾愈发被驱散,直至祛除,淳于夜来和一些清微山弟子进行善后,慕如羽与法力高强些的急急赶往王宫。
当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时,焉极天师一党终于被尽数收复。
雾霾散的时候,齐国公就想偷偷跑了,但被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幽泉暗卫逮住了。
不多久后,盛京城外的镇南军传来大捷,边境线上,焉极军后撤十里。
这一次汹涌的暗潮终于又再次平复。
疲惫不堪的淳于夜来找到一个间隙可以去看看慕如羽时,却发现他因施法过度,脸色很不对。
慕如羽想对他笑一笑,但只是细微的动作,却牵动的伤口,下一刻,便昏厥了。
淳于夜来看着他在眼前倒下去,急忙上去抱住他,等抱住了他,他发觉沾了一手的血。
慕如羽的皮肤像是瓷器一般,布满了裂痕。
霎那间,那点没有做完的梦像是潮水一样的在淳于夜来清醒的时候涌了上来。
那是百年前,慕昭溯为了解决难以解决的邪术师横行问题,一边命令幽泉暗卫对邪术师进行暗杀,一边放出了宇痕天宫术法易学,宇痕山密道可寻的消息。
大量邪术师想去宇痕天宫闯一闯,慕昭溯虽然没有明言宇痕天宫的密道,但这么多人总有人找得到。最后,一大批邪术师杀上了宇痕天宫。宇痕天宫玄者术法高妙,但人数却不多,而且一直靠歪门邪道炼术的邪术师也不算弱,更何况人多。
宇痕天宫和邪术师陷入了数天的对抗。当有一些邪术师累得想回撤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昀庭军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慕昭溯亲率昀庭军剿灭了一直以来的心病,而彼时旧日师门宇痕天宫也折损大半。
那时的天风已经是天宫宫主。
宇痕天宫落得如此样子,天风宫主难辞其咎,最后,他拼着力气,飞身上悬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连一点眼神都不想留给曾经两相心许、未曾言明的慕昭溯。


慕昭溯拦他不住,更狠的是,天风自散功法,霎时化作散落的尘埃。
“不!天风!”慕昭溯崩溃大喊。
然而无人应答。
慕昭溯他是想一石二鸟,也想把自己仿照天宫的布局建了一座院子的事告诉天宫,可是,太贪心了。
三年之后,慕昭溯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宇痕峰上,向天宇之上的神明请求,请求如果有来世的话,再见天风一面。
他化冰为刃,刺破自己的心脏,将自己献祭。
于是,百年后,这个诉求化作了暮春之初初见的那一眼。

慕如羽病得太重,盛京里的人都束手无策。淳于夜来的神色很不好,慕芷蘅看着他,也为他心疼。
最后,淳于夜来还是决定,带慕如羽回宇痕天宫看看,传说天宫被封了,但他,不知可不可以打开。

一年后,宇痕峰上,宇痕天宫。
一道仿佛从天宇的缝隙之中洒落的阳光逐渐扩大,驱散了浓云。
慕如羽已经恢复如初,但还是想赖在这里,因为这是真是又安静又漂亮,就是有一点问题——淳于夜来被他缠了几天,腰酸背痛的,现在已经躲了他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