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往不还>第13章 楚政的人生目标 楚政:我有一个想法

  邻居家的小娃娃不到半岁,她长相随娘,生了一双大大的眸子,皮肤也白白净净的。

  照理来说,这么大的孩子最是闹人的时候,尤其是离了亲娘,肯定不会消停,可这孩子却很听话。

  她不哭不闹,只知道眨着大眼睛看人,看累了就倒头睡,跟个圆鼓鼓的小猪崽一样。

  楚政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即便他还有记忆也不会对这样大的孩子有印象,深宫人心难测,皇家没有血浓于水的说法,哪宫嫔妃有了孩子都会像防贼一样的放着外人,他虽然是年长的皇子,但实际上,他从没有跟弟弟妹妹有过太多接触。

  他本是想生气的,他不喜欢任何人打扰他和柳沅的生活,更不喜欢外人待在他们好不容易布置起来的小窝里,但这个孩子不一样,他趴在床沿上巴巴的盯着柳沅怀里的小娃娃,还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想法。

  “给你抱一会?”

  楚政一边撅嘴一边好奇的模样实在有点可爱,柳沅没绷住唇角的弧度,他兜着孩子微微倾身,襁褓中的小娃娃也不怕楚政脸上的疤,反倒还特别自来熟的用手摸了两下。

  孩子的手细嫩干净,没有任何疮疤,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楚政,摸了一下还不算完,她很快就咿咿呀呀的伸出了另一只手攥住了楚政的发梢,短短胖胖的手指努力握成拳头,白得像个细粮做得馍。

  楚政就这样被一个小娃娃吃了豆腐,他仰起脑袋,一动不动的由着她乱摸,阳光透进室内,刚好照在新做好的床上,他看着盘膝坐在床上的柳沅,看着柳沅怀里的小娃娃,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冷不丁的鼻子发酸。

  “……我,我不敢,沅沅,我不敢抱,我不会抱……”

  楚政的哭腔把柳沅吓了一跳,小娃娃还挺有力气,她手上跟着一哆嗦,硬是薅了楚政一撮头发。

  像是某种藏在最深处的东西被生生剜出来了,牵连着抽搐痉挛的血肉,楚政心口疼得厉害,崩溃得毫无迹象,他想抱着脑袋蜷去地上咬紧牙关痛哭一场,但柳沅和小娃娃一起薅住了他另一边的头发,压根不给他自怨自艾的机会。

  “.….. 不许哭。把手张开,兜住她屁股和后背,别使劲,别松手,好了,抱着吧。”

  柳沅指挥得快速且清晰,楚政下意识的跟着他的指令动作,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挂着鼻涕眼泪抱住肉嘟嘟的小娃娃。

  他坐在地上愣了半柱香,等到孩子在他怀里睡出了鼻涕泡,他才颤颤巍巍的低下了头。

  这么大的孩子就没有不好看的,软乎乎的小娃娃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躺在他怀里,孩子面上红扑扑的,嘴巴一张一合,打着满是奶味的小呼噜,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楚政傻呵呵的破涕为笑,他是第一次感知到这么新奇的东西,崭新的生命近在眼前,他小心翼翼的拿下巴蹭了蹭小孩的发顶,眼里亮得惊人。

  “——她好胖呀!沅沅!还软乎,还有!你看,你看!她手臂怎么一节一节——呜!”

  “小声点,吵醒了你哄。”

  挨了柳沅一枕头之后,楚政肩负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这孩子是邻家农户的,去年她娘亲临盆难产,村里没有像样的大夫,眼见着就是命悬一线,最后是柳沅去弄了两副药,又帮着她接生了这个孩子。

  山里没有繁文缛节的讲究,农户淳朴,只知道救命之恩,不在乎礼义廉洁。

  自孩子降生后他们一家都对柳沅格外亲近,楚政重伤那会,柳沅忙得焦头烂额,有几次家里存粮见底,都是靠着他们送些吃食接济。

  兴许是因为出生第一眼就瞧见了柳沅,这孩子打心眼里跟柳沅特别亲近,顺带着也亲近楚政。

  上午阳光足,是晒被子的好天气,楚政在屋里看着孩子,柳沅在院里拆洗家里的被褥,他们中间隔着掀起一半的门帘,春日的暖风夹着花香,和阳光一起慢悠悠的荡进室内,楚政搂着孩子倚在桌边,也点着脑袋犯起了困。

  浆洗的水声,皂角的清香,一大一小此起彼伏的小呼噜相映成趣,楚政比寻常农人健壮结实,孩子在他怀里睡得安心,渐渐就四仰八叉的伸开了腿脚,穿着布袜的小脚丫蹬开襁褓探到外头,上面还有两个晃来晃去的小绒球。

  所有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柳沅不知不觉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着跟孩子凑到一处呼呼大睡的楚政,一时有些失神。

  他很喜欢孩子,但和天底下大多数父母不一样,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没有出息的小米虫。

  他曾经把这件事想得很远,也自认为想得很周全。

  他不是楚政明媒正娶的配偶,他的孩子不会做什么世子,更不会袭爵,等到楚政能从政局里抽身那一天,他们就可以跑得远远的,跑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家三口的安生日子,到时候楚政教孩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教孩子上树下河抓鸟摸鱼。

  他这辈子就那么点抱负,只是他忘了他和楚政都是局中人,高位之上的楚政尚且没得选,他一个凭栏院的倌儿就更没得选。

  柳沅皱着鼻尖,收回了思绪,他不愿意想起从前的事情,过去的一年多,他极力回避与之相关的一切,他看不得小孩家的衣服玩具,看不得别人家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就连给那农妇接生他都是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帮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怕自己去嫉妒别人家的幸福美满,但现下他却没那么在意了。

  他使了些力气把手里的被单拧干,又起身将它们一一晾去新弄的晾衣绳上。

  他腿脚不好,晾衣服不方便,楚政昨天下午蹲在院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帮着他新做了一对高矮合适的晾衣杆凿去地里,还额外给他新搓了一根晾衣服的麻绳。

  这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了,就他和楚政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躲在山里,远离所有旧事,他们会因为小孩藕节似的胳膊感到稀奇,也会因为一根结实合适的晾衣绳感到欣喜。

  这与都城的十里繁华天差地别,但只有在这里楚政才会笑。

  午后柳沅跟楚政一起喂小娃娃喝了顿奶,中空的麦秸放进暖好的羊皮袋子里,楚政抱了一上午胳膊发酸,这回就换柳沅抱着娃娃,他扶着麦秸,袋子里头奶水温热,正是好入口的温度,一觉睡醒的孩子在他们的帮助下大口直嘬,喝得心满意足。

  新鲜羊奶是个稀奇东西,村里有那么几只羊,都是家养的山羊跟山里野羊混着下得崽子,能跑能跳,想挤点奶还挺难。

  奶水醇香,小娃娃无忧无虑,吃饱喝足继续睡觉,不过这会可能是喝了奶有些想娘,她嘤嘤呜呜的叫唤了几声,吐了一个圆乎乎的口水泡泡,然后一头拱去了柳沅怀里,顺便还伸出小手抓了抓柳沅的胸口。

  衣襟褶皱,领口微乱,苍白的皮肉因而露出小片,柳沅肤白如脂,午后阳光正好,映上去就几乎白得透明。

  柳沅对此浑然不觉,他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辈,一边拍嗝一边哼着山里的调子哄她入睡,阳光暖得他眉目温软,楚政喉结一滚,差点生生拧断手里的麦秸。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新目标了,在加固床脚,制作晾衣绳之后他又有了新的努力方向,只是这回和先前的不大一样。

  这回他想跟柳沅一起弄个小娃娃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