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沉稳又英俊的苏阡的要求根本无法让人拒绝, 司华稍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聪明而又细腻的苏阡一定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家教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接近我们的少主?”

  苏阡淡淡开口问道。

  “你们”和“我们”这两个词好似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司华怔了怔,也从未想过质问来得是这么直白。

  但她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没有回话对苏阡来说是最好的回答。

  就在刚刚,他能感觉到, 白千迹对苏子银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和热烈,甚至苏子银有回应的趋势。

  这让他感觉实在不太妙,他回忆从前, 密密麻麻的记忆回笼——明明泽生毒教恶名昭著,可在第一次交锋后,白千迹的态度和气势却有了巨大的变化。

  明明毒教的教主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可是在知道自家少主是苏子银后, 竟然开始了温柔的对待。

  如果要对比的话,他苏阡和苏陌都是尊重少主, 却不赞同他的很多不成熟的小心思。

  但是白千迹是纵容着的,不仅是苏子银做什么都陪伴在旁,更是不忍心让苏子银受一点点委屈。

  看着苏阡眼神的变化,司华轻轻叹气道:“你总归是什么都能猜出来的。”

  猜到这个的时候苏阡第一直觉竟然是理所当然, 甚至觉得“果然是这样啊。”后来变成惊恐怀疑,甚至愤恨,但一阵秋季的晚风袭过,他忽然放开了。

  苏阡:“是啊, 你心怡白教主……我也可以看的出来。”

  苏阡看着司华的发丝被渐渐吹起,甚至有几缕碎发落在她的鼻尖。司华用手慢慢的剥开,没有回答这个话,只是笑着。

  但这个笑容包含着无奈和苦涩。

  “教主人真的很好,虽然他冷酷,但是他的心还是很柔软的,特别是见到苏公子之后。”

  隐藏在白纱后的面容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们一直都知道教主有心上人,但我们从来不问,他也从来不说。或许就算我们问了,他也不会让我们知道。”

  司华顿了顿,抬头看了看上面,月亮和星空被郁郁葱葱的树荫挡着,但她还是在望着什么。

  “后来看到教主这样对一个人,我和云画才突然醒悟,教主其实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我,甚至是教主,都是前些日子才知道,那就是苏子银。”

  司华突然笑了:“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挺不公平的,明明我一直都在教主身边却怎么也抢不过另一个很多年没见面的人呢?教主待苏公子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苏阡也跟着她微微抿嘴笑,轻轻拍了拍司华。司华看似细腻缠绵,其实是个最果断和洒脱的姑娘。

  苏陌和云画两个人愣愣的看着对方,没想到苏阡会带着司华出去,他们两人都不是那种与对方不熟知就聊天的人,于是两人在房间里一直尴尬的坐了一盏茶的时间。

  司华与苏阡一路走上来。

  刚一推开门,苏阡就看到就看到苏陌和云画两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喝茶,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司华:“我方才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教主和苏公子,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公子带教主出去散散心了?”云画在房间里憋得不行,终于见到司华回来,忙不迭地回应。

  “应该是的,少主经常会做一些小动作。”苏陌头痛的摸了摸额头,“他们两人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教主的伤口……”

  “我们叫少主身上备了一些伤药,上次那件事情,我们要求他时时刻刻都要带着银华和草药。”

  隔壁的新衣服已经被换上,但是没有见得有换取下来的褐色衣服。大约是被教主随手扔吧。司华心里这样想到。

  但这次谁也没有想到,并不是平时贪玩的苏子银要求出去散步的,而是刚刚醒来的白千迹。

  白千迹低声道:“子银,你陪我出去走走。”

  苏子银看白千迹状态不好,便顺着白千迹,陪他一起出门。白千迹一路上没有想要散心的意思,脚步有点临乱和虚浮,人也不太精神,甚至有时候走路都会打颤。

  苏子银想要扶着他,却被他拒绝了。

  白千迹推开他:“我自己来。”

  苏子银有些无所适从:“你想要带我去哪里,一定要今晚去?你身体还有伤……”

  白千迹没有回话,沉默的走着,嘴巴闭得紧紧的。

  他们傍晚上山,脚步依旧走的很快。苏子银认出来了,这是走向他曾经被绑架的柴火屋。

  柴火屋前面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看不清这里曾经有过一战。白千迹依旧抿着唇,在柴火屋前面静静站定。

  苏子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千迹有些粗暴的一推,甚至手已经被柔软的触感被绑住了。苏子银惊讶的扭头看着白千迹,这才意识到今日的白千迹跟以前完全不同。

  他眼底泛着猩红的颜色,目光里带着些狠厉和决绝,整个人与这些天的温润如玉毫不相干。

  是那个苏子银在茶楼,拿到白玉环后,看到的那个宛如厉鬼的可怕的人。

  苏子银心底一惊。

  还没等他张口说话,白千迹用力将他抓了过来,扯下外衣撕成碎布条把他花式绑了。

  不知道白千迹这是在发什么疯,苏子银被他束缚住之后开始挣扎,但是不知道为何,手上的白千迹曾经穿过的衣物,韧性很强,根本扯不断。

  苏子银头脑发蒙,着急道:“你干什么啊!”

  可是白千迹没有回答,双手用着很大的力气,把他死死地按在墙上,狠狠地盯着他。

  “你……”

  苏子银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千迹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咳嗽一声,竟然又脚步有些仓促和匆忙的跑了出去。

  他好像是追赶着什么东西,把苏子银安坐在地上之后,就紧紧的关住了门。

  这间房间的柴火夫,为了自己的柴火能保持干燥和不被虫蚁蛀蚀,把房子建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漏不进一点儿阳光。

  苏子银挣扎无果只能坐在原地,不同于上次被关押的惊悚和害怕——这一次更多的就是惊异,迷茫,和滔天的失望。

  他不明白白千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都是假的?

  人在密封的环境中或许喜欢胡思乱想。苏子银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中感受到了压抑和无助。

  白千迹没有放了他的意思。整整一夜,睡意席卷了他,让他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其实白千迹就在门外。

  平日里潇洒恣意的白千迹低低地喘息着,靠在门上,人呆滞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亮了,但是苏子银不知道,他就像个瞎子在里面摸索着。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总归要先出去才好。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破碎的瓷碗,这如同是沙漠里行径路人的水,大约是救命稻草,他一下又一下得摸着瓷碗,割着衣服。衣物再坚韧也抵不过这瓷碗。

  于是,大约一炷香时间,苏子银就把绳子弄开了。

  门被反锁,于是苏子银爬到窗户上,要从上面跑出去。

  他想知道,为什么白千迹要将他关起来。

  隐隐的有种预感,他莫名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解开了。

  他推开窗户,正好看到门外站着发呆的白千迹。

  两人对视了一眼。

  苏子银没有平时的笑容,精致的脸庞就显得有些疏远。

  苏子银定了定神,努力冷静道:“白千迹,你想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说过话,这大约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白千迹看着他,眉间有些许痛苦,神色不明:“你……又要离开我?”

  电光石火间,苏子银抓到了一个字。

  “又?”

  他猛地扬声询问,又突然想起——几天前,司华对他说“教主经常向我们提起你”。

  有个想法从苏子银的脑海里冒出来,他开口问道:“白千迹,我们早就认识?”

  白千迹头痛欲裂,眼前的苏子银与,梦中刻薄讽刺的苏子银渐渐重叠,但又有些不同,跟儿时那个身影重合,也觉得有些不同。

  白衣教主捂着额头:“我想把你绑在我身边,不再把你放走。”

  苏子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白千迹突然道:“你不记得了……那我讲给你听。”

  苏子银抿抿嘴,跟他一同坐在了一个稻草垛上,想了想,又往远处挪了一点。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药王府里,被他们当做毒人炼制。”

  苏子银迷茫的望着他。

  白千迹淡淡道:“后来我遇到了你。”

  苏子银皱着眉头回忆以前的事情,挖尽脑子也没有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白千迹有些失望,但是忽然听见苏子银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你能跟我讲讲么。”

  白千迹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痛苦减轻了不少。

  “你知道么,我其实是……”白千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还是很有力的传到苏子银的耳朵里。

  苏子银皱紧了眉头,白千迹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以前并没有泽天毒教,江湖上也没有我这样的人。是后来……经过了一些事,才有了泽天毒教。我从药王府中逃出来之后,杀了府上的所有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来了,你救了我,我才能够活下去。”

  白千迹的意识有些不清醒,说话也断断续续,故事讲的也很凌乱。

  但是苏子银却好像听懂了:“是在我十岁之前?我十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听阿爹说是因为发了一场高烧。”

  白千迹忽然回忆起了,当时的他身上满满全是毒,小小的苏子银一直陪在他旁边,肯定也沾了毒,发烧然后导致的原因非常有可能是因为这些毒的原因!

  苏子银看他神色不好,微不可闻的往他那边靠了靠,说道:“对不起,你好好和我说,我努力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