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浪江湖>第62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二

  柯嫣跟着晋千帆走进破庙,环视一圈,只见房梁上一处结着厚重的冰,心想这人八成就天天睡在房梁上。

  “千帆大哥,你就住这儿吗?”

  晋千帆生了一堆火,柯嫣走过去坐他旁边问道。

  晋千帆并不回答,柯嫣紧紧的盯着晋千帆又问,“千帆大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千帆大哥,这四年过得好吗?”

  半响晋千帆才淡淡笑道,“你长大了,见着我也不再害羞了,这样很好。”

  柯嫣凝视着他,问道“你......去找过他吗?”

  晋千帆盯着火焰许久才摇了摇头。

  “为什么?”柯嫣问道。

  晋千帆又沉默下来,起身跃上房梁,淡淡道,“明天就走吧!”

  柯嫣仰望着那把他们相隔开的冰,捏紧了手指。

  大喊道,“我不走!我是因为你才逃婚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也要赶我走,我就只能死了!”

  晋千帆猛地坐起身往下看去,气道,“你!你怎么!”他深呼了两口气,跳下房梁,劝道,“嫣儿,别说你已经成亲了,就是没有成亲,千帆大哥也不是你的良人,这个想法快些打消吧!”

  柯嫣慢慢坐下,脸庞被火光照的通红,她看着火焰淡淡道,“你不在的这四年都没有打消,你回来了,就更不可能了。”

  “我......会伤害你。”

  “你心上没有我,我早就知道了。”

  “那又为何要如此执着?”

  柯嫣走进轻轻拉住晋千帆的斗篷,“千帆......啊!”

  砰!

  柯嫣被突然的寒气重重甩开,柯嫣勉强的睁开眼睛,只见晋千帆身后布满了寒冰,那堆火焰也在寒冰的包围下渐渐熄灭,难以置信道,“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晋千帆慢慢转身,脸色如纸般苍白,他走近柯嫣将人扶起,摇摇晃晃的笑道,“看到了吗?谁跟着我,谁就会被我杀死。”话毕,失力倒了下去。

  柯嫣连忙接住他,从散开的衣襟往里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颗小红痣。

  晋千帆震惊的看向柯嫣,虚弱的手不知怎么又有了力气,颤颤悠悠的抚上她的脸庞,停在耳边,轻轻撕下。

  假面皮和手一起垂下,晋千帆的眼睛红的狰狞,嘴唇动了许久,那两个字也没出口。

  舒俞直接俯身吻住,喘不过气来才分开,气喘吁吁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去找我的原因”。

  “你?为什么?”晋千帆还没回过神来,舒俞又吻了下去,舌头和舌头纠缠在一起,许久才分开,“我等你来找我,可等来的却是你失踪的消息!”

  “咳咳!”晋千帆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起身道,“你骗我,还假扮成嫣儿来骗我!”

  舒俞定定的看着他,道“我刚才对你说的,就是转达柯嫣的话,她请求我帮她逃婚,因为她忘不了你!”

  晋千帆无话可说,只能别过头去躲开舒俞的目光。消磨尴尬似的敲开地上的冰块,将火再度点起,舒俞直接坐到晋千帆旁边继续盯着看,“你变了”。

  晋千帆身体绷紧,轻轻颤抖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舒俞继续道,“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变了,曾经我以为重于天的事情其实对我是一文不值,而有的事情却只有在彻底失去后,才明白对我有多么重要。”

  晋千帆视线转到舒俞脸上,很想问他,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但他只是问道,“你这四年去哪儿?”

  舒俞伸了伸懒腰道,“这四年啊!我去了很多地方,高山幽谷,大海草原,也见过了很多人,有的人和你是一样的蓝眼睛,有的人和你一样喜欢穿白衣,有的人很冷酷,有的人很风趣,有的人很热情,可是......我很寂寞!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不知道我旅途的意义是什么?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回家了。”他看着晋千帆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一直在家呢!”

  在家?

  在家做什么?

  舒俞不是一直渴望能够离开家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吗?

  晋千帆看向他,脑海猛地被击了一下。

  回了江南,我就向你爹提亲!

  难道......

  “有缘客栈,你拉着我的手奔跑,我就爱上了你。”晋千帆转过身看着火焰轻声道。

  舒俞轻轻一笑,仿佛黑暗驱走,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原来,那时候就......”

  “这四年里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拉住我的不是你,是其他随便任何一个人,他给予我温暖,我也会......”

  舒俞越听脸越黑,最后终于没忍住的打断道,“没有如果!拉住你的就是我!”指着晋千帆鼻子一字字沉声道,“打消你那些消极的自以为是的想法!别忘了,四年前你是怎么劝我的!我这人可是小气的很,你可别想说些话来激我!小心我也去使个苦肉计,让你后悔终生!”

  “你!你怎么,你当初把我气的半死,论到我,我就连句话都不能说!”晋千帆站起来,凭着高舒俞半个头的高度俯视他,气道。

  “你可以试试啊......”舒俞轻飘飘道。

  “你,你离我远点!”晋千帆跃上房梁,选了离火堆最远的一个坐下,还没躺好就听舒俞道,“你不能睡那儿!那那边有个小燕的窝,万一伤到它们怎么办!”

  晋千帆往外挪了一个,舒俞道,“这个也不行!万一半夜有冰掉下来正好砸着我!”

  晋千帆挪到最外面的一个,舒俞仍然摇头道,“这个尤其不行!明早阳光一照,正好照到上面,还不得把你疼的掉下来。”

  “唉!”晋千帆在房梁上坐下,耷拉着两条腿在空中晃悠,叹了口气道,“所以今晚,我要睡在哪呢?舒俞公子。”

  舒俞往外看去道,“我们去住客栈吧!”

  晋千帆笑了,道,“这个真是想也别想”。

  “为什么?”

  “从南方回来我就住了三次客栈。第一次把人家客栈那间房全冻上了,小二早上敲门,一不注意把腰给扭到了,为了给小二哥治病我欠了方诸水大笔银子。第二次我特意选了一家带温泉的客栈,温泉被冻成了滑雪场,又赔了老板大笔银子,结果老板推出滑雪活动,大赚了一笔。第三次是在望江客栈。”他顿了顿道,“我刚走进去,寒气就冒了出来,伤了好几个人,老板赔了很多钱。”看向舒俞道,“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舒俞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晋千帆道,“不知道。这半年狼蛛海的人从世界各地给我找大夫,可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消极的好像他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舒俞道,“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晋千帆道,“以前我练功曾走火入魔过,那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身不由已,好心帮我的路人,担心我的老板,找我的朋友,全都会被我伤害,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现在那个魔鬼变强了。”如涂复所言,他现在脏的让自己都厌恶。

  舒俞道,“那我不能碰你了吗?”

  晋千帆重重点了点头,道“离我越远越好”。

  舒俞道,“也不能亲你,抱你了吗?”

  “......不能!”晋千帆别过头,脸有些发烫 。

  奇怪,舒俞现在怎么变的这么直接了?当初的死要面子臭屁小孩儿呢?

  舒俞坐在火堆前,抬头道,“千帆,你下来好不好?”

  晋千帆道,“我很危险。”

  舒俞想了想道,“你刚才寒气发了,应该不会再发了吧?”

  晋千帆摇摇头道,“不一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下去,死心吧!”话毕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舒俞沉默了许久才道,“千帆,再一次把那个魔鬼打败吧!这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是孤独的。”

  晋千帆睁开眼睛,没有回话,只是那双血红的吓人眼睛无比忧伤。

  晋千帆半夜醒来,舒俞蜷缩着在快灭掉的火堆旁睡得正熟,晋千帆跳下去把火重新点燃,借着火光打量他。

  舒俞身上穿着新娘出嫁的大红裙子,□□下的脸庞依旧清秀,可已褪去了当初的稚气,他现在是个彻彻底底的大人了。

  晋千帆笑了笑低声道,“真该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让十六岁的你看看,他肯定会疯的!”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仿若做梦一般,好像昨日才刚刚见过,曾把酒言欢一路高歌。

  “傻瓜”。

  晋千帆把舒俞的衣领紧了紧,慢慢起身,重新戴上大黑斗篷,走进了黑暗里。

  夜间的店铺都紧紧的闭合着,只有门前的幡布在迎风飞扬。

  可烟华巷里却是一派明亮温情,丝竹声,欢笑声,经久不绝。

  突然大量官兵涌进,包围了这条街道。

  官兵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每家阁楼,阁楼里的客人狼狈逃窜。

  天微微亮时,晋千帆路过烟华巷,往里看去,只见里面一片狼藉。

  两个收拾残局的伙计骂道,“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就是仗着手里有家伙,这么欺负我们!可恶!”

  晋千帆挑了挑眉,想到某种事情,快步跑回了破庙。

  破庙里,一只舒俞正两指捏着一张字条,面色非常凝重。

  晋千帆大步跨进来问道,“你把嫣儿藏哪了?”

  舒俞把纸条给他,道“逐月楼”,然后打开地上的包袱道,“等我一下”。

  纸条上面写的是“官兵闯入,带走柯嫣”。

  晋千帆想起背后指使这些官兵的人,怒上心头,把纸条攥成一团扔在地上,如来时一样大步的跑了出去。

  舒俞衣服刚脱了一半,就见晋千帆跑的没影了,“千帆!”

  晋千帆跃上逸王府的墙头,单手撑着跳下,依据记忆里的路线一路闯过去,遇到阻拦的人便把他打倒。

  新房门前的守卫格外多,他打的有些吃力,其中一个人碰到了斗篷,把斗篷掀起了一角,阳光直直的射.进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踉跄后退几步,就是这一瞬间,一个守卫上前给了他一拳。

  眼睛的疼痛太甚,守卫的这一拳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他生怕最恨的就是趁人之危的下三滥,这几乎比眼睛的疼痛更要令他难以忍受。他伸手捏住守卫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扭的变了形,使之疼的哇哇大叫。

  守卫不经意看见晋千帆斗篷下的眼睛,只觉的自己像被毒蛇锁定了的猎物,死到临头了。

  然而晋千帆只是把他甩到一边,又和其他人缠斗起来。

  直到放倒最后一个人,再没人站起来,晋千帆走上台阶,拿刀砍断门上的铁锁,却没了推开门的勇气。

  屋里传来砰的好似凳子倒地的声音,晋千帆轻轻推开,只见逐云意裸着上身倒在地上震惊的看向床上的女子。

  而床上的女子,娇小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

  舒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随后跑来,见晋千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便喊道“千帆”。

  这一声呼喊,亦叫醒了另两个人。

  柯嫣把自己包在厚重的被子里,可连被子都是颤抖的。

  晋千帆轻唤道,“嫣儿”。慢慢走近她,伸出手来。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柯嫣哭泣的大喊着。

  逐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晋千帆,可晋千帆始终没给他一个眼神。

  “嫣儿......”

  舒俞刚靠近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香气,心头莫名升起烦躁之意,他拉住晋千帆道,“先出去!”

  晋千帆看着床上蜷缩的一团,又唤道“嫣儿......”

  舒俞加大力气,大喝道,“你先出去!”把人给硬拽了出去,又把门在身后关好。

  晋千帆环视一圈,院子里全是身着甲胄手握亮枪的士兵,心里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 “你还想让她操控到什么时候!”

  屋里穿衣服的逐云意,手指一顿,继而无力的垂下了去。

  晋千帆话吼完,怒气冲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舒俞连忙快跑着跟上。

  晋千帆犹如凶神恶煞,路上的人见了纷纷躲远。

  舒俞喘着气问道,“你要去找晋胭岸”。

  “是!”

  “可她在皇宫!”

  “那我就去闯皇宫!”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能!”

  晋千帆加快了步伐,舒俞已渐渐跟不太上,被甩在后面。

  舒俞弓着腰喘着粗气,余光瞥到墙边的棍子,深吸一口气跑过去,握住,跑到晋千帆身后,重重的敲了下去。

  晋千帆醒来,后脑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痛感,看向倚着窗栏饮着茶水看向自己的青年道,“你打我?”

  “嗯”舒俞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这是逐月楼顶楼,平时没有人来,你就安心住着吧!赔钱算我的。”

  “我不住!”晋千帆掀被穿鞋,就要下床离开。

  舒俞道,“我知道你要去找晋胭岸,可皇宫大内的,你就这么去,不是去送死吗!”

  晋千帆愤怒的锤了一下床板,道“她怎么能这样!”

  舒俞走近,将一个黑色的类似女人耳坠的东西递过去,道“她还不止这样”。

  “这是什么?”晋千帆问。

  “火化白雪时发现的,我曾在晋胭岸身上看过。”白雪用生命告诉他,他的敌人是谁。

  晋千帆捏紧了耳坠,一言不发。

  舒俞挑了挑眉,惊讶道,“你已经猜到了?”

  “嗯”

  “若不是柯嫣这事,你是不会去找她的吧!”舒俞淡淡道。

  “......她是我爹的妹妹。”

  舒俞道,“她在皇宫待了快三十年,跟她一起进宫的那些人不是死就是疯,可她却当上了皇后,一当就是二十年,你能想象到其中的可怕吗!她是你的姑姑,亲姑姑,可在利益面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你。”

  “她是我爹的妹妹,不是我姑姑。”晋千帆仍低着头,看着已被烧黑了的耳坠,辩解道。

  舒俞叹了口气道,“好吧!她是你爹的妹妹,所以,不想去报仇吗?”

  晋千帆道,“不想”。

  舒俞愣了一愣,问道“为什么?”

  晋千帆转过头看着舒俞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累。”

  舒俞看着他,还是疑惑的摸不着头脑。

  晋千帆道,“特别累,这四年,特别累。”他恨了四年,在快死的那一刻才发现,别人的仇恨,折磨的是自己。除了让他变的怯懦,沉闷,小心翼翼外没一点作用。

  晋千帆慢慢起身道,“百川说‘仇恨,就是让人踏进地狱的第一步。’而这四年我就一直活在地狱里。”

  当他和勿忘我掉下毒沼,他不假思索的将勿忘我护在怀里,毒气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却觉的那一刻,他蜕掉一层层沉重的外壳,真真正正的自由的活了过来。

  现在他敢说,他还是当初能让君承竖起大拇指的人。

  身体垮了,可里面还是一个坦荡的无愧的灵魂。

  舒俞道,“那好,不报仇,可你的名声得挽回吧!雪树可是我送你的,你可不能让它顶着个凶器的污名。”

  晋千帆道,“我会做的”。然后披上了斗篷。

  舒俞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晋千帆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慢慢回道,“去看看嫣儿。”

  舒俞走他身前道,“我也去”。

  晋千帆道,“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控制不住自己,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伤害你。”

  舒俞想了想推开门,走远了些,“九尺,够了吧?”

  晋千帆斩荆截铁道,“二十!”

  舒俞立刻道“不可能!十二!”

  晋千帆道,“十七!”

  舒俞气道,“比商铺都长!十四!”

  晋千帆道,“我这寒气发起来,别说一间商铺,就是十间都避不了!十五!这是我的最大限度,否则,你就别去了!”

  舒俞咬咬牙道,“十五就十五!成交!”说着拍了一下晋千帆的右手,率先走下楼去,赌气似的对晋千帆道,“等十五尺过了,你再走啊!”

  晋千帆摇摇头,很是无奈,轻轻的踩着楼梯,跟着哒哒哒的清脆响声走下了楼。

  晋千帆跳上墙头,本想不管身后的人直接跳下去,却不料那家伙抓着斗篷的下摆就是不松手了,恶狠狠的语气道,“要不你退一步,要不两败俱伤!”

  晋千帆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去,舒俞紧紧抓住,被晋千帆给拉了上去。

  两人悄悄来到新房附近,迎面走来两个丫鬟,两人连忙躲起来,听她们说道,“可吓死我了,想不到咱王爷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也这么强势霸道。”

  “王妃不吃东西,可不就得硬灌了吗!”

  “可我看着她就跟掉了魂似的。”不忍心的话语。

  “反正跟咱们没关系,都是自己做的孽!”

  舒俞看着紧闭的门窗道,“现在还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晋千帆点点头,也看着那处门窗道,“我知道了”。

  两人出了逸王府,晋千帆还有些魂不守舍,舒俞依照着晋千帆所能接受的最大条件,走在与他相隔十五尺的地方。

  忽晋千帆在一处开满了蔷薇的墙边停下来,舒俞悄悄走近,听他道“花快谢了?”

  舒俞摇摇头道,“开的正好呢!”

  晋千帆聚精会神的看着,看的入了迷,大片大片的花瓣舒张,跟着微风振动,浓郁的香气使人不禁振奋。

  “送给嫣儿一朵?”晋千帆看向舒俞道。

  舒俞淡淡一笑,“好啊!”

  晋千帆欲下手掐下一朵,却始终下不了手,“开的这么好,我若摘下来不是很快就要败了吗!”他又垂下了手。

  舒俞说笑道,“那不如干脆把这面墙搬到逸王府好了。”

  晋千帆认真的看着他,却好像在真的琢磨着事情的可行性。

  舒俞道,“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晋千帆点了点头道,“好主意!”

  舒俞含笑问道,“你到底想了什么方法?”

  晋千帆张了张嘴巴,举起一根手指摇晃,慢慢吐出一句话,“不告诉你!”

  舒俞颓然的低下了头,晋千帆已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舒俞小跑着跟上他,见晋千帆伸出手指,指着街道的另一边道,“十五!”

  “十五就十五”舒俞快跑到另一边与晋千帆对应的相同位置,闲庭漫步的走了起来。

  “你太快了!”舒俞看着三米外人的背影喊道。

  “是你太慢了!”晋千帆不客气的回道,却还是将速度慢了下来。

  次日,清晨,逐月楼里传来一声呐喊,“啊!”

  随后各个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人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喊叫的女子震惊的看着前方,结结巴巴道,“墙上,墙上什么时候有的花?”

  众人往那处儿看去,原本灰白单调的一面墙,已经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一片,不禁纷纷感叹“可真美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随后响起公鸡打鸣的声音。

  那女子再靠近些就发现了原因,“咦?这钉了个架子。”

  晋千帆没把那面墙给搬到逸王府,但他把柯嫣所能看见的墙上都钉上了花架,花架上是生机勃勃的开的正艳的花朵,花朵带着根,还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

  逸王府伺候柯嫣的小丫鬟看到这儿,激动的向王妃叙述,“夫人,外面突然多了好多花,特别漂亮。”

  柯嫣愣了一愣,道“我看看”。

  “是!”小丫鬟忙打开窗户,让坐在床上的柯嫣可以看到。

  从柯嫣这狭窄的视角看去,外面的世界格外大,鸟语花香格外生趣,她看着生机盎然的花朵,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竟流下了眼泪。

  舒俞伸了个懒腰,看向顶楼,心想昨天他很晚才回来,这时候应该还在睡吧!便没去打扰他,待到日上三竿了,才蹑手蹑脚的踏上台阶,轻轻敲门道“千帆,还在睡吗?”

  路过的小厮道,“舒公子,晋公子说他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不要人打扰。”

  舒俞挑眉道,“考取功名?他那样的要考取功名?”

  小厮认真的点头道,“中间我来了一次,看见公子特别用功呢!”他打开一条小缝招呼着舒俞一起看去,只见晋千帆背对着他们坐在桌前,腰板挺的直直的,十分的专注,甚至宽大的黑色斗篷也一动不动的。

  舒俞沉下脸来,一脚踹开大门,推着小厮大步走过去,沉声道“自己看!”

  小厮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只是三根木条上放了个花瓶。他赶紧上前把花瓶拿下来抱在怀里,干笑道“这,这公子真会玩,一挑就挑了一个最贵的......”

  舒俞冷眼一瞥,他立马识趣的闭嘴了。

  舒俞拿起被晋千帆丢下的斗篷,心想,没了斗篷遮挡,他现在能在哪儿?

  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他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为了不受阳光伤害,他不会去空旷的地方;

  为了不被人找到,他不会去去过的地方。

  舒俞问道,“昨晚他跟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小厮道“四更快五更了吧!挺晚的了。”

  舒俞心想,“那么也就只有那里了。”

  纷杂错乱的树干,繁密的不透阳光的树冠,一眼望去,昏沉沉的,这片土地只有少许的阳光落下。

  晋千帆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把眼前挡住阳光的东西拿开,用手遮住阳光看去,不禁皱起了眉,“伞?还是黑伞。”

  他站起来把伞撑起,喊道“渡尘!白渡尘!”

  他不知方向的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我在这儿”。

  “你怎么来这了?大恒和霖铃没陪你?”晋千帆道。

  白渡尘慢慢走过来,出现在晋千帆视线里的是一张俊朗无比的脸,他淡淡道“祭拜一下故人”。

  晋千帆大惊,“我难道来到你家墓园了?”

  白渡尘睨他一眼,“你觉得呢?像个死尸似的躺别人家的墓地里,大晚上的还以为是从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呢!”

  晋千帆对着四周拜了拜,轻喃道“冒犯冒犯”。

  白渡尘扭了扭脖子道,“没关系,冒犯就冒犯吧!他没资格指责你。”

  说是墓园,埋葬的也就一个人,生于显赫死于罪恶。

  旭王,逐安旭。

  那个毁了晋千帆人生,毁了白渡尘人生,也毁了他自己人生的人。

  白渡尘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两个还真是挺像的,一个见不得光,一个见不得人。都继承了父亲的相貌,但你父亲给你的是荣耀,给我的却是从出生到死亡都消磨不掉的罪恶。”

  “那么久远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于我们的人生之中,却始终影响着我们。一个人的姓氏和容貌,就决定和否决了我们的未来。”晋千帆很有感慨。

  “但我们是朋友”白渡尘道。

  “我们是朋友”晋千帆回道。

  白渡尘想了想道,“突然有一个想法,我们交换一下身份如何?你来做渡尘,我来做千帆。”

  晋千帆疑惑,“这怎么换啊?你认识的人我都不知道,我认识的人你也都不认识。”

  白渡尘道,“交换衣着与装饰,就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不去管渡尘的事情也不管千帆的事情,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就走走停停,以自己的脸,对方的姓氏,去过第三个人的生活。”

  白渡尘说的很有情感,晋千帆有些心动,点了点头。

  白渡尘道,“正好,伞还可以替你挡一下阳光。”

  两人互换了衣服,晋千帆还是第一次穿黑色的衣服,渡尘看了只呼帅气。白渡尘穿上晋千帆的白衣,竟然还有种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晋千帆笑道,“小白脸!”

  舒俞来到墓园门口,墓园里正走出一个身着胜雪白衣,嘴间含笑的俊朗男子,舒俞和男子对了一下眼,愣了片刻,就见墓园里走出一个身着如墨訾衣,手撑黑伞的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舒俞仔细打量着男子,在他快要拐过弯时出声道,“是渡尘吗?”

  男子身体微微一僵,停了下来。

  “渡尘可是要回江南?”舒俞热情问道。

  男子不说话,只是微露出的下颌上下动了动,是在做点头的动作。

  舒俞道,“那能否与我结伴同行?”

  男子猛地摇头,可是全被宽大的黑伞挡住了。

  舒俞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

  舒俞笑道,“那劳烦渡尘等我片刻,还有一些行囊需要收拾。”然后拐了个弯快步跑开。

  男子把伞抬高了些,露出的正是晋千帆的面孔,他往后退了退叹了口气。

  反正这是渡尘的名号,干脆先跑了吧!晋千帆这样想着,悄悄的往与君承离开的道路相对的一条路上挪去。

  脚步声和着粗重的喘息声慢慢清晰,晋千帆赶紧把伞放低了些。

  舒俞看着被黑伞挡起来的人,笑道,“我想过了,干脆就直接这样走吧!反正那些东西放着又跑不了。”说着走到晋千帆身边,不知是不是晋千帆的错觉,他总觉的君承最后那四个字是故意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