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尺在马车上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生怕打扰到了旁边的金大人。

  外人都说护国大人心狠手辣,路尺也都是听听,觉得世人评论别人的时候,总是带了点自己的先入为主的观念,不可全信。

  现在和护国大人同车,路尺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他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是被绑着的,好歹不用这么尴尬啊。

  尤其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金大人会时不时的问一句:“你对止息国君上熟识吗?打过照面?有没有交过手?”

  ……金大人,我是去偷qing的,您问我这些,他不合适吧?

  路尺忐忑的坐在马车里走了一路,好歹来到了驿站门口。

  路尺逃命似的下了马车,拉着青画的手就不松开。

  “青画小哥,打个商量,我不逃跑,我不找事,让我和你一起赶车行不行?”

  青画疑惑的看看马车里,“马车里面不舒服?”

  “舒服,但是它吓人啊。”

  青画呵呵笑起来,对着金陵月道:“大人,我一个人赶车无聊,能不能让他和我做个伴啊?”

  “随你。”金陵月下车的动作格外的潇洒,留给两人的背影更是俊朗无双。

  得了一个可以蹲在马车外的允许,路尺觉得自己就像是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差点喜极而泣。

  一夜无风无浪,倒也安稳。

  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赶路,休息,赶路休息。

  止息国的界碑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路尺下意识的拿身后的车帘挡住了自己脸。

  “怎么?”青画问。

  路尺指了指前方正在盘查的止息士兵,小声道:“到处都是我的画像,我这么过去就是送死。”

  “你进来坐好。”金陵月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真是悦耳动听。

  路尺二话没说转身进了马车里,在金陵月目光的注视下,乖巧的坐在了一侧,双手规整的放在膝盖上,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盘查的士兵渐渐的靠近了马车。

  听着那叫嚷的声音越来越近,路尺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止息国逮到他这种人,是要鞭打致死挂在城楼上风干的,他可不想做人肉干,说不怕是假的。

  金陵月冷哼一声,“就这胆子还敢偷闻子瑞的人?”

  路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想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胆子,只能赔笑道:“酒壮怂人胆,意外意外。”

  金陵月懒懒的抬起车帘,指着正在询问青画的两个士兵的脑袋,“我是圣金的金陵月,现在就去报告你们的君上,说我来了。”

  “金陵月?”其中一个士兵新来的,并没有听说过金陵月的名号。

  旁边那个士兵连忙碰了碰他肩膀道:“想什么呢,就是圣金的护国大人。”

  护国大人!

  原来是他!

  “您稍等。”

  两个人也顾不得看青画手里的文书是个什么的东西,赶忙往回跑,上报上级领班。

  队伍在边界处等了一个时辰,止息国的飞羽小将军领着一小队人马来到了边界。

  飞羽小将军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大眼睛亮的吓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不让人觉得惊艳。

  威武的将军服,高头的大马,灵动的大眼睛,这些特点组合在一起,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出使的队伍里大部分人都被这个小姑娘所吸引了,纷纷投去热烈的注目礼。

  小姑娘潇洒的翻身下马,一抖身后的披风,想要用刀挑开马车的车帘。

  青画蹙眉,出手阻止。

  结果身后的金陵月隔着没有掀起的车帘子,冷冷道:“是我,你的刀如果触及我的底线,我就给它变成一块废铁。”

  刀尖已经到了车帘前面,握刀的人手上一顿,似乎在随着主人思考起来。

  “走。”小姑娘收起刀,对着身后的队伍一摆手,队伍里的人立马有序的把圣金的队伍包围起来,看似保护,实则看管。

  两队人马合作一队,朝着止息王宫前行。

  “她就这么放你过去了?”路尺对眼前的状况显然有些接受不了。

  飞羽小将军对止息国的忠诚度天地可鉴,就这么让圣金的人这么轻易的过去了?为什么听起来和说书人的段子一样?

  不需要搜车检查的吗?

  “要死就死一起了,还用的着给你分分类?”马车由止息的士兵接手,青画偷懒躲到了马车里,坐在路尺的旁边,趴在马车窗上看着外头的街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离皇宫远吗?”

  “嗯,有些距离,不过我们这是做什么去?去皇宫的话,再出来的话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了?”路尺完全摸不透金陵月的路数。

  说好了去找面ju人,为什么要先进宫啊?

  “到了别人家的地盘,总要打声招呼。”金陵月闭了眼睛靠在马车上,对着青画吩咐道:“到了宫门再叫我。”

  ……这还准备睡一觉?

  金陵月不光睡了,还睡得挺香,马车到了宫门,一阵嘈杂的盘查,交接,开宫门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都没有叫醒金陵月。

  青画喊了一声:“大人,到了。”

  金陵月睁开眼睛,道:“嗯,好。”

  飞羽小将军只放金陵月这一辆马车进了宫门,剩下的人安排在了宫外的休息处。

  金陵月对此没有做声,入乡随俗。

  马车又行进了一会儿,终于停止不前。

  金陵月弯腰下车,青画跟着跳了下来。

  飞羽小将军恭敬的一抱拳,道:“金大人,我们君上说了,叫你去避风亭小叙,国事留到明日再谈。你身后的那两位……”

  “我身后的人可以留在马车上,只一点,没我的允许,这马车的车帘不得挑起,马车里的人不得下来,你们也不准上去。”

  “金大人,这恐怕……”飞羽小将军有些为难。

  碍于金陵月的身份和闻子瑞的叮嘱,没有搜查马车已经是给足了金陵月面子,现在到了宫里,还不让检查马车,不让看车上那个一直只能听到喘气声却没有见过脸的人,实在是有些不把止息国的将士们放在眼里了。

  飞羽小将军侧头看向青画身后那一角翻飞的车帘,道:“如果车帘自己飞起来呢?”

  金陵月背手笑道:“那就生死有命,我概不追责。”

  ……

  飞羽小将军看到车帘里伸出来一双手,死死的拽住了那车帘角。

  这还不能说明里面的人有问题?

  金陵月径自朝着避风亭走去,他的声音幽幽的飘了回来:“青画,看好他。”

  “是。”

  有些熟悉的青石小路,两边铺着有些夸张的红色鹅软石,草丛里点着微弱光亮的宫灯,整条狭长的道路上,除了一脸木色的守卫,别无其他。

  金陵月沿着道路一直走到尽头,避风亭出现在眼前。

  一身墨蓝色长袍的闻子瑞早就坐在亭子里,翘着二郎腿等着金陵月的到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参汤,正在品茶一样的细细的喝着。

  金陵月踏上台阶,闻子瑞搁下碗,道:“许久不见,金大人看上去还是这么神采奕奕,看来铁石心肠的人果然连岁月都鲜少给你留下印记,真是羡慕。”

  金陵月一撩衣摆入座,回道:“既然是私会,我就不给你做礼了,免得违抗圣旨。”

  “你……”闻子瑞咬着牙道:“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也一样。”

  闻子瑞放下二郎腿,重新端起自己的参汤碗,笑道:“来我止息做什么?别说为了建交什么的,我不信。”

  “我也不信。”金陵月道。

  “那你来做什么的?”

  金陵月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杯茶,道:“找人。”

  闻子瑞手一顿,尽量平稳道:“谁?”

  金陵月捕捉到了闻子瑞眼中的慌张之色,有些疑惑,他故意将手里的茶杯在手中多停留了一番,而后缓缓开口道:“在紧张什么?”

  闻子瑞一口汤卡在了喉咙里,吭吭咔咔的咳嗽起来。

  他忽然灵机一动,将一碗汤悉数倒在了自己今天新穿的袍子上,惋惜道:“年纪大了手抖,衣服都脏了,你等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金陵月挑眉,“请便。”

  闻子瑞一出了避风亭,就侧首对身边的亲信吩咐,立马送走那个在止息国养伤养的差不多的白明月。

  领命的人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王宫。

  闻子瑞目光深邃的盯着那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快速换好衣服回到避风亭。

  再坐在座位上,闻子瑞脸上的神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金陵月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变化,对闻子瑞道:“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闻子瑞道:“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你也不用告诉我。我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接待一下你。明天天一亮,你一上朝,咱们就事论事,不记前情。这一桌子都是合你口味的,随便吃。奥,这碗汤不是,这是我的,我最近新纳了几个妃子,这汤是给我补身子的,你用不到。”

  金陵月喝口杯中的热茶,笑道:“我们本来就没有前情,只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彼此留一些薄面。”

  “金陵月,今晚住哪里?驿馆我已经安排好了……”

  “宫里有没有空地?”

  “你要住宫里?”闻子瑞惊讶的问道。

  金陵月对止息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善,让他住宫里,那是闻子瑞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金陵月自己能提出来?

  “怎么?宫里没有空房间?”

  “有房间,但是……”闻子瑞疑惑道:“为什么要住宫里?你那些人怎么办?他们是不能入宫的。”

  金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道:“让他们原地待命。”

  “你有什么企图?”闻子瑞站起身来拍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