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公子羞于见人>第37章 此夜难眠

  陈米刚好听过这出戏,她当初随着爹爹去镇子里访亲时,镇上的人正好在庆祝佳节,请了戏班子登台唱演。

  女子所唱的是戏曲《盘妻索妻》的选段,这出戏主要讲了相府公子梁玉书游春时偶遇谢云霞一见倾心,几经波澜娶其为妻。但没想到任他百般讨好,妻子都对他十分冷漠,后来方知是因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谢云霞父母。

  故事设定虽然悲凄,但过程还有些许欢乐,最后也是夫妻团圆隐去人间了,有个较为美好的结局。

  而这选段讲的则是梁玉书和谢云霞的小红娘——荷香来替梁玉书邀请谢云霞去亭中赏月。

  陈米听她唱,听她讲,心里不免生起了疑惑。

  的确荷香也算是其中的红娘,但为何说害了他家女郎呢,明明是促成帮助了一桩好姻缘……

  “前方左行,顺水而出有一暗道。”冷漠的女声淡淡响起。

  陈米肩一抖,她眯起眼四望,没发现别人。

  应该是在和他们说话吧……

  陈米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姜遇直接拉过她的衣腕走去。

  临近时陈米下意识开了口,“多谢。”

  没人搭理她,只闻一声轻叹,戏曲又悠悠唱了起来。

  “大娘啊~

  岂忍心害他空盼望……”

  姜遇拉着陈米,陈米回头望,那难辨男女样貌的两人沐在月光里,身遭都是朦胧的,恍若虚影。

  单旬在那里吗?可是如果在的话,他为什么对他们的出现毫无反应呢?

  那里的人究竟是谁……

  沿着涓涓的流水,陈米他们走了出来,到了一片荒野。

  半朦的月光下,一片茫茫的高至姜遇脖颈的狗尾草遮蔽了一切,陈米则被挡得什么都看不见。

  树叶簌簌,忽来一声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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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半城夜半难眠,他侧身望着从窗隙洒进的月光,有些窒闷和烦躁。

  近日他只要一闭眼,总是要想起和方秀往日的回忆。

  而那些回忆,洛半城如今细想,只想狠狠给当时的自己几个巴掌。

  几番回忆轮回碾压下,洛半城最终放弃了辗转反侧,他微披了件薄衣悄悄行至了白日方秀练枪的地方。

  四野寂静,唯有两三春虫孤独寂寥地轻鸣。

  他抚过白日她抚过的枪身,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缀画着她的眉眼,令他有些眷恋。

  为什么后来不碰枪了呢……

  凄凄冷风之中,洛半城想起了单旬来接方秀去用晚膳时唤的那声“七七”,他蹙眉,攥紧了手。

  “明明是我的秀秀……”弦月映在他的峰眉俊鼻上,多了几分落寞。

  弦月映照下的另一户窗扉里,方秀静静睡在床上,但思绪却在梦海里几经纠缠。

  成婚翌日,为了一缓昨夜的伤心苦闷,方秀拿出师傅特赠的长‖枪想去院里舞一舞,但一位因为归家路远而歇下的女宾客拦住了她。

  方秀想不起她是谁了,她的样貌模糊,但声音很是清晰。

  她捏着帕子,“哎,夫人这是要去练枪啊?早听说您是跟着大师学习的,果真有巾帼之范,还如此勤奋。”

  方秀还没来得及害羞,她就转了话锋,“不过你说你这巾帼之风有什么用嘛?这嫁了人以后也就只能相夫教子了,你那枪法可不就无处使?再说了你想想,你郎君整天舞文弄墨的,看到你舞刀弄枪的,他心里能舒服吗?你们能和谐相处吗?”

  方秀觉得她说得也有一点道理,但她实在舍不得她的枪,方秀攥着枪杆子嗫嚅挣扎,“但是我很喜欢……”

  女宾客拍了拍她的肩,“哎呀,你喜欢有什么用啊?要丈夫喜欢才行啊,不然怕是没过几天门就要灰溜溜回去了哦。”

  “我……”方秀还在犹豫,女宾客直接夺过她的枪放回原位,“好了好了,这枪就让那些男人们使去吧,你呢,就跟着我绣绣花,看看书,多好啊!”

  女宾客看了下四野,压低了嗓音,“你想早日当娘的吧?那夫妻关系得和睦嘞。首先你可不得识起字来啊,不然你们可真是云泥之别了。”

  方秀看着长‖枪,万般不舍留恋皆吞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好。”

  原来她因为丈夫而放弃了枪啊……

  绣花的画面一闪而过,方秀又看见她和丈夫两人对立。

  丈夫似乎有些生气,他端着个碎了的碗片,嘴一张一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她则低着头最后甚至落了泪。

  哭着哭着,泪水还没干就感觉到一阵清风拂发,还带来淡淡悠香,方秀一转头,身后是一株开得烂漫的梨花。

  这是哪里种的梨花……

  风乍起,梨花纷纷扬扬,坠了一地雪白,方秀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随风而来撞到了她的脚尖。

  她转回首,地上躺皱着一张宣纸,她拢了拢发蹲下身欲捡,却闻一声喝止。

  “别动!”她的丈夫从窗里跳出来,一路急奔,刷地一下捡起地上的宣纸。

  “你看到了吗?”

  方秀不明所以,“宣纸上的内容吗?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似乎松了口气,“没看到就好……”他把宣纸叠好放进衣襟里,又看了一眼方秀,“你刚沐完浴,发也不擦干跑出来吹什么冷风。”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是半湿半干的,“我……”

  他不待她回答,“我什么我,想吹傻吗?快点回去。”他扒着方秀的肩把她翻转过去。

  他好像又生气了……

  她似乎总惹他生气……

  方秀一翻身,一行清泪侧滑而下。

  时间晃晃悠悠,天际渐渐泛白。

  方秀屋宅对面的尽头,是一间小楼,小楼屋瓦上坐着一个饮酒的青年。

  单旬举起棕色的酒壶仰头一灌,烈酒入喉,浇灼心中苦涩。

  风萧萧,他独坐这高处有些不甚寒力。

  单旬低头望着下面。

  曾几何时,那里每每站着一个碧玉的女子,她会轻笑着仰头看他,“单郎,你冷吗?我给你带了披衣。”

  单旬就会笑,“冷啊,你把披衣给我呗。”

  但如今却没有人回他“那你自己跳下来啊,我上不去”了。

  单旬拎起酒壶又饮一口,心中无限怅惘。

  他以为上苍垂怜,但他的七七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容貌再相像,终归还是不同的人……

  那姑娘这几日好像想起了不少自己的事,看来这最后的镜花水月也终成一场空啊。

  单旬又闷头喝了一口,他往后一倒躺在瓦片上,仰面朝天。

  “好想喝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大晚上的,这么多人不睡觉,谴责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