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一片狗尾草,风吹果絮飘进鼻中,陈米打了个喷嚏。
姜遇抬起手背测她额头的温度,确认无异后放下。
陈米抬眼看了一眼无边的狗尾草,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他们已经沿一条直线走了半个时辰了,还在这片狗尾草地里。
“真是好大一片狗尾草地呢……”陈米忍不住感慨。
姜遇点了点头往前走,陈米赶紧拽住他的衣袖,“不是那边。”她把他拉回来,继续往前走。
后山夜里阴凉森怖,陈米和姜遇两个人又冷又困,费劲千辛万苦总算是从那片狗尾巴草荒地里出来了。
回到伏义庄,东边露了一半的红。
两人小心翼翼回到了陈米的屋子。
姜遇实在是很困,躺在陈米床上就睡去了。
陈米眼睛也是酸涩得很,门一关,心一放,困意更甚。她干脆推了推姜遇,“姜遇,你过去一点。”姜遇迷迷糊糊往里头挪,陈米鞋子都没脱,挨着他躺下就那么睡着了。
闭眼没睡多久,砰地一声,陈米惊醒,连带着肩膀和屁股疼。
她捂着肩膀坐起来,是姜遇翻身把她挤下来了。
陈米转回头无奈地看了姜遇一眼。
他们之前太累太困,都没来得及盖下被子。姜遇在床板上蜷缩着身子,像一只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猫紧紧地抱着自己。
陈米心中生起一丝不忍,她把被子给他盖上。她扒着床也要睡回去时,却听到急如雨点的敲门声。
陈米给姜遇掖好被角后强赶困意去开门。
敲门的是方秀的丫鬟春雨,一打开门就看见她满头的汗,“九姑娘,夫人梦怔了!一直在胡言乱语发高烧,奴婢找不到庄主,只能想到您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米缠了一身的瞌睡一下子投江自尽了,她拉着春雨奔去方秀那里。
方秀紧闭着眼,呼吸急促还满头大汗,泛白的唇颤抖着,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米握着她的手,轻声唤,“姐?”
方秀没有反应,她紧咬着唇,丝丝鲜血渗出来。
“大夫呢?”
春雨急得眼里满是泪水,“让庄里的大夫看过了,也吃了药但却不见好,大夫说他束手无策了。奴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方秀这副模样,陈米咬了咬牙,“你照顾好姐姐,我去寻一位神医。”
还未待春雨回应,陈米起身就往外疾走,到了门外更是奔起来。
姜遇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拉了过来,他发丝凌乱,脸上还有印痕,春雨看着他有些奇怪,“这……庄中有这么一位人?”
陈米把姜遇推过去把脉,然后她看向春雨,“这是我昨日在山中偶遇的,我受了点伤,是他救治了我,我看天色黑了就让他在府里留下歇息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庄主呢。这位姜大夫医术高超,姐姐肯定会好起来的。”
春雨噙着泪水点了头,转过头看,姜遇正凝着眉抚着方秀的脑袋。
他环着她的头,隔着发丝,他的指腹触到一个小小的硬块。
姜遇打开自己的医包,铺平开来是一排或大或小的针和小刀,他点数了一下又收好,“热水,烛火……”他念了一串东西,春雨擦擦泪水奔走赶紧去拿。
他又起身去桌案写了张纸递给陈米,陈米接过纸张奔出去再捧了一堆药草药瓶回来。
陈米在一侧拼命磨曼陀罗,磨完之后喂给方秀。
方秀昏睡过去。姜遇又扎了几针,倒了些别的药丸给她吃确认她一时片刻不会醒来。
陈米站在姜遇身侧捧着烛台,姜遇用刀微微刮去了方秀侧脑的一些头发,露出一片粉白。
虽然不知道姜遇要做什么,但陈米也不敢开口打扰。
陈米望着躺着的方秀,她的胸口均匀地起伏着,除去脸上异样的红艳,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姜遇换了一把刀,转过身在烛火上过了过,然后直接往刚才的地方划了道半个指甲盖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溢了出来,流下一道河流。
陈米在一旁看着,握着烛台的手一抖。
还好她让春雨在外面等着了,不然只怕是要昏倒在这里。
陈米心里正想着,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单旬跨步进来,“夫人怎样了?”
陈米扭过头来,“庄主,我请了大夫,正在诊治呢。”
单旬看向姜遇,姜遇只是低着头,指尖抚过那一排银闪闪的锋利,“门。”
陈米抱歉地看向单旬,“对不住庄主,麻烦你关下门。”
单旬沉默了片刻,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了几下。
他把门关上走过来,一眼就看到方秀脑上的血河,他微张口但最后还是闭上了没有说话。
陈米看他似乎没什么动静只是站在一侧,便转回头看向姜遇。
姜遇的眼里充着疲惫的红血丝,但他的眼神平静而又专注,手上的动作很平稳。
这种时候,陈米总能更深刻地认识到,虽然比她小两岁,虽然常常有各种不太寻常的行径,但姜遇他真的是个好大夫呢。
姜遇划的口子极小,手里拿着的像双筷子一样的东西仅有半根指长,而且细到只要稍侧一下就会让人以为是发丝在飘。
姜遇用两根手指捏着,垂着眼眸凝神去夹,一块细小的黑色物块混着血出来了,他把它放在手帕中收好然后清理了一下那道口子。
陈米在一侧看着,一颗心一直跳得很快,看到夹出东西她总算是舒了口气,身后的单旬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姜遇起身,“小米你缝一下。”
陈米怔愣,“缝伤口吗?”
姜遇把针线递给她,“我缝得很丑。”这是姜遇儿时唯一能被父亲挑出来的毛病。
陈米接过线,深呼吸了几口,银针穿过头皮,她的手忍不住一颤,她扭回头看姜遇,姜遇一脸坦然宁静。
陈米转回头给自己鼓气,她努力稳着手穿针走线,直到最后收线的那一刻她都感觉自己好似在做梦。
姜遇坐回来再处理了一下,擦了些药然后把方秀的头缠了起来。
忙活完这一切,陈米才想起来身后还站着个伏义庄的庄主。
她回过头,单旬像一棵树一样笔挺沉默地站着,他沉着脸若有所思。
姜遇缠完了方秀头上的绷带,一起身却直直就要摔去,陈米赶紧接住他。
“姜遇你怎么了?”她轻拍他的肩背,却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陈米偏过头一看,姜遇睡得酣甜。
陈米放了心,她搀着姜遇看向单旬,“对不住庄主,姐姐她已经没事了,大夫太过辛劳昏睡过去了,我送他回去歇息一下。”
单旬看着姜遇的脸,“他是姜家那个神童?”
神童?
陈米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她也不太确定,不知如何作答。
单旬盯着姜遇看了许久,最终转过身,“好了,你走吧。这位大夫若醒来,请他到我堂中一会。”
单旬看向方秀,坐在了她床侧,轻声道:“这是机会吗……”
陈米不懂他在讲什么,她背起姜遇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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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半城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午时了,春雨奉命来告诉他夫人今日因病上不了课。
虽然心中焦急,但如今始终师徒有别不好前去探望。洛半城原地转圈圈时幸而陈米和姜遇睡醒了跑来见他。
他们围坐在石桌旁,洛半城听他们讲完紧拧着眉,“方秀真的没事了?”
陈米连连点头,“好像是之前摔落的时候进了颗小石子,当初的大夫们没注意导致了这样。不过姜遇已经把它取出来了,真的没事了。”
洛半城别过脸,声音很轻,“多谢……”
姜遇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点了点头。
回想起他们说的山洞,洛半城开口,“你们在里面见到一名女子?”
“也不算见到吧?光听见声音没看到容貌。”
洛半城沉吟,“这样,我知道了。那你们去见单庄主吧。”
姜遇吃完了苹果,又盯着洛半城前面的梨子。洛半城拣起来递给他,“如果事情顺利,你们很快就能去姜府了。”
姜遇点头,接过梨子咬了一口,“谢谢。”
陈米眼睛一弯,“那希望能顺利呢。”
洛半城看向面无表情的姜遇,“不问我详细吗?”
姜遇咽下口中的梨子,“我不在乎。”说罢他又咬了一口。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洒脱。”洛半城勾了勾唇。
陈米起身,“那我们就告辞了。”
洛半城颔首,“二位自己当心些。”
陈米和姜遇辞别,然后准备去见庄主,两人并肩走着。
陈米看向身侧的姜遇,“姜遇,你刚刚吃了很多水果呢。”
“我饿了。”
陈米轻轻笑了,“也是,你没吃午饭呢,那一会儿你去见单庄主,我去厨房给你做顿好吃的。”
姜遇嘴角漾起了笑,“好。”
姜遇习惯性去摸腰间,却少了那个木雕的生姜。他回头一看果然掉在了身后不远处。
“我去捡。”姜遇走回去。
陈米站在原地等他,后脑勺却突然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遇一抬头就看到几个人把陈米往麻袋里套,扛上肩拔腿就跑。
姜遇追上去,有几个人却拦住他。他直接打晕了他们疾步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姜遇:低头捡东西……捡东西……一抬头……
啊!媳妇被人捡走了!
PS:今天在修全文,最前面几章改了些小细节,并不影响剧情。37章将最后义伯的情节删除了,打算挪到后面写。给大家阅读带来不便,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