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凤凰剑>第5章

  比试已随时都可以开始。但气氛明显还处于互相寒暄的阶段,寥寥几句还不足以缓解内心和肢体的紧张,所有人包括一剑渡川在内,都等着他的下半句。但简凤箨却没有话了,只有这剑。

  言语和姿态不过是掩饰。他从踏上擂台一开始,就在寻找这个松懈的时刻。

  这一剑太快,几乎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一声轻微的闷响,然而定睛去看时,又令人怀疑纯属错觉。简凤箨仍旧站着,一剑渡川也站着,两人连站位都没什么改变,只是好像离得近了一些。

  两人伫立良久,都没有说话。半日一剑渡川道:“你想一招定胜负?”

  简凤箨倒也老实:“不过痴心妄想,实在让阁下见笑了。”

  一剑渡川说得很慢:“简——凤——箨。一见之下,我知你绝非如此简单。但你想凭一招就胜我,却也不是这么容易。”

  简凤箨道:“不必了。我认输。”

  一剑渡川:“认输?”

  简凤箨道:“我以全力,攻你不备。阁下不备之时,都可挡住我全力的一剑,再打下去,我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他向一剑渡川一拱手,将木剑放回到场边的剑架上。众人如梦方醒,这才纷纷议论起来,会场炸锅一样嘘声四起,夹杂着“卑鄙”“无耻”之类合情合理的品评。突然听得一人朗声说道:“小子,你师承何门何派?”

  简凤箨循声望去,只见渡剑台宗主傅万壑已从贵客席站起身来,一双鹰鹞般阴沉的眼睛紧紧盯在他身上。他身边任去留笑道:“他是公冶先生的二弟子。”

  傅万壑道:“没想到那样迂腐的老头竟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他声音极大,在场听见的起码有五六十人。简凤箨并不答言,只微微向他一点头,就跳下擂台,人群中与任剑还擦肩而过,低声道:“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他很快离开了浣剑山庄,中间没遇到一个熟人,遇到也只是低头装不看见,出来也没回公冶庐,找了个僻静的小茶馆,要了一壶茶看人打牌,直直坐到半下午,百无聊赖,只是把玩剑上的穗子。又过了一会,夕阳西下了,天边一片火红,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去。回去天色已经黑透,公冶庐两扇大门敞着,像一张大口。诸间房屋都暗着,唯有厅上灯火通明,简凤箨登堂入室,头也不抬,直接跪下。余光里扫到秋离鹤衣角,刚想张口,就听秋离鹤抢先发问:“凤箨,你可知错了?”

  简凤箨并不答话,只是仔细地脱去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在一旁。他听见公冶治站起身,椅子吱嘎作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谁赢了?”

  堂上一片默然,只有公冶治呼吸越来越粗重。过半天秋离鹤叹了口气,轻轻道:“任剑还。”

  简凤箨道:“多谢师兄。”□□着脊背伏下身去。

  时至黄昏,擂台边燃起了数十支火把,在白日的余晖里显得虚弱,有一种奇妙的无所适从之感。一日八强四强半决赛下来,围观众人的体力和精神极大消耗,行动说话似乎都迟缓了不少,但也知道马上就要结束,于是都为这铺垫了一天的高潮调动起全副的注意,耐心地等着最后一场胜负。任剑还垂头看着手中的木剑。

  一剑渡川突然道:“你好像很累。”

  任剑还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剑渡川道:“我不介意等到明日。”

  他这种通情达理,别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意味。台下的浣剑山庄弟子已经有些义愤填膺,若非傅万壑和任去留还情同手足的坐在那里,和大声叫好的渡剑台弟子之间难免就要发生一些争执。任剑还充耳不闻,好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最后他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说。“我也会尽力的。”

  

  、第 4 章

  一般情况下,杜三是公冶庐起得最早的人。往往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他已经前前后后扫了一遍院子。

  这倒不是因为他排行最小,必须干最多的杂活。当然这跟秋离鹤身体不好,简凤箨老是偷跑也有一定关系,但打扫环境并不是杜三深恶痛绝的事。毋宁说他喜欢看着一切在他手下变得井井有条。包括整理草木,布置庭院,他从中获得的成就感超过了练剑和打铁这样的本职工作。

  扫完了院子,他又出去扫大门。公冶庐在城外山脚下,俗世气味鲜能沾染,地上不过几点落花微尘,杜三倚门而立,放眼望去,灰黑山坡衬着天边一点湿润霞光,十分心旷神怡。只是待他看见门前站着的人时,突然觉得自己起得可能太早了。

  任剑还带着剑,背着一个狭长的包裹,穿得好像一个一出城就会立刻遭到抢劫的纨绔。他骑来的马正在不远的树林中吃草。虽然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总之他神色淡然,分明眉目,加之身后石桥流水,真是天然图画,但杜三只感到十分的头痛。

  他看见杜三出来,微微施了一礼。“在下任剑还。”

  杜三不由将手里的扫帚做出握剑的架势。“我知道你是任剑还。”

  任剑还点点头,单刀直入地问:“简凤箨是你师兄?”

  杜三叹了一口气:“算是。”

  任剑还道:“我来探望他。”

  杜三脸上露出一种极端复杂的表情,好像对此产生了许多意见,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些意见不太方便当场抒发。“你跟我来吧。”

  其实这天简凤箨醒的也很早,不如说他基本就没睡。

  虽然昨天公冶治盛怒之下出手不按章法,工具也不拘泥于藤鞭,简凤箨基本全身都被打到了,但总体来说,还是背部挨的比较多,导致他最佳选择肯定是趴着。迷迷糊糊趴到凌晨,他听见杜三起了床,这之后倒是做了一二个梦。梦里听见有人叫他“简凤箨”,刚要答应,突然想到公冶庐里几个人都不会连名带姓叫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勉强撑起上身。只见任剑还正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他。

  简凤箨第一个反应是扯被子把自己从头盖到脚,奈何趴了一夜手都麻了,做这事实在有点难,况且也不知任剑还来了多久,再想顾及形象为时已晚,自暴自弃地重新趴好,只觉得背上炙热难当,仿佛伤处碰到的空气都嘶嘶灼烧起来。任剑还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尴尬,问道:“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