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浪江湖>第63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三

  晋千帆跟着君承走了一会儿,连句话也不能说,将自己的面容挡起来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视线遮了起来,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真不明白平日里白渡尘是怎么打着伞还不撞到人的,就这一会儿他就差点撞了好几辆车。给小摊主小商贩添了很大的乱子,君承却只是安慰他般的给他收拾了烂摊子,同时时不时的给他说着周围的交通情况。

  所幸白渡尘以前打下的名声很好,虽说每个人都很好奇黑伞下的面容,但出于礼貌或出于健康,还不曾有人真的来掀开看看。

  晋千帆觉的不能再这样走下去,难道吃饭睡觉,他也要打着伞吗?

  他握着黑伞往君承看不见的方向悄悄打开一条小缝,四处扫去,不远处前方正有一个书生摆的写字的摊子,生意惨淡,书生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晋千帆快跑过去,将一块银子放到桌子,正欲提笔写字,突想起君承识的他的笔迹,抬头看向书生将笔塞到书生手心,道,“请帮我写两个字。”

  书生正专注的看着书,突然一片阴影和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出现眼前,正茫然不知所措,来人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拿好笔,抬头问道,“写什么呢?”声音停下,书生对上来人的眼睛,愣住了。

  来人别开头,低声道,“不好意思,请帮我写,‘再见’。”

  书生提笔写下,君承也正走来身边,晋千帆把纸举到君承面前,君承看了挑眉笑道“为什么?”

  晋千帆想了想,俯低身子在书生耳边道,“请帮我写,‘不方便’。”

  君承看着几乎把两人给盖起来的伞,沉下了脸,当着他的面就和别人咬起了耳朵,真当自己是白渡尘了!

  不等晋千帆把纸举到面前,他就冷冷出声道,“游戏玩够了吧!”同时大力掀起黑伞,站到伞下与他对视起来。

  晋千帆看着君承清秀的面容上阴沉的表情,喃喃道“你认出来了?”

  君承道,“我眼不瞎!”他顿了顿,呼了口气却还是没忍住,道,“你是不是傻啊!”

  晋千帆愣愣的看着他,还以为是假扮渡尘惹了他不高兴,道,“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又想起他是趁人家不注意自己偷偷跑的,又放低语气道,“我没打招呼,偷偷跑了,是我的错,我道歉,你不要生气了。我也是害怕啊!我怕我会伤害你,这几年我特别想你,可是我不敢去见你,如果我伤害了你,我会,我会崩溃的。”

  晋千帆慢慢停下,再无法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来,因为君承的表情突然变了,不只是不再生气,而是变的悲伤变的难过,就像漫天黄沙,枯枝死树,大雨滂沱,仿佛这个人的人生变的阴暗,再无希望。

  他的身体和灵魂变成一块块碎片,用最坚固的胶粘了起来,可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摧毁。

  在晋千帆崩溃之前,早已崩溃,凋零,绝望的是他。

  晋千帆上前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他勒紧手臂,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抱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走,求你,别走。”君承一字字哀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晋千帆动摇了,君承那么骄傲,对他说了“求”。

  “就算是死,我也想在你身边,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你,很想很想。”

  什么时候,这个高傲的曾经连句喜欢也不肯对他说的少年,对他竟如此卑微。

  晋千帆下定了决心,道“好,我不走”。

  他们在伞下,来来往往的人虽好奇但也只能好奇,可那书生却是从头到尾目睹了全程,从苍白震惊到脸红羞涩,最后只得轻咳一声,让这两人清醒过来。

  君承淡淡的瞥书生一眼,贴晋千帆耳边轻声道“带我飞”。

  晋千帆轻轻一笑,把伞塞君承手里,转过身微微弯腰道,君承轻轻跳上去,从怀里掏出一条黑布带蒙上晋千帆的眼睛,晋千帆本想拒绝,却不料蒙上后仍看得见东西,摸上去,只觉的眼睛的地方凉凉的,“这是什么?”

  “水晶,像你的眼睛,仔细看是蓝色的。”君承把伞举高了一些,他完全的暴露在光下,却没有让他痛苦的感觉。

  晋千帆抓紧了他的腿,朗声道,“那我们现在就飞喽!”说着君承合上伞,抱紧了他的脖子,他大笑的快跑了起来。

  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着。

  两个心里都藏着悲伤的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却只是笑着的。

  远处的阁楼上,俊朗的面孔,白衣胜雪,轻轻一笑,身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无论如何改头换面,有的人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晋千帆买了匹枣红马,信马由缰,蒙着黑布,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君承与他背对背的坐着,亦闭着眼睛,嘴边挂在淡淡的笑容,宁折流淌出轻柔的音乐。

  一切都美好极了。

  他们在阳光下奔跑,在小溪边玩耍,在树荫下亲吻。

  晋千帆枕着君承的腿睡懒觉,君承倚着粗壮的树干吹笛子,他趁着晋千帆睡觉,轻轻撩开他额间的碎发,记的四年前晋千帆经常做这个动作,看着他的额头然后耍坏似的轻轻弹一下,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君承却不忍心把他弄醒,只是俯下身去轻轻落下一吻。

  脖子被抱住,手臂的主人正看着他笑,笑的如沫春风,君承有些脸红,却又俯下身,吻上他的唇,晋千帆收紧了手臂,和他不依不饶的纠缠起来。

  他们在一起过节,过七夕过中秋。

  他们在璀璨的夜里,牵手走过大街小巷。

  两人来到卖小装饰的小摊前,君承一眼就看中了一条玉鼠项链,兴冲冲的拿到晋千帆面前道,“千帆属鼠吧?”

  晋千帆轻轻一笑道“嗯”可看着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玉鼠,眼神却悲伤起来。

  君承知道,他想起了白雪。

  君承拿出钱来,向小贩道,“这个我要了。”

  小贩见钱眼开,还没来得及客套几句,就见稍矮稍瘦的客人亲昵的绕到另一位客人身后,把项链戴了上去。这没什么大不了了,关键是他还顺便摸了摸另一位客人的脖子,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极具暧昧,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谁还没有几个无意的动作啊!关键是另一位客人,好像是认定了他这动作就是调戏就是挑逗,抱着客人的头就啃了下去。然后拉着手就跑远了。

  ……额……

  两人一路狂奔,君承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两人稍休息了会儿,慢悠悠的走了起来,牵着心上人的手,晋千帆道“今天月亮真漂亮呢!”他转过头笑道“没有你漂亮。”

  君承轻拍他一下道,“漂亮是夸女孩子的!”

  晋千帆道,“你比女孩子漂亮。”

  君承轻叹道,“唉,读书少就是不行啊!连夸人都不会。”

  “那你教我。”

  “教你读书?”

  “不,教我夸你。”

  ……

  君承轻哼一声,从袖里掏出宁折,曲子缓缓流淌,晋千帆闭上了眼睛。

  是鹊桥仙,同样的曲调,不一样的意义,魂牵梦绕的人。

  “如何?”

  晋千帆淡淡笑道,“好听!”

  君承轻咳两句道,“这不是挺会夸我的吗!”

  “哈哈”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桃城。

  晋千帆躺在树上,怀里君承趴在胸前正睡得正香,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放轻动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吞了下去,才放心大胆的抱住他。

  晋千帆伸手摘下一个桃子,啃了一口,君承倚着他的肩膀张嘴道,“我也要”。

  晋千帆耍坏的举高了手,一面故意把嘴里的桃肉咬的吧唧响。

  君承扭头瞪他,晋千帆讨人厌的笑,嘴边依旧吧唧吧唧,君承扶着树干坐到晋千帆腰上,正对着晋千帆的嘴巴就吻了下去。

  事后摸了摸嘴唇,哼道,“你就是故意想让我亲你吧!你这坏家伙!”

  “可是你先扑过来的啊!”晋千帆坏笑。

  君承道,“哼,就是你故意的!”

  晋千帆微微一笑,直起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君承满脸通红的别过头去,晋千帆故意的惊道,“君承,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他举起手在君承脸上摸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好烫!难道真的发烧了!”

  君承气呼呼的扶着树跳下去,往前走去,直接不理他了!这个坏家伙!

  晋千帆在后追上,笑嘻嘻的话语,“君承,你等等我嘛……”

  君承的步伐更快了。

  晋千帆瞥到周围的小红花,弯腰摘了一朵,也加快速度,蹭的在君承脸上划了一下。

  君承摸了摸脸,只见手上红红的,那花的汁液是红的,顿时气上心头。

  往前一看,罪魁祸首正向他勾着手,大笑着“哈哈哈哈”。

  君承挽了挽袖子,大喝道,“晋千帆!你死定了!”

  “来啊来啊”那人轻灵一跃,明明就在君承眼前可就是让他抓不到,只能气呼呼的大骂道,“你坏死了!让我抓到了,你就完蛋了!等着吧你!”

  两人你追我赶,嘻笑打闹的进入镇里,满目所见,仍是一城飞花。

  君承累了,晋千帆也慢下来面对着君承轻笑,“君承,你这体力不错啊!比之前好多了!”

  “你在嘲笑我!”君承喘着粗气道。

  “没有啊!对你的每句话我都是发自肺腑的。”晋千帆摇头晃脑的往后退去,正巧到了路口,一辆大车从此经过,说巧不巧的正好撞了上去。

  君承赶紧提醒他道,“小心!”

  晋千帆往后看去,还有一段的距离,按照他的轻功想躲开是很容易的事,可不知怎么却直接的撞了上去。

  大车紧急勒住,君承也快跑两步把人给拽了回来,马长嘶一声,身后的大车微微倾斜,晋千帆倒在了君承身上,大车的倾斜角变大,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又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已经是人仰马翻了。

  赶马的人气冲冲的把晋千帆拽起,指着地上碎掉的瓷片大骂道,“你知道我这一车陶瓷有多贵吗!因为你,你全给我毁了!”

  晋千帆也知自己犯错了,连连赔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开个价我肯定赔你!”

  “价?我这些都是无价之宝!你赔的起吗!”

  晋千帆道,“赔的起,赔的起,就是我砸锅卖铁,我也会赔给你的!”

  “你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车夫晃着晋千帆的小身板,大喊道。

  君承在碎成渣的陶瓷堆里看了看,拆台道“千帆,你可能确实赔不起。”

  车夫更暴躁了,“你这个混蛋!”把晋千帆晃来晃去的,眼冒金星。

  君承用宁折点了点车夫的胳膊道,“他赔不起,不意味着我赔不起,这样吧!你对你老板说,明天去连家找我。”

  车夫狐疑的看了眼这两人,这两人虽说衣衫微微凌乱,但质地都是上好,尤其是那位青衫沉稳,说起话来自信超凡的人,这一身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就能比他这瓷器贵。当下松开抓人的手问道,“哪个连家?”

  “这桃城还有第二个连家吗?”君承道。

  晋千帆道,“难道是连明月?”

  车夫更惊了,心想“这人竟然敢直呼连主家的本名,看来和连家交情不浅,这一车陶瓷也算是有了交待。”便道,“好吧!暂且信你!”然后哭丧着脸去整理那一车的废瓷片了。

  晋千帆过去歉意道,“我来帮你吧!”

  车夫挡住身后的瓷片大骂道,“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真的很对不起……”晋千帆更加歉疚了。

  君承把他拉过来道,轻声道“别管他,他这是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好货,想趁机敲连家一笔,相比这个,我们还不如尽快把钱给他赔了。”

  晋千帆点点头,叹气道,“闯祸了……”

  君承笑道,“是啊!让你得瑟!”

  晋千帆道,“不过,连家现在很厉害吗?”

  君承想了想道,“应该说是连明月很厉害。”

  晋千帆不太明白,君承道,“你去看了就知道,现在可没有流言敢说她了。”

  晋千帆道,“那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

  君承道,“明月可是很忙的。”

  晋千帆对连家不太熟悉,君承却是熟悉的很,连前门也不走,到了后门直接推门而进。

  门一推开,直接刺痛他们俩的眼。

  后院里,宁睛明坐在连明远大腿上,俩人正亲的忘我呢!

  晋千帆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君承的眼睛,唉,世风日下啊!连明远竟然大胆到和宁睛明在连家做这种事,就不怕连明月伤心吗!

  连明远和宁睛明看有人来了,赶紧分开,整理好衣服,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宁睛明看向旁边的晋千帆道,“唉,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啊!难道是……”和连明远对了下视,心想,这公子患有眼疾,眼睛被黑布遮住了,可这脸型却眼熟的很。

  连明远惊道,“晋公子!您回来了!”

  晋千帆抱手道,“一别四年,看来两人已经修得正果了。”

  连明远和宁睛明有些不好意思,宁睛明道“也就这两年的事,我们现在还是被明月给收留呢!”

  连明远疑惑晋千帆的眼睛,向旁边的君承看去,只见君承轻轻摇了摇头,就是不让他说这件事,心想,我和睛明能在一起,公子帮了不少忙,现在公子遇到了麻烦,我一定也要帮帮他。

  “公子,屋里坐吧!”

  君承点点头道,“明月在家吗?”

  连明远道,“在,在书房呢!我去叫她来。”

  君承道,“不用,我们是和她来谈生意的,应当去见她才是!”当即站起身道“千帆,过来了!”

  晋千帆和宁睛明聊天,聊这几年宁睛明和连明远之间的事,他正听到津津有味。君承耐不住了,一手捏住他的耳朵道,“听不见我的话吗!”

  “听见了,听见了,疼!小点劲啊!”晋千帆直接被拽着耳朵拖了出去。

  身后连明远和宁睛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