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纸甲的事还没着落,年节的宫宴请帖先来。

  “帖子何人送来的?”

  “说是叫德喜的公公,给他塞辛苦钱也没收。”

  那便是太后派的帖子,“匀舒,府里的年节宴你安排一下,去请一下李兄他们,来不来看人意思吧。朴爷那边要怕是要去青坊快活,待会我去同傅姨说说。”

  “得,东西匀舒都置办妥当了,年夜饭将军真不同着一块?”

  “不了,我怕是赶不回来。”

  时间也差不多,顾南召穿好朝服大氅便出了府,一路步行朝王宫方向走去,路上碰到国舅爷的马车他停下问好,正欲走时,国舅爷却是开口让他上去。

  “顾侯好歹也是封了侯的人,这样多少是有些寒酸了,马车都雇不起不成?”

  面对国舅爷的调侃,他只是笑着让国舅爷往里一些,挤着坐下。

  “顾侯几月不曾上朝,可知陛下有意大设粮站,二十里一站,同驿站齐平。”

  “不知,还谢国舅爷告知。”

  “顾侯可知陛下此意为何?”

  “国舅爷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收粮税,储余粮,留着赈济与战用调度。除了这些事,还能作甚。开春后说好听一点是要让他去驻守文渊,实则要做什么,有心思的人都明白。

  马车缓缓行入王宫甬道,后按序停下,顾南召下车后国舅爷便不再理会他,同着其他大臣一道前往浮光台,顾南召到落得自在,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

  宫宴怕是还有一会才开始,顾南召不喜与大臣们寒暄,准备趁着宫人忙碌之际找了个花厅进去休息,可万万没料到,太后正在里头等着他,华光夫人也在。

  顾南召愣在花厅门口,久久不敢进去。“太后这有事,臣还是先去别的地方走走吧。”他垂下眼帘,不去看华光夫人,不知该怎看。

  华光夫人亦是要告退离去,出门口时从顾南召身边擦肩而过,都不曾有目光交集。

  “顾侯几月不曾入宫,可是有事在忙?”

  “无甚大事,难得闲下来,便忙着一些私事,谢太后挂念,臣惶恐。”

  “过几日就立春了,开拔的事顾侯可准备好。”

  “多事已安排妥当,就差粮饷。”顾南召露出一口大白牙,这话已经够直白的,太后怎会不懂。

  “这事你同哀家说无用,现在陛下掌着大权,你同陛下说去。哀家也是时候享享清福。陛下明年也该二十有二,顾侯知道哀家在说什么事。”

  立后的事啊……顾南召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说着:“自是自是,太后与陛下商量便是。”

  外头声乐奏响意味着宫宴已开始,太后便让顾南召先去入座,自己随后再去,满满当当一浮光台的人,连着不常入宫的皇室宗亲也来了,多少人都没给顾南召好脸色。

  连着赐酒之时,独独顾南召没有。

  “还真是得谢顾侯千里迢迢的去帮我取琴弦,大雪天的顾侯可伤着?”那戚岚伽拎着酒壶笑吟吟的走过来,要往他杯子倒酒被拒。

  顾南召手挡住杯口,淡淡回应:“戚公子喜欢就行,何必谢本侯,都是陛下的意思。”他这样说着,却有意无意的往上头看一眼。

  “自然,来,我敬顾侯一杯。”

  “本侯不胜酒力,戚公子自便。”

  说不喝,顾南召是真的一口也不喝,手把杯口挡的死死的。

  那戚岚伽面子上挂不住,但也不好发作,盈盈走回上座服侍小皇帝。“陛下,请用。”他手指一勾,指尖藏的药末遇酒便化。

  小皇帝微微皱眉,接过酒盏悄悄把酒倒入袖中,腹诽着:就不能换些新鲜点的花样?他再看看顾南召,自顾自的用着吃食,与他形同陌路般,便大声对那戚岚伽说着:“宫宴无趣,你陪孤去走走。”

  说罢,一直注意着顾南召的反应。

  “那……陛下,想去哪走走?”

  “去你苑里,孤也是许久没去了。”

  那戚岚伽听完,喜上眉梢终是走到这一步。

  小皇帝向太后禀了声,带着那戚岚伽离开,他拖着步子走的很慢,就不信顾南召不会跟来。

  跟,当然是要跟的,顾南召等着这一刻也是多时,且一路跟到戚岚伽苑里。两人进了屋里关了门,他便一脚上去把门踹开,就见着小皇帝红着脸躺在床上。

  “顾侯这是要做什么,怕是不合礼数!”那戚岚伽一惊,解人腰封的动作停下。

  “下次能不能用些高明点的手段,戚公子做的未免难看些,在宫里玩下药的把戏多少有些不明智。”

  “顾侯这话什么意思,陛下是喝醉了,我这正伺候着还请顾侯出去。”

  顾南召冷笑一声,走去床边将窗幔放下来。后瞬间捏住那戚岚伽的下巴,把一颗药丸塞进人嘴里,药丸入口即化,要吐也是吐不出来的。

  “顾南召,你给我吃的什么!”

  “自是你喜欢的。”说罢,顾南召拽住人衣襟把人扔出去。

  洛北不多时就从暗处现身出来,把人扛上肩,回头看顾南召的眼神隐晦。

  忙完这些,顾南召复而进去。

  “陛下,你觉得怎样?”

  “顾南召,你滚!”

  “臣若真走,陛下的戏可怎还演的下去?”顾南召笑盈盈的去把人抱起,一路往南召殿带,可谓是脚下生风,快成残影。

  “顾南召,你这是要作甚?!”

  “做陛下想做之事啊,陛下学坏了。”

  南召殿的机巧属实麻烦,大门打不开人就翻墙进去,好在寝殿的门他是会开的。

  小皇帝还装着一副中了药的模样,人被放在床榻上就瘫着不动,反应过来时,顾南召已摸到床头的镣铐,把人手锁住。“陛下猜怎么着,臣去了刑部一趟,彦青居然是陛下早早安排接近臣的,臣是真的没想到啊。”

  “顾南召!你下去!”

  “别呀,陛下中药了不是,臣这就帮陛下疏解疏解。”

  小皇帝解开手上的镣铐,把顾南召掀翻。“胡闹!”

  “啊~原来这镣铐是这样解的啊,这机巧还真是藏的深。”顾南召又整个人压上去,抓着小皇帝的手再次套进镣铐里。

  这次小皇帝算是闻到了他身上酒味。

  “顾侯,孤可不记得有赐酒给顾侯。”

  “陛下同戚公子走了,太后看我可怜赏的。”

  “下去!”

  镣铐再次被解开,小皇帝翻身而上。“顾侯越发聪明了,孤居然没诓住顾侯,还真是失策了。”

  “陛下要送予臣的东西呢?臣可是一路不分日夜的赶路拿回来的,也是时候看看里头是什么宝贝了吧。”

  “顾侯就知道里头不是琴弦?”

  “什么琴弦能有数十斤重。”

  小皇帝也演不下去,闷着脸去把东西拿来。寒铁铸的一把好剑,剑柄可双手握住,剑身闪着精光,上刻“召卿”两字。

  “顾侯何时猜到的。”

  “依陛下性子,真要不搭理臣,陛下那晚回宫时将军府的密道门还留什么缝,可不就是怕臣打不开嘛。”

  “陛下真的不想搭理臣,还打臣什么板子,卡着宫门下钥的时间是否太准了一些。”

  “陛下真的不想搭理臣,臣怎每每醒来身上都沾了陛下身上的熏香味。”

  “陛下真要决绝,暗探还能听臣说一字一言,德顺再怎得可不是个恶脸相对的人。”

  “可臣真的担心陛下,好好的怎就着凉了。”

  顾南召随手把“召卿”丢到一旁,调侃着:“陛下是不是有何事还没做。”

  “顾侯怎知道我要如何处置那人。”

  “臣用不着知道,暗探知道就行。”

  “顾南召!你做什么!”

  “……”

  “下去!”

  “陛下确定?”

  “你这是以下犯上!”

  “嘶,陛下……”

  “别动!”

  两人闹了好一阵子,闹的谁也不舒服。顾南召含住小皇帝的耳垂慢慢磨着,就是不肯撒口。“陛下可知那彦青怎的教臣的。”

  “不是我……”

  “是不是陛下做的重要吗?陛下真是为了臣费尽心思啊。”

  “是你先把兵法都用到我身上来的,还不许我算计你不成。”

  “那陛下现在可知,臣是何等心思?”

  顾南召褪去朝服,里头可不就是那套婚服么。“陛下可喜欢,我帮陛下也换了吧。”

  “你哪来的?”

  “早就带出去收着呢,陛下怎就是不肯等呢。”

  小皇帝合上眼眸,不是没有等过,只是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

  “陛下可觉得委屈了些,无媒无聘的。”

  “顾侯怕是在说胡话,应该是顾侯委屈了,无名无分的。”小皇帝记着顾南召的伤处一处处检查着。“那日可伤的厉害?”

  待检查到顾南召的小腿时,小皇帝眼神冷的吓人。“那人的脚筋留不得。”

  “凭他,伤不着臣,臣装的。”

  这话一出,小皇帝脸黑下来,在人小腿上揪了一把。“滚下去。”

  “别恼别恼,臣下去便是。”

  “顾侯这样才乖。”小皇帝声音嘶哑着。“你要那种药做什么。”

  “臣想在那人背上刻一副渠匣国宝藏图。”

  “嗯……顾侯心思怕是歹毒了些。”

  “陛下与臣,手上都不干净,还谈什么歹毒不歹毒的?”

  “哥哥今天真好看。”

  “嘶……卿儿,你……”

  “顾南召,你下去!”

  “不是说南召殿里,何事都依我的吗?哎,卿儿别哭啊,我下去我去下。”

  夜雨倾来细无声以润芳泽,近不知蓬莱在何处只知身处巫山,轻狂夜话嘈嘈不知深浅高低,只问可欢喜。红烛燃尽蜡泪淌干,端的是心性所至。

  棣了血,白里透樱红。暖了冬,再不觉夜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