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钱就是我的命啊,金大人,你太年轻了,你不懂,没钱的日子太难熬了。”

  金陵月忍不住嘴角抽抽。

  听说过的贪官各有各的苦衷,像朱大人这么直言不讳的,真是不多见。

  金陵月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干脆抱着臂膀微闭了眼睛,小憩一会儿。

  朱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等这个机会,肥胖的身子悄咪咪的往马车口挪了一下。

  抬眼看金陵月,没什么反应?

  朱大人又挪了一下,金陵月依旧姿势不变,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朱大人第三次想挪动,金陵月闭着眼凉凉道:“朱大人省点力气吧。你要是逃出去了,就是逃犯,到时候数罪并罚,你连喊冤枉的机会都没有。”

  朱大人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劲儿头听到这话,终于是放弃了,踏踏实实的瘫坐在马车口,目光呆滞的盯着马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陵月见朱大人真的安静下来了,也就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在日月堤上来回的跑,说不累是假的。

  回到京城,这种跑腿的活儿可能不多,累脑子的活儿又得没完没了的扑上来了。

  想到这,金陵月心里不住的咒骂了一声。

  另一边跳着脚正在骂大街的是白蓝。

  他已经在小胡同里,骂了好一会子了。

  虽然这边鲜少有人经过,但是白蓝还是尽力压低了声音。

  暴躁的白蓝一边想要骂天骂地,一半还怕别人认出二人身份,极力压着声音,所以场面一度十分搞笑。

  白蓝骂的不是别人,是安平侯。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白府前脚抓了嫌疑人他后脚就来,来就算了,还带走了。带走就算了,还不允许白大人再掺和进去了?

  我因为你挨了板子,怎么现在还不允许我参与了?

  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啊?

  骂完这句白蓝意识到,这等同于将白玉辉比作了驴,连忙改口:“我不是说你是驴,驴可比你有脾气多了。”

  ……

  那还不如驴呢?

  白蓝想了想,又道:“算了,起码现在暂时把你摘出来了,他们爱咋的咋的,我们过我们的。”

  “这就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白玉辉悠悠道。

  白蓝收起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四处张望,确保没有危险,凑到白玉辉身边小声说:“你被休息的这几日,不是有个掌事来顶班了吗?查到了,是右丞相的人。虽然绕了好多圈,但是可以确定,他就是右丞相的人。”

  “能做掉?”

  “掌事的话,直接做掉善后比较费劲。他年纪轻,也没什么不良爱好,最多喜欢钓个鱼。要不就等他钓鱼的时候,给他按进去?”

  白玉辉沉默一会儿,道:“好。”

  白玉辉抬眼看了看日头,又道:“白蓝,给我找个隐秘的地方,谁都找不到的那种。”

  “你干什么用?”

  “你说呢。”

  ……

  白蓝后知后觉,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是不是金大人又要来京了?这个季节啊,猫儿狗儿都发春了,你也不例外啊。”

  “你找不到,我就去你卧室后面的密室。”

  “我去,你可别祸祸我了,我给你找,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白蓝一溜烟的跑了,白玉辉站在小巷口,看了会巷口上面长长的天空,直到脖子有些酸痛,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的走回府。

  人虽然在白府,心里却时刻计算着金陵月的位置。

  差不多到了傍晚,晚风习习,街上出来散步的人络绎不绝起来。

  白玉辉一个人逛着小街,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金陵月的府门口。

  门口的侍卫看着眼熟,白玉辉没有太靠前。

  远远的有马车声过来。

  白玉辉站到一个卖油纸伞的摊位旁边,看到车帘挑起来,金陵月优雅的下了车。

  回来了。

  金陵月下车的一瞬间,感觉到人群中有道目光格外的炙热,定睛看去,是一闪而过的白玉辉的身影。

  装,继续装你的大尾巴狼。

  朱大人被皇上关进了天牢,明天早朝的时候接受公审。

  金陵月想要提醒白玉辉,做好被拖下水的准备,可是不知道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通知他。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个侍卫,全都是右丞相的眼线。

  他的周围,目前没有一个可以重用的人。

  金陵月没有,白玉辉有,而且有很多。

  入夜时分,金陵月刚刚躺在床上,马车的颠簸让他疲惫的很,正想要好好得休息一下。

  结果墙壁那头,突然敲了两下,特别的轻微,如果金陵月此时已经睡着的话,怕是都能忽略不计。

  但是他现在醒着,所以金陵月一时好奇,从床上坐了起来。

  确实是轻微的敲打声,就在自己床榻里侧的这堵墙壁上。

  金陵月忍不住将耳朵贴了上去,根据自己的经验,那边像是在用小凿子凿打这面墙壁。

  这堵墙的隔壁,是另一个住宅,金陵月并不知道是谁,以前没发现他们喜欢晚上从这敲敲打打。

  结果这凿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金陵月眼睁睁看着那个墙壁上出现了裂缝,一个小洞,一只黑不溜丢的眼睛。

  我去!

  金陵月有一瞬间是被吓到了。

  什么鬼东西?

  转身就去摸自己防身的匕首。

  结果那只黑不溜丢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突然离开了小洞,随即从那边塞过来一张纸条。

  金陵月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一看。

  我去!

  这是金陵月今晚第二次想骂街。

  纸条上写道:“好久不见啊,师弟。”

  那边的是白玉辉?

  没等金陵月反应过来,小洞里塞过来第二张纸条,“不用怀疑,我就是你最想念的师兄。我就在隔壁,刺激不?”

  刺激你个鬼!

  紧接着第三张纸条也塞了过来。

  “你放心,这座宅子有主儿,查不到我头上,你那一府的眼线再盯也找不到我这里。我今天就是过来看你回来了没有,你回来我就安心了。”

  金陵月拿着三张纸条,心里很是开心。

  想要说的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的好。

  想了想,金陵月提笔回道:“一切都好,你万事小心,明日,多加小心。”

  洞口那边半晌没有回信,金陵月忍不住眼睛贴过去,那边黑乎乎的一片,就像是仓库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又等了片刻,白玉辉的纸条塞了过来。

  “安心。”

  就像是小时候他每次闯了祸,师兄都会告诉他安心一样,所有的事有师兄顶着,不成问题。

  如今这两个字,依然看着这么亲切。

  屋外的侍从小声询问:“金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小的看您许久没有熄灯,需要小的做什么吗?”

  金陵月咳嗦两声道:“无妨,这就休息了,你也退下吧。”

  说罢金陵月一抬手,将不远处的烛火熄灭。

  一屋子的黑暗。

  洞口那边又塞过来一张纸条。

  “夜深好好休息,明天见。”

  金陵月借着外头洒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将这几个字看了又看,满足的塞到枕头下,睡觉去了。

  金陵月第二日起的极早,把纸条妥善处置好,把小洞口也遮掩住,才唤外头的人进来洗漱。

  “大人昨夜睡得可好?今儿起色看着不错。”小厮热情的问道。

  “嗯,挺好的,坐车坐累了,倒下就能睡。”

  “大人为朝事出力,将来前途肯定也是一片光明。”

  金陵月内心呵呵一笑,大清早就来洗脑?

  “嗯,为国出力,应该的。”

  一切如常的进行。

  包括朝堂之上,都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直到朱大人被提上了朝堂。

  日月堤一案,被仔仔细细扒了一遍。

  “小小的县丞都可以贪赃枉法至此,我朝纲纪岂不都成了儿戏?”老臣义愤填膺道。

  “为了一己私利,置黎明百姓安危于不顾,死不足惜。”另一个老臣也出来附和。

  “没什么好说的,皇上,杀了他吧,不然那些个和他一样的贪官不知道朝廷的态度。”

  大臣们一言一语,句句都是要送朱大人上断头台。

  朱大人颤颤巍巍的跪在百官中间,额头的汗珠子从进来大殿就没有断过。

  他何德何能,有生之年还能面见皇上,这要是传回去,他祖坟都得冒青烟。

  奥对了,他可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脑袋上的汗珠子冒的更快了。

  大臣们讨论的越来越激动,龙椅上的人终于出声制止了,“众位爱卿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朝堂上鸦雀无声。

  朱大人用了毕生的力气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龙椅上的人。

  因为距离较远,自己又是跪着的,看的不清楚,但是能依稀看出来那个人很英俊,很高大,很严肃。

  龙椅上的人巡视了底下一众大臣,厉声道:“我朝对待贪污行贿之事,从不姑息。今日的朱大人,能铸成此大祸是我朝立法不严之责,爱卿们应当引以为戒,加强立法。让朝里朝外的热都知道,在我们圣金国,贪赃枉法,就是个死字。”

  底下哗啦啦跪了一片大臣,直呼皇上英明。

  朱大人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意思是,自己死定了。

  紧接着,皇上就宣布了朱大人的死期:“三日后,斩于闹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