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毙命,很简单的动作。

  成玉自己的双手上就不知沾满了多少这样喷薄而出的鲜血。

  然而这一刻,每当意识到那刀下的人是玄家异宝,是那一夜在自己身下挣扎哭泣,持着软软呻吟求饶,用温热的口腔和身体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男孩时;意识到这一刀下去,那声音,那呻吟,那求饶啜泣,那身体都将永远从世上消失时,再无复存在的时候,成玉就有一股冲动,冲出去,将他从将军刀下带走,带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将他关起来,囚起来,藏起来再不让任何人看见,再不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他是玄家异宝……

  这当然是荒诞不经的冲动!

  成玉的理智还在,然而心底却不受控制的还是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心,好像已经被撕咬殆尽,胸腔里,空荡荡的,连带的身体也无法支撑,血液无法维持,深沉木然的冷冽,一波波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成玉不懂,为什么,倾心十年的跟随,全力十年的辅助,到就要成功的一刻,自己心里居然不是在为将军高兴,而是为将那个男孩送到屠刀下而后悔?

  后悔什么呢?那是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那个本该或冷乱跳却躺在那里生气全无的男孩,可这些,都是早已经计划好的,为什么,当那个计划中一直存在的模糊的脸,置换成玄祁然真切的五官,一切就都乱了?

  齐晏却不知道成玉这番天人争斗的心情,站在玄祁然身边,这个经历数日折腾的男孩,此刻还在昏迷中……即没有昨夜冷冽的蔑视,更无复初见的神采,只是这些日子频繁锁起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没有展开。

  探出一指轻轻顺着眉眼,唇线,下颌,再顺着优美的项侧,滑到裸在宽松衣领下的一小截锁骨,隐在衣衫下的部分——凹凸分明,那是一种不需要掀开衣衫,只

  消凭借脑海中的印象,也能够毫不费力的勾勒出来的曲线!短短几日的相处,从第一日穹蹈码头的初见,直到昨夜那个倔强的眼神,闭合的眼睑下,那双从不屈服的水润黑瞳,忽然起了一种无可遏止的冲动,想用手,将那双遮住眸子的眼皮撑开,看看他此刻是什么样的神色,是不是还能那么倔强,在死亡将至的瞬间,是不是还能那么刚烈和镇静!

  穹蹈初见,他被人抱在怀里,在一众高大挺拔的男人间,更形纤巧,其实玄家异宝是真是假,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世人皆信玄密的传言,因为那是古巫族玄氏一门宁舍三百八十六口合族也坚持的信仰,然而,齐晏对那些却是嗤之以鼻,因为他从没打算让丘洋王再活五十年,在齐珩的淫威下生活了十七年,早已经成了他无法超越的极限,那些深刻在骨子中的屈辱,早已经叫嚣着报复。

  玄密,只是个棋子,无论这个棋子,在别人眼中有多珍贵,在他眼底,都是一席败缕。

  然而就只是看着,他偎在别人怀里,即使是昏迷所呈现出的乖巧背影,依然勾动他的素来沉稳,波澜不兴的心湖,借着验身的借口靠近,该怎么说呢,那还真是个惊喜。

  原来,他居然是装的……装起来配合别人给自己送死?荒谬的引人发笑。

  那微微的碰触就能引来他没法控制的紧绷,手指下细腻的触感,掌心下战栗的成就,挑起他少有的好奇心,刻意增加指下的力道,果然呐,随着下颌被没有节制的力度捏的乍红乍白,那个抱着玄家异宝的年轻人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即使还有理智去克制,放在齐晏这样阅人无数的老狐狸眼里,却已经成了一场被戳穿外衣的赤裸游戏。

  真的开始好奇,这个年轻人,是喜欢至少是在乎着玄祁然的,那又为什么送他去江易?玄祁然明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还配合着别人,目的何在?殁苏枕么?流

  水人家的少主自困于溯逆,非殁苏枕无解,这是齐晏知道的,唐越迫切需要殁苏枕,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玄祁然愿意趟这一趟混水?

  玄家异宝十五岁以前在旗邺,十五岁以后被囚于岳兰,与流水人家,与淼社,可是一点关系也沾不上呢。

  好奇,就是来的这么简单。

  兴趣,就是这么毫无道理。

  驿站那一幕戏,让齐晏看得好玩,多年被责任与目标压抑的心性,在那一刻冒出头,让他不由自主的凑上去添了一拳,因为知道,过了那一夜,就再没有机会看到他的真实了。只是突如其来的,想看到玄祁然假装以外的表情而已。他,得偿所愿。

  数日前在燕暨山中的偷袭,齐晏早已经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是齐仲勾结图勒王弥祝,借雄羽铁骑之手除掉玄密,失败后又生一计,仓促赶到羌水,万箭焚江的同时又使人假扮齐伯露面,嫁祸予人。

  那些事,齐晏在事前就已经有所消息,雄羽铁骑林中夜袭虽然的确不是强项,但是被人用那样赶紧利落的手段破掉包围却更加让人吃惊,下意识的分析,所有矛头都指向那个从未显于人前的玄家异宝,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坐山观虎斗的计策无意中被破掉,齐晏只好另行计划,这才有了驿站的午夜偷袭。

  然而认定的结果再次被玄祁然改写,十个人,龙诞出现,居然还是奈何不了他,这结果大大的让齐晏吃了一惊。

  尤其在看清祁然当时的情形,明明白白身中断阳,而且正值子时发作,那般艰险的时刻他竟然还能将身边的人护的滴水不漏,一瞬间,勾起齐晏少只又少的同情心。

  当年姐姐也是那般弱小,却还是执意对他以死相护……这祁然明明已经在大陆上无处容身,却也要宁死也要保全一人……

  何其相似……

  毅然将丘洋王的殁苏枕给了唐越,然后速速打发他们离开。却还是一时心软,让唐越留下那张字条!

  计划被一改再改……夜袭失败,齐晏几乎在懊恼要抓不到齐伯死无葬身之地的实证的时候。却传来齐伯在联系军中旧识,打算逼宫。

  齐晏自然高兴得不得了,顺着他的心意示意自己军中好友倒戈于他,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个假货招摇过腾龙道,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出纰漏,有勇无谋的齐伯终于彻底的栽了!栽在这场王位之争上。

  很多事情出现预期外的状况,例如玄祁然……知道他身中断阳,为了控制,他勉强自己陪着他过夜……始终想不明白,既然景阳翼将祁然视作禁脔,又为什么会送来那样一封暧昧不明的信……但……看了眼掌下还在昏迷的祁然,这具身体,的确能勾起他被齐珩摧残之后一直沉睡不醒的欲望……治好他这个说不出口的隐

  疾……但景阳翼也错了,他也许会享用一时,却不会为了个玩具放弃自己的目标,送上门的,没道理不收,但是收了,也不代表在该处理时会手软!

  但在修正之后,一切又从新回到他的掌握,齐仲在血祭时候暴露了身世,则是最大的成就之一!

  然而意外还是层出不穷,但显然,连老天都看不过去齐珩的所作所为,才会让玄祁然在失踪三天以后又奇迹般的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然而一切毕竟不若计划那般的精准,意外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齐仲被劫走,导致三天后的计划要提前执行,甚至连齐季……也中了云英未嫁!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二 丘洋宫变 066 不是最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