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安知千里雨兼风>第48章

  张青姝抿唇一笑:“没什么,什么也没有……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碧溪山镇?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我想过了,”她细致地梳好了散髻,将一柄精致的木梳放回了妆台,眸光温柔地投向了镜中人,“我想带轻渺一起去,给母亲看看他,姐姐你说好不好?”

  她们二人的眉目俱是清灵如画,近乎一般无二,可一样的眉目,便是迥然不同的两样眸色,一是柔如娇花,一是清若深潭,龙槿榆怔怔听着她的话,忽而侧身,垂了眼帘,伸手握住了妹妹的手。

  “……怎么?”张青姝有些不解,“有什么……不好吗?”

  这还是龙槿榆第一次有了些愧意,她摇了摇头,“很好,母亲若在世,肯定会喜欢他的。”

  张青姝便笑盈盈点头:“嗯,那我明天就去和他说,他虽一向都忙,但总能拨出空来的。”

  “青姝,”龙槿榆看着她的眸子,“我还不能回碧溪山镇,我要和如云公子他们一起回京城。”

  张青姝笑意轻顿,“京城?”她像是明白过来了,“你们,清漪公主,都要一起回京城?”

  龙槿榆点头:“不错。”

  张青姝沉默良久,方缓缓道:“凌国朝堂事离我虽远,可我知道……姐姐,轻渺有他自己的苦衷,希望你们不要怪他。”

  想不到她会这样说,龙槿榆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怎么会,我想便是清漪公主,也更愿意主君他护佑南楚一方安宁,京城之事,自有他人去做。”

  张青姝轻点点头,又垂了脸,喃喃道:“可是,我……不想这么快又和姐姐分开。”

  我又怎么会想?龙槿榆良久才浅浅笑笑,“也许,我很快就能回来找你。”

  无论有多少牵绊或不舍,南楚这一处安宁之地虽好,这些惦念也已让他们这一行人恍惚间要稍稍忘记那些沉重之事,可也只一时的。好在他们不仅重新聚在了一起,更有了新的朋友,往前的路,似乎多了许多光亮的企望。

  离开素衣楼,那些软雨绵风的温柔之姿便遥遥远去,离开南楚,那些安宁平凡的生活百态更是再难见到,而他们要做的,便是直面风雨,殊途,同归。

  经年

  

  凌国京都岬城,在如今这尚算太平的三国分立的天下大势之下,仍是见证无数腥风血雨,历经数百年岁月洗礼,才有这一国之都的庄严之色。

  ——但城楼也只是城楼,再如何庄重难犯,都不过是先人所留,护得了一时一地的安宁,却不能护佑江山基业当真万年金瓯永固,治国理政,到底靠的是人。

  同是当年百战血雨所立,重国有老而弥坚的英雄之帝,重家三子无论在那一方面,都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经纬之才,沉国则有雄韬伟略的年轻君王,便是自先君手中接下陈腐朽木般的摊子,仍是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便治理得物阜民丰,这些,都是凌国没有的。

  凌国君王,名唤凌君颂,掌帝位已十一年之久。

  凌君颂并非无才之辈,少时随父到访重国,与当时已名扬四海的重家三子同立当下,也是言谈机辩,从无怯场,只是这位少年入主东宫的皇子,自成年后,便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成了一个只会舞文弄墨雪月风花的风流之人,家国之事,竟是毫无兴致,若非凌国没有其他皇子,凌君颂又有众位老臣已嫡长国储为由力保,继承君位,怕也不会顺利。

  君王既对国事漠不关心,朝政的安稳便就在那一朝臣子们的身上,如今凌国的朝堂,不得不提的人,是柴衡。

  权且不论他如何出身低微,是个末流小官,如今的柴衡,说是朝堂内外全由他一人论断,都不为过。

  这一路多数时候,都以缄默度过。

  直到如云楼有弟子来迎,为首是曾在京畿给龙槿榆指明去路的郎永夜,花如云留他们护卫堂秉文和隐竹,沈川尧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耽搁的,于是也和他们三人同行疾驰,赶赴京都。

  ——说来也奇怪,当初被柴党围追,数次险象环生,不得不四处避祸躲藏,如今当有几分迎难而上的魄力时,倒不畏任何险阻了。

  手下留情自是不必,更无任何受制于人的牵挂,一路之上,当真是栉风沐雨、披荆斩棘。

  直到他们到了岬城城下——远看城门壮阔,城头大书“岬城”二字,笔风锐利劲挺,气势迫人——仍是从前的岬城一般无二,可又确是经年久隔了。

  离开京城,原是踏在乐华宫一宫侍从的尸身之上,踏在不惜代价毁了母蛊所留的血海之上,踏在那个夏瑾怀舍命相护的雨夜生离死别之上,如今回来了,这桩桩件件,都是要算的。

  “你说,”凌清漪静立马上,看着城头那两字,“柴衡真是矛盾得很,到底是想我生,还是想我死?”

  花如云淡淡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其实柴衡这个人,我真的看不透,冒着动摇他权势的风险让我回来,为了什么?太子妃?不,现在该叫皇后了。可派这么多人来拦我们,又有何意义,他有几分把握能劫了我?”见花如云仍不言,她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就算只能损了我们丝毫,便是多耗些草芥人命,他也不在乎吧。”

  城门守卫个个都是生面孔,那份镇静也不知是真是假,见这一行四人临城门下并不下马,便有一人走上前,扬了声道:“你们是何人?不知道进城须得下马检查吗?”

  凌清漪纹丝不动,瞟了瞟他:“检查什么?”

  “放肆!京城城门,岂是随意进得的?劝你们莫要……你!”

  凌清漪丢了块令牌过去,鬼使神差地,守卫趁手接了,举起一看,这令牌古朴贵重,竟是禁军统领的身份象征——禁军令。

  守卫登时瞪大了眼,上下打量了凌清漪,道:“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说,除了夏统领,还有人掌禁军令的?”他将那令牌捏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