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时言有那么一种感觉,觉得他现在被谷泽拿捏了。

  先爱上的永远是输家。

  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那么在他和谷泽的感情里他应该是那个输家。

  就在柏时言拿着东西走到门口时谷泽还追过来问:“柏医生,逃避是不可取的,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柏时言:“……”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很无奈,“你要我怎么正面回答?”

  谷泽听到“正面”两个字,忽然有种冲动想说正面上我,但又感觉菊-花一紧,那点开黄色玩笑的想法顿时没了。

  “就是明确的告诉我这件事情,你第一次见到林霖之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他,是不是用眼神警告过他?”

  柏时言看不出喜怒地回答:“我一向不喜欢心思多的人。”

  谷泽忽然无语:“你是说我一根筋?”

  柏时言:“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那是你的问题。”

  “我觉得你心思就挺多的。”谷泽撇嘴,“快说,你这个心机男当初到底为什么警告林霖之?”

  “我没警告他。”柏时言回答,“只是看了他几眼,他要过度解读与我无关。”

  “嗯。”谷泽拐了个弯,突然袭击:“你不着急去医院了?是不是你说要去医院就是个借口,不想承认某些事情?”

  柏时言:“……”

  几年不见,谷泽学聪明了,声东击西,迂回战术。

  “不着急而已。”柏时言回答,“不是没事。”

  “既然不着急我们就好好聊聊。”谷泽表示这次一定要抓到柏时言的小尾巴,“你当初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好?”

  “也许。”柏时言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对陌生人的态度一向冷淡。”

  谷泽回想这段时间,也确实是这样。

  “可是……”谷泽还想继续问,“我问的重点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有想法的,是不是重逢后你很早就有想法了,快说,你是不是被我的机智和帅气吸引了?”

  柏时言站在门口,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之后走过来,非常果断地扣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很让人沉醉,谷泽虽然醉得七荤八素,但还是不忘记控诉:“你犯规。”

  柏时言低头看着他,看着看着,表情透出些无奈。

  谷泽只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很早。”

  谷泽还想问很早是多早时,就看到柏时言松开他走到门口,没好气道:“别问了。”

  他憋着笑,觉得还是给柏时言留点面子吧。

  柏时言开门时谷泽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慢慢收敛笑容。

  “什么事?”

  “谷泽,你能来医院陪我吗?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好难过,很孤单。”

  谷泽没说话。

  “我真的很害怕,我头上的伤是被人打的,你能不能来医院陪我。”

  谷泽很冷静地建议:“你报警吧。”

  林霖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不方便报警。”

  “知道了。”

  他却没说去不去,柏时言不同意的话他还是不会去的。

  谷泽觉得头疼,很不想应付这种事情,但又觉得有必要走一趟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但至于去不去还是要老攻来决定。

  他挂上电话,看到柏时言还站在门口没走,就试着跟对方商量:“柏,我有件事情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别生气。”

  柏时言很无语:“我是那种喜欢随便乱发脾气,很不讲理的人么?”

  谷泽嘟囔着:“某些方面你的确喜欢乱发脾气,不讲理。”

  柏时言:“……那你别说了,我已经开始生气。”

  谷泽做了一个鬼脸,“我试着告诉你的,你不听就算了,不是我不沟通。”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鞋柜前准备穿鞋。

  柏时言拉着他的手,认命似地问:“到底怎么了?”

  “你不是不想听吗?”

  “你还摆起来了?”

  “让我摆一秒钟呗。”谷泽说着自己都笑了,“好了好了,说正事,林霖之叫我去医院看他,我我自己是想去医院跟他说清楚的,顺便打个电话给导师要到林霖之家长的联系方式,或者让导师换个人照顾他,我还是继续去实验室搬砖比较合适,你放心,期间我绝对不会做亲密接触,有什么事情护工上。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柏时言听后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之后缓缓点头:“好。”

  谷泽惊讶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同意了?”

  柏时言冷着脸问:“我是那么不讲道理很难沟通的人么?”

  谷泽踮起脚尖亲了亲柏时言的脸颊,笑着说:“当然不是,你最宽容大度,也最体贴温柔了。”

  柏时言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们一起去的医院,柏时言去办公室,谷泽去病房,约好了谁先弄完就给对方发消息。

  病房里,柏时言找来的护工尽职尽责地坐在旁边照看林霖之,林霖之本人却显得很落寞,没什么活力。

  他看着看着,也跟着叹息。

  他也许不应该心软,应该直接推了照顾林霖之这个活,但当时的情况下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况且他也是真的懂那种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很能共情林霖之,动了恻隐之心,心软了。

  但现在想来他这个心软挺不应该的,弄到现在谁都麻烦。

  他那个老毛病还在,不过他努力一点点的改正,迟早能更好地处理人际关系。

  他走进去后,先是跟林霖之打了声招呼,林霖之看到他眼睛都亮了,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在这个陌生的医院里见到熟悉的人。

  谷泽想到他当初住院时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遇到柏时言,他可能也会撑不住把章长弓叫来吧。

  他低头询问护工情况如何。

  护工回答:“他的身体指标已经比入院时好,如果情况继续缓解,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医生可能会让他再做个CT,确保没有发生颅内血肿。”

  “好的,辛苦您了。”谷泽很客气地说,“我想跟林霖之说点事情。”

  护工立刻站起来,“正好我去歇会。”

  谷泽坐在护工刚才的位置上,问林霖之:“你感觉怎么样?”

  林霖之这次已经可以点头:“好多了。”

  谷泽笑笑,说:“你看,专业护工照顾得比我好多了吧,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有颅内血肿了。”

  林霖之低着头小声说:“希望吧。”

  “林霖之。”谷泽的语气很平和,“如果你在B市这边没什么别的亲戚朋友,我之后会打电话给导师说明情况,说你有护工照顾,如果你还需要别人来陪着你,我会让导师再找人。”

  林霖之很无助地看着谷泽,“我在这里没有亲戚和朋友,同学里我只想要你陪着我,其他人很多都……都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谷泽好奇,“我觉得章长弓不讨厌你呀。”

  “可能是吧。”林霖之苦笑,“但是他很多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谷泽若有所思地看了林霖之一会儿,说:“我其实觉得你也没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我陪着?还有你当初为什么追我,我真的没觉得你多喜欢我。”

  如果真的喜欢,并不是林霖之这样的。

  喜欢是一种很热烈的情绪,看到对方时满心满眼都是开心,做什么事情时都会想到对方。

  但林霖之当初追他时,他感觉林霖之对他没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单纯地想跟他在一起,估计柏拉图那种在一起也行。

  林霖之愣住了,看着谷泽的表情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

  谷泽觉得,林霖之可能本质上就是一个性格很懦弱,没有安全感的人,甚至比他更没有安全感。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喜欢过人,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样子。”谷泽回答,“你的表现不是真的喜欢。”

  林霖之一点点地垂下头,轻声说:“我只是很羡慕你,而且跟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安心。”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羡慕我?”

  他真没觉得他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

  难道是他发的论文太好了?

  这大概是他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吧。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却还能和其他男生打成一片,我不行。”

  谷泽:“……就这件事情吗,这事情很简单的吧,你自己别绷着,看开点,别总觉得你和其他性取向是异性的男生不一样,你也是一样的男生,可以和他们一起打球一起玩闹,只要你别绷着,其他人也不会把你当成异类。”

  林霖之愣住了:“这样吗?”

  “那当然。”谷泽说,“遇到事情不要总想着羡慕,先从自身找下原因,说不定能解决。”

  “谢谢……”林霖之呢喃着,“你果然好让人安心。”

  谷泽真的无奈了,这么不靠谱的他居然能让人安心。

  “你看起来脾气很好,很温和,是那种不太会发火的男生。”林霖之继续说,“一定没什么暴-力倾向,和你在一起应该会很安心。”

  谷泽:“……就这样?”

  林霖之愣了:“这还不够吗?”

  “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很多男生都能做到吧。”谷泽回答,“我真没什么特殊的,不用惦记我。”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就这样,你安心在医院住着,护工会照顾你,我之后会给导师打个电话让他换个人来。”

  “不用了。”林霖之跟谷泽说,“我觉得有护工就可以,如果我没什么事情的话明天就出院,不用麻烦导师了。”

  “行。”谷泽也不打算多问了,直接起身说:“那我先走了,有事……你就叫护工,或者自己按铃找护士吧。医院不吃人,你意识清醒,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的,不用害怕。”

  谷泽觉得,林霖之要学会独立行走。

  林霖之可能真的是那种性格比较懦弱,胆子很小的人,这种人就会习惯性地找个人依靠,也会害怕对他们表达过不友好的人。

  林霖之估计也不一定想破坏他和柏时言之间的什么,就是单纯的想他陪着。

  但他陪不起,林霖之得自己坚强起来才行。

  他站起来后林霖之忽然问他:“你和那个柏医生是一对吗?”

  谷泽眨了眨眼睛,“嘘——看破不说破。”

  林霖之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昨天做的事情可能让他误会了,我当时只是太害怕,太想留下你。”

  “我本能的……会害怕一些从外表看起来不是很和善的人,可能在你们之间造成了误会,真的很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下次就别这么做了。”

  谷泽随口说着,之后走出病房。

  走去柏时言办公室的路上他在想,他跟柏时言现在算是一对吗?

  他也说不好,毕竟试用期还没结束呢。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柏时言打算什么时候结束他的试用期?

  可千万别等到他们真正能做的那天再结束,等到那天他怕自己这朵没人浇灌的老花都要萎了。

  毕竟柏时言不能做,他还能享受的。

  到柏时言办公室时雷教授不在,他大松一口气,走进去就看到柏时言在电脑面前弄什么,表情很严肃,有种认真工作的男人才有的帅气。

  他没打扰,走到柏时言身边安静地站着,无意中又瞄到桌子上放着那个熟悉的银灰色框架眼镜。

  这个眼镜他只看柏时言带过一两次,事实上柏时言平时都不带的。

  等柏时言忙完,他才指着眼镜好奇问:“你为什么弄个眼镜,我看着你也没度数呀。”

  柏时言:“有些病人会倾向于相信戴眼镜,看起来很有学问的医生。”

  谷泽笑了,“你干脆直接说你有时不那么让病人信任就是了,你说你总冷着个脸,有些病人可不就是不愿意相信你么。”

  柏时言绕开这个话题,问:“你那边怎么样?”

  “就那样呗。”谷泽回答:“说开了,让他自己坚强点,而且他其实也不是多么喜欢我,就是觉得我这个人亲和力比较好,没什么杀伤力吧……估计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但他无意探究别人不想说的事,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其实他觉得林霖之那个伤可能是被人打的。

  这要是大学时,他年轻气盛,对门宿舍的人被打了,他是一定会义愤填膺地帮对方报警,并且努力想着帮忙。

  但经过一年的考研洗礼,他佛系很多,对于别人的生活都是尊重祝福的态度,不勉强其他人,很多时候他觉得别人也不是那么喜欢他的多事。

  他叹口气,跟柏时言说:“林霖之说他那个伤是被人打的。”

  柏时言见多识广,直接说:“那个伤一看就是外力所致。”

  所以柏时言当初也告诉林霖之,他只是医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如果病人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报警,但如果病人自己想隐瞒下来这件事,他也不会多做什么。

  无数次经验告诉他,多事没什么好结果。

  “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柏时言回答:“刚刚代为查房的同事说症状已经缓解,如果明天的CT能过,就可以直接出院了。”

  谷泽:“好。”

  说完这些,柏时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电脑上,继续干活。

  谷泽在旁边站着,想起他们试用期的事情,有些想开口说话,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都主动一次了吧……

  礼尚往来的话,是不是该轮到柏时言主动了。

  柏时言似乎知道他没动静,问:“还有事?”

  谷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就干脆换了个话题:“觉得你很帅。”

  无论什么时候,夸赞另外一半的相貌总是没错的。

  柏时言忽然停下双手,抬头看着他,表情意味深长。

  “你是想避免继续做之后的运动么?”

  “运动?”谷泽眼前一亮,还有点期待,还有一种仿佛久别重逢的小兴奋,“什么运动呀?”

  其实他出个大腿,出个五指姑娘也可以的,他很OK,很乐意。

  但柏时言很平静地说:“凯格尔。”

  谷泽:“……哦。”

  “一天五十个。”柏时言继续说:“防止复发。”

  “……知道了。”

  谷泽显得没精打采的。

  柏时言好笑地看着他:“那你想的是什么运动?”

  谷泽没好气道:“我想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吗,你会不想吗?”

  他说到这里找到了个嘲点,“也不知道是谁,那天晚上特别暴躁地问我能做什么,你真的不想吗?”

  柏时言安静地看了他几秒,之后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皮。

  谷泽以为柏时言想搞什么浪漫,想叹息自己求而不得时,他听到柏时言说:“你的头皮很薄。”

  “……头皮很薄是几个意思?”

  “很适合做开颅手术。”

  谷泽吓得一个激灵,又想起之前柏时言指着猪脑花评论人脑的事情,立马后退几步警告道:“不要总想着给我开颅。”

  开颅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可怕,柏时言每天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柏时言平静地反问:“还问我想不想么?”

  谷泽被他说得头皮发麻,忽然觉得拿着手术刀的医生某些时候也格外有威慑力。

  “那个什么,你不能威胁人。”谷泽色厉内荏地说:“你想要这件事情真的很丢人吗?”

  “不丢人。”柏时言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就是不能要。”

  但其实他脑海中想过很多次跟谷泽重逢后的场景。

  最开始刚分手的时候,想的是谷泽无论怎么求他都不会同意复合了。

  但后来时间久了,气也没那么多,他认真反思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确也有错,就觉得如果再遇到谷泽,那么他会试着改正缺点,考虑重新在一起。

  但更久些,一个人单久了,也会觉得再遇到就不管别的,先做爽了再说。

  但是真的再遇到了,谷泽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做,半年内都不允许,甚至半年后也要看恢复情况。

  这盆冷水真的是浇得他透心凉,偶尔有时也控制不住他烦躁的情绪。

  柏时言的话让谷泽也有点无地自容,尴尬地岔开话题:“那个什么,不如我们买点玩具吧……”

  “随你。”柏时言仿佛对这种事情兴趣缺缺,又继续工作了。

  谷泽识趣地说:“那我先去实验室打个卡,顺便跟导师交代一声,等实验室那边完事了再来找你。”

  柏时言点头。

  谷泽离开医院去了实验室,大致跟导师说了下这件事情,意思就是他不专业,朋友帮忙请了护工。

  李博导也不是很关心这个朋友到底是谁,得知有护工照顾,林霖之的情况正在好转就放心了。

  谷泽摸鱼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打开实验室的电脑继续摸鱼一个多小时,傍晚六点准备走了。

  他摸鱼一小时,没干别的,就去找玩具了。

  虽然暂时DO不了,但他跟柏时言之间总不能一直这么柏拉图下去吧……

  玩具还是可以搞一搞的,要么一起玩游戏也行,隔壁岛国的一些游戏还是很不错的。

  他搜了不少,打算一会拿给柏时言分享。

  不过柏时言好像一直对这种事情兴趣缺缺,对方更喜欢真刀真枪地来。

  他下楼走出实验室时迎面撞上了导师。

  导师特别开心地跟他说一位博士师兄发了一篇非常牛叉的论文,决定整个实验室聚餐庆祝,硕士生和博士生都能参加。

  谷泽连忙恭喜,表示要去蹭饭。

  蹭饭的时间就定在这周五的晚上。

  谷泽一路脚步轻快地走到医院,打算找柏时言商量他们买玩具的事情。

  他走到一半,柏时言给他回消息:准备下班

  泽:正好,等我走到你那一起走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摸到柏时言办公室,这个时候医院很多人都下班了,楼层静悄悄,柏时言正在整理材料。

  办公室里只有柏时言一个人,他就干脆直接走进去,说:“柏,我看了几个玩具,我们一起挑一下……”

  但他刚说完,忽然发现柏时言的表情不太对。

  柏时言瞪着他,就是那种又生气又无奈的瞪,还有点警告。

  他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暗搓搓地低声问:“怎么了?”

  “咳咳。”办公室的一角里,雷教授忽然说:“看来我是时候挪办公室了。”

  谷泽:“……”

  他震惊了,震惊到整个人都石化,完全反应不过来。

  雷教授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那个角落在门板的那条线上,恰好被办公室的门挡在后面,他进来时没有注意边边角角,就没有看到这个视野盲区。

  真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

  作者有话要说:

  谷泽: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这么蠢!!!!!

  柏时言:我没有掐死你,一定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