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凤凰剑>第4章

  童顿直怀疑自己眼花,定睛看了三遍,指着他哈哈大笑,高兴得都结巴了。“你小子真是,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巧了,倒好,今天真得好好给我见识见识!”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北边的擂台。简凤箨也拾级而上,规规矩矩欠身行礼,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负责裁判的浣剑山庄弟子手中铜锣一响,童顿率先出剑,剑锋虚晃,却是一招试探。

  他虽然极不齿简凤箨为人,内心并不存轻敌的意思,再者他打死不愿承认的是,能让爱剑如痴的任剑还另眼相待的人,剑上必有过人之处。果然简凤箨全不理会,木剑直奔他中路。童顿心里暗想:“他撑到今天也不是全凭运气。”侧身避过。简凤箨也无意咄咄逼人,两人拆了数十招,一个严守方寸,一个行云流水,打得有来有去。童顿又想:“这打到明年去了。”自忖已将对方家底摸个八九不离十,招式猝然一变,剑光霍霍,朝简凤箨奔袭而去。

  简凤箨等的就是他沉不住气,急闪避过他攻势,瞅准破绽,剑尖直指他面门。这一剑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台下众人惊呼,觉得胜负要决。岂料童顿猛然往后一仰,庞大身躯几乎与地面齐平,脚下却如扎根一般,剑锋堪堪贴着他鼻尖掠过。简凤箨剑势收不住,脚下失了平衡,直往前倾倒,童顿两只铁钳也似大手一左一右撕住他腰,一声大吼,直将他举过头顶,就往地下一摔。

  他力道之刚猛,在浣剑山庄里屈指可数,这一下摔死头牛也不稀罕。童顿倒也没想把简凤箨就地正法,手上其实还留了些力道,觉得小施惩戒,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这口气就算出了。正要发力时,突然肩后一酸,连带胳膊一麻,随后不知怎的,腰腿也是一麻,简凤箨轻飘飘如一张纸一般从他手中滑脱,重新站定了,笑吟吟道:“承让。”

  童顿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简凤箨看向场边裁判,意思问是不是可以走了,却一眼看见任剑还正凝视着他。那目光极其直白,简凤箨但感芒刺在背,连忙跳下擂台,挤到人群中去了。

  他对浣剑山庄熟得跟自己家也差不了多少,左拐右拐,就到了一处僻静角落里,不过几墙之隔,比武场上鼎沸人声,竟离得很远。简凤箨叹一口气,伸手扯了一段墙上垂下的藤蔓,自言自语:“我本意是想避嫌,但这样子实在越发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身后任剑还道:“我还以为这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简凤箨道:“少主知道挺多啊。”留神倾听四周,只有偶尔浓重绿荫下几声受惊的莺啭,叹道:“在你家里我还想跑了?你想问什么?”

  任剑还道:“刚才的事。”

  简凤箨突然劝谏:“你要是想做个好少主,现在应该去关心关心你的同门。”

  任剑还道:“童顿这次发挥已经出乎我意料之外,但你更出乎我意料之外。”

  简凤箨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赢就是了,你还管我怎么赢?”

  “你根本不用和他缠斗那么久。”

  简凤箨:“哪有一开始就使出全力的?不是,这我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他突然精神抖擞,把任剑还拉到一边。“你们师兄弟难道没有商量过,令尊难道没有嘱咐过,这种比武大会,和平时不一样的?赢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要是从开始就叫人看透了,还有什么意思。我头一次在这么多人前露脸,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小心谨慎。再者也是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混个脸熟。唉,你是不用在意这些个人间疾苦。”

  任剑还听了这一番又像是讽刺,又像是自怜的长篇大论,觉得有些头痛。“速战速决,未必就不能留下印象。”

  简凤箨失笑:“是,因为你都只出一剑。不过这一场过后,你就未必如此轻松了。”

  任剑还道:“无所谓,我只在乎最后和你的那一战。”他全部兴趣只在剑上,提到剑,目光就亮得骇人。“我把一剑渡川让给了你,明日你必须好好补偿我。”

  简凤箨连想歪的心情都没有,叹道:“你丢一块硬骨头给我,倒还说的像什么忍痛割爱一样。我看我未必过得了这一关,你还不如指望他能给你找些乐子。”

  任剑还道:“不会。我说过,你跟他交手就知道了。”

  

  、第 3 章

  一个人身在江湖,必有所图,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有一个名号。

  这是此次盛会绝大多数参与者的梦想。

  它不是一件小事。天下谁人不识君带来的快乐,连俗世的加官进爵都不能比拟。名号一般来说,都是别人给予的(虽然很多年轻人从十五岁起,就给自己设计过不下一百个名号),至少要得到别人的承认;很多江湖人混了一辈子,也只是别人眼里批量生产的路人,从没得到过姓名加粗的机会。如果有朝一日幸而获得一个名号,便是从路人当中脱颖而出的第一步。

  而这个名号一旦产生,又很可能跟人一辈子,没有什么更改的机会,所以首先,它应该响亮,比如“草上飞”,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其次,它应该简洁,比如“草上飞”,只要认字超过一百,就一定知道它的意思,听过一次,就立刻能够复述。再次,它应该形象,比如“草上飞”,使人一听之下,就知道此人特长在于轻功,虽然也未必不在于刀枪暗器,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方面,但总体来说,轻功是第一位的。“草上飞”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过于响亮,简洁和形象,导致无论哪个年代,各地使用这个名号的人加起来都不下于一百位。

  因此稍有追求的少年,就绝不会再使用草上飞这个名号。对于有理想的少年侠客来说,不能将自己和其他人分辨出来,名号就失去了它的本质。

  拿以上的标准来判断,“一剑渡川”很难说是一个优秀的例子。它有一点拗口,又有一点模糊,使听到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比如,剑还是箭?),而即使侥幸没有弄错字,一剑渡川也是个奇怪的意象,甚至无法体现出使用者的特长,有可能被误认为草上飞的一个变种。

  但这个名号还是逐渐地被众人接受,可能因为他的真名比这还要拗口。

  其实简凤箨个人觉得他的名字并不拗口,但也不便在这种场合表现出过多的赞美,虽然抽签时候各自对手都已决定(他知道得比那还早),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假装初次见面地自报家门。“在下简凤箨。”

  赛事已进行到第五天,迈入最终阶段,这是八强战的第一场。跟迄今为止待遇全然不同,偌大会场鸦雀无声,擂台只剩下中央精心布置的一块,周围里三层外三层起码叠了一千八百人,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上面两位选手。从头到脚无处不被人详细研究,心理素质稍差之人,可能已经晕倒。其实简凤箨感觉自己随时都处在晕倒的边缘。

  一剑渡川道:“韦苇。”

  他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成名却超过十年,混在这一大片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里,虽说不违反规则,总有点作弊的感觉。但他并不因为阅历丰富就显得沧桑,凌厉鲜明的五官甚至可以称作英俊,有一双极其冷漠的眼睛。

  简凤箨笑道:“久仰。真的久仰。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想遇到你。”

  他这话可以说是绝大多数参赛者的肺腑之言,但本该在肺腑里的言被他说上台面,无论是未战先怯,还是刻意示弱,都使观众情不自禁的产生了一些鄙视。一剑渡川对此倒是无动于衷:“你若没有把握,可以下去。”

  简凤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