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宴还在发愣,那女子已经走进,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上首主位上。
“信郡王要见我?何事?”
要借宿,行,六十个果子一个不能少。
不愿意摘,也行,麻溜滚蛋!
秀兰一脸肃容,看着司马宴就想起那从嘴巴里飞走的煮熟的六十两。
她现在早已不是那个缺钱的张秀兰了,她堂堂永乐郡主,有封邑,有自己的郡主府邸,有自己的长史和府兵家丁,只缺一个出气的机会!
之前刚把啰里啰嗦的又来烦人的绿头苍蝇慕容恪给赶走,正心浮气躁呢,正好,你倒撞枪口上了。
哼,六十个,半个都不能少!
司马宴一向引以为傲的巧舌似乎今日卡壳了,等着眼珠子瞧了半天。
郡主品级的衣饰,就是他这个大男人,皇上身边当差这么久,也早就烂熟于心了。
有身孕的郡主,这个年岁的,除了瑾王找回来的嫡长女朱凌风、原来溪水村的张秀兰,不做第二人想。
把正在庄子上养胎的永乐郡主硬是给叫出来让他见面,似乎身子骨还不怎么好,司马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尴尬地眨眨眼睛、摸/摸鼻子,然后,深深地一揖到底:“郡主有礼,小王叨扰了,这就告辞!”
秀兰一脸“本郡主今日非常不爽”的表情,挑眉看着司马宴:“信郡王,你想要借住一宿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你一身正气想来也不是什么歹人,但庄子上大管事替本郡主婉拒之后,你还不依不饶想要当面见本郡主就不怎么妥当了。再者,虽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我皆坦坦荡荡,可这男女大防规矩礼仪还是要遵守一二的,否则,说出去我一个身世坎坷的郡主倒也无所谓了,你堂堂羽林卫副都统,天天跟在皇祖父身边办差,被人说成是欺负弱女子的恶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司马宴眨眨眼,再眨眨眼,心说这永乐郡主身子骨甚是单薄,但嘴巴可利索得很呐!可是,这嘴巴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他在心里会想了一遍,按照他的理解,应该是这么回事。
“看你一身正气想来也不是什么歹人”:是,你是郡王爷,不是歹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我庄子上大管事替我婉拒之后,你还不依不饶想要当面见本郡主就不怎么妥当了”:你仗势欺人,你不要脸!
“这男女大防规矩礼仪还是要遵守一二的”:你一个外男,冲到人家庄子后宅,要见我这个闺阁女子,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人说成是欺负弱女子的恶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除了仗势欺人,还只挑着怀着身孕的弱女子欺负,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一句话:你,信郡王,不是个好人!
信郡王回过味来,肺都要气炸了,心说只有他伶牙俐齿挤兑别人的,怎么今天反倒被人给挤兑了?
等等,不对,很不对!
这句话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哦,他想起来了。
“张二小姐,你银子多想要救济穷人也本不是坏事,但几句话就能骗走你普通村户三十年的收益,让人以为靠一张巧嘴就能不劳而获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嘿,这个永乐郡主,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司马宴差点气乐了!
但他还不能发火。
要避雨的是他;
避雨完了把张婉婉这个烦人精撵走要借宿的也是他;
自己主动出示腰牌告诉对方身份的是他;
明面上答应给摘果子暗地里想要捉弄人的也是他;
知道耍不了人气呼呼要和主家理论的更加是他!
是他,是他,都是他!
司马宴觉得,他有理由怀疑,他拿出腰牌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永乐郡主已经挖了坑等他一头栽进去呢!
好吧,载个一脸血的司马宴头一回认输。
他再次深深一揖,表情颇有些凄楚,声音都有些委屈巴巴的:“郡主,小王有错,待小王将那六十颗果子摘来,再好好给郡主赔罪!请郡主息怒!”
秀兰心里冷哼,表面却很大度的点头:“有劳信郡王了!”
*
六十个果子摘完了,大管事笑眯眯的笑脸和司马宴黑如锅底的俊脸成了个鲜明的对比。
大管事亲手把筐子递到秀兰面前:“郡主,您看!”
秀兰看了一眼,心中才略略痛快了一些。
问起那个人,大管事笑得很是开怀,“信郡王还在摘果子,说要再摘够六十个,请你不要计较之前的事!算是他给您赔罪了!”
秀兰冷哼一声,心说算你知趣!
可她刚要躺下休息一会,小花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小草责怪她:“先把气喘匀了,再回话!”
小花却有些迫不及待:“郡主,郡主,不好了,慕容世子和信郡王打起来了!”
秀兰扶额,只好重新再坐起来。
男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
慕容恪其实也是迁怒。
且积攒的怒气有些多。
送秀兰去庄子其实是想要避一避接下来侯府可能会面临的风/波。
母亲和离了,不,后来谈的不是和离,嘉庆长公主将侄女给叔叔做妾、庶子与嫡长子同岁、嫡女差点糟了毒手的证据甩到了慕容博脸上,京兆衙门和宗人府一起判了义绝!
嘉庆长公主带着宗室里几个老古董,把慕容一族的族老气得差点中风,朱氏顺顺利利地带着嫁妆,和慕容蓁回了礼亲王府。
慕容恪作为世子,留在了侯府。
而这个支离破碎的侯府,也不是慕容恪能看得上的。
早在皇贵妃被罚永世幽禁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和瑾王谈好了交易。
他的要求很直白,一个公爵而已,和一道赐婚圣旨。
要说瑾王蛰伏已久,眼看皇贵妃所出的三王日渐势大,原本就要准备开始动作了。
有慕容恪这个掌管巡防营的副都统加入,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瑾王对这个果敢刚毅的副都统很是看好,暗中决定事成后要委以重任的。
可秀兰突然成了瑾王的嫡长女,慕容恪就觉得事情大大不同了。
说起正事,瑾王一脸严肃认真,可说完了正事,根本不是以准女婿的眼神看他,而是好像看个仇人似的。
欣赏倚重继续有,可突然就增加了嫌恶。
皇上已经收回圣旨了,也狠狠处罚了英国公府了!
对着准岳父,还是先皇后嫡出长子,让慕容恪真是有气没处撒。
也不对,也是有地方的。
前一次,他来庄子上探望秀兰还是没见到人,回去发了一场大火。
回了府刚喝了第一口茶就把茶盏摔地上了。
然后,长平“发现”了送到德安轩的茶叶是陈年旧茶。
好家伙,慕容恪这个副都统不但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
他先冲去正院,将正和丫鬟努力生崽好取代他的慕容博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差点再也生不了崽;又得知后宅没有女主人,由寿安堂主持中馈后,当着马氏的面,提剑将赵妈妈捅了个对穿。
马氏当场就晕死过去,慕容恪提着滴血的长剑,在后宅逛悠了一圈,把一干奴才吓得面无人色,才回到前院。
回到前院,又听说马氏差点中风,慕容恪到外面找了个游方郎中,把马氏好一通折腾,人中都给掐得破了好几层皮,才把马氏给救了回来。
马氏醒过来,哆嗦着嘴唇,连连怒骂慕容恪是个恶鬼,他也毫不在意。
心说这祖母的战斗力如此低下,根本就没法狠狠欺负他,好让他在秀兰面前装可怜,要不直接弄死算了?
犹豫了好几天,今日下了大雨,慕容恪给自己找了又去见秀兰的理由。
送江南最新出的雨伞。
郭安说着雨伞又大、又结实,下雨时能挡雨,不下雨是能当武器使,矫揉造作的女子肯定不喜,但郡主这样足智多谋的女子应该可能也许会喜欢。
慕容恪认为郭安所说,甚为有理。
于是,慕容恪带着雨伞又来了。
不出意外,又是闭门羹。
现在秀兰是郡主,身边有护卫,不,就算没有护卫,慕容恪也不敢打进去。
可今日慕容恪却没有被利索地赶走,因为,他得知信郡王司马宴在秀兰的庄子里。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看见了信郡王的马车,再打一听,果然,信郡王司马宴果然在庄子里。
慕容恪对着庄子上的看门护卫都很是有耐心,再细心打听了一番,得知信郡王想要借宿,但被要求帮忙摘六十个果子。
果子,六十个?
慕容恪不忿,别说留宿,就是能踏进庄子一步,六百个他都能给摘了!
然后,慕容恪就开始和守门的护卫“交涉”起来。
交涉的结果是,慕容恪带着内力的大嗓门,把正在摘第二个“六十个果子”的信郡王给吼了过来。
*
司马宴忙碌归忙碌,当对勇毅候府的事情也听说了一耳朵。
慕容恪是个全京城都知道的瞎眼笨蛋,这件事司马宴深信不疑!
而烂嘴巴的司马宴捏着鼻子娶了外祖家的庶表妹,这件事让整个巡防营当笑话说了很久!
两人见面,分外眼红。
慕容恪要将司马宴赶出庄子,司马宴觉得他不过还个旧债而已,主家都没赶人,你这个瞎眼的笨蛋凭什么?
而司马宴一副我能进来还能摘果子吃的”上宾”德行,将慕容恪气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于是,早就谁也看不上谁的内外两大营的副都统就动起了手。
瑾王妃过来看女儿的时候,进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两个撕碎了衣裳、扯掉了发冠的年轻男人,正发了狠地在地肉搏!
瑾王妃气得浑身哆嗦,吩咐身边侍卫,“把这两人,都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秀兰:都是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