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刀斩山河>第56章 金铃的身世

  金铃对帮周玄逸捉狐狸精这事儿兴致勃勃,只不过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伏城消失的太快,金铃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人,金铃道:“也没看清到底去哪儿了。”

  这时候周玄逸却发话了,道:“他没跑出主街,应该在前面几条巷子里。”

  金铃有点惊讶的看着周玄逸,这人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把伏城的去向都摸得一清二楚,估计伏城前脚刚跑出去,周玄逸就心里有数他人到底在哪儿了。

  怪不得这么淡定,原来是不论伏城怎么蹦跶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意思呗。

  金铃一方面对周玄逸有点钦佩,另一方面觉得周玄逸这人有点恐怖,不动声色的就把人摸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方向就好找多了,果然如周玄逸所料,他们只找了四条巷子,便在第五条巷子口看见伏城的身影。

  周玄逸伸手拦了一下,意思是别再往前了,金铃也就乖乖停下来,她经常躲在伏城的背后,知道对伏城来说,什么样的距离更加安全。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伏城的背影,伏城人长得高,几乎把对面的人遮住了,只露出了一个裙角,看样子似乎是个女人。

  金铃有点纳闷儿道:“怎么是个女的?”

  周玄逸顺着金铃的话道:“狐狸精不都是女的吗?”

  “不是……”金铃有点乐了,她没想到周玄逸还真会接他的话头,虽然这话听着咬牙切齿的,金铃道:“也有男狐狸精嘛,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金铃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听见,习武之人耳目都比寻常人更加机敏,周玄逸武功在金铃之上,估计能听得比她多点。

  周玄逸皱了皱眉,他也没听清楚具体的什么话,只觉得伏城的语气有点冲,道:“好像在吵架。”

  “吵架?”金铃有了点兴致,要是情况不对,真想掏出一把瓜子。周玄逸的脸色越来越冷,金铃心想今晚伏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正想着,两人似乎是谈崩了,伏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周玄逸第一反应是刀,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一锭银子,就是这个时候,周玄逸感觉事情不太对,如果是见狐狸精干什么要给银子?伏城不是喜欢亏欠别人的人,欠情债就情债还,伏城那个猪脑子还能在外面花钱养个小情儿?

  要是两人是权色交易,更加说不通了,伏城根本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这么一个人,能跟另外一个人有这档子事儿,周玄逸怎么想也觉得不对。

  伏城给了钱之后,那边似乎就安静下来了,她拿了钱之后便要走。周玄逸和金铃不可能眼睁睁的在这儿撞上伏城,伏城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周玄逸刚想拉着金铃先撤,没想到金铃却愣了。

  “金铃?”周玄逸小声叫了一句。

  但金铃没有反应,眼看着那个女人越走越近,周玄逸差点把金铃直接拽走。等那人走得够近了,能够看到样貌的时候,金铃惊得手里一松,手里的红烛食材一溜烟的滚出去,小红果转着圈停在了伏城的脚尖前。

  周玄逸和金铃就这么跟伏城打了个照面。

  周玄逸觉得金铃有点不对劲,而且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这时候便多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保养不当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她似乎是眼神不太好,她看都没看周玄逸和金铃一眼,这小巷子能通到太白街去,碰上人也正常。但她心里有鬼,回头看了一眼伏城,伏城对她皱了皱眉,道:“快滚。”

  那女人估计对伏城有点怕,紧紧抱住怀里的银子马上就走了。

  等女人走远之后,金铃才道:“为什么?”

  伏城一瞬间有点慌,他没想到金铃能一路跟过来,道:“你来干什么?”

  金铃的表情是周玄逸从未见过的,她有点悲戚道:“她没认出我?”

  周玄逸听着伏城和金铃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猜出来一点点有用的信息,这个女人怕是跟金铃有点渊源,但具体是什么渊源,周玄逸猜不出来。

  金铃又问了一句,这回她身体都有些发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她钱?”

  伏城神色复杂的看着金铃,似乎不知道如何说起,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她……毕竟是你娘,我不能不管她。”

  周玄逸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以为金铃无父无母,是一个从小跟在伏城身边的孤儿,没想到她竟然有娘,并且也在白麓城,周玄逸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异,毕竟两人都在白麓城,亲母女却不见面。

  “呵呵,”金铃突然笑了声,她有点讥诮的看着伏城,道:“是不是随便一个人来你都给她钱?你这么善良怎么不是活菩萨在世呢?”

  金铃这话说的过于重了,周玄逸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过金铃这么跟伏城说话,她虽然一口一个狗城,但从未这么夹枪带棒的讥讽过。

  伏城没有说话,金铃便继续道:“你知道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竟然还对她那么好,她那样的女人就该去死!”

  伏城出言喝道:“铃子!”他不知道金铃还会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金铃紧紧捏着拳头,长刘海挡住了她大半悲戚的表情,但周玄逸还是看见了,金铃下巴那块湿乎乎的闪着泪光。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金铃哭过。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金铃说完这句话便跑了。

  比伏城反应更快的竟然是周玄逸,周玄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但不能放任金铃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把手里的东西全塞进伏城怀里,道:“我去追她。”说着便快速追出去。

  金铃全速奔跑以至于周玄逸都差点跟丢了,正在他茫然的时候,墙根深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根修长的手指被宽大的袖子裹着,周玄逸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小黄花。

  小黄花的手指了指上面,同时眉头紧皱,有点担心的样子。周玄逸顺着小黄花指的方向便一路找上去。

  金铃最后去的地方是城楼,白麓城夜不闭城,城楼只有两个人站岗,谁都可以上来。城楼的视角没有钟楼好,但周玄逸一上来就知道金铃为什么来这里,在这里看到整个白麓城西城。周玄逸走到金铃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站在城楼上打量着这个小城。

  最后是金铃先开口的,她刚才哭过,声音还有点哑,道:“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跟伏城是什么关系?”

  金铃没解释自己的异样,反而先说起了伏城。周玄逸嗯了一声,金铃自顾自的说道:“你们上次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以为我是伏城养的替死鬼。”在杨磊夜袭破庙第二天,周玄逸曾怀疑过伏城和金铃之间的关系,两人发生了一次不小的争吵。

  原来金铃一直都知道,但从未拆穿过,也没有想要解释。

  “你别怀疑他了,伏城是个好人。天底下没几个这么好的人。”金铃一直都是狗城狗城的叫,伏城养了金铃这么多年也没听见金铃夸他一句,但金铃刚才讥讽伏城是个活菩萨,周玄逸听不出来金铃是在嘲讽还是真的在夸奖。

  金铃说着便笑了,道:“我呀,这条命是伏城救的。”

  金铃也不需要周玄逸回应,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按理说呢,救完也就各走一边两清了,我非赖着他学功夫,伏城那时候还是一个流浪刀客,我当时死皮赖脸的赖着他,就是想让他离不开我。伏城是个好师傅,他教我怎么杀人,怎么活下去。”

  周玄逸和伏城的误会早就解清楚了,但听到金铃自己说还是觉得奇异。周玄逸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他刺杀张金生之前总觉得伏城看上去软怂软怂的,又不能杀人,功夫应该也就一般。但他从来没换一个角度想过,伏城能教出金铃这般身手,自己的实力不会差。

  金铃说话的时候很得意,少女的眉头高高扬起,提起遇到伏城这件事似乎让她很开心,道:“功夫学成了,但我还是赖着他,他走到哪里我都悄悄跟着,伏城怎么赶我都不走,他不能杀人,跟人打架太吃亏了,有一次他快死了,是我从背后杀死了那个人。把伏城和那个人吓了一跳,那个人死之前眼睛都瞪着,他怎么会想到会有一个小姑娘藏在树上呢?伏城这条命也是姑奶奶我救的。”

  “后来我就成为了伏城背后的刀,你别小看我,我可是伏城的保命符,要不是我,伏城早死了八百遍不止了。”

  金铃说话的时候对于杀人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敬畏心,好像杀了就是杀了,能够杀死威胁伏城的人,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金铃没有任何的正义感,她所有的价值观都建立在伏城一个人身上,伤害伏城的就是坏人,喜欢伏城的就是好人。这也是为什么金铃喜欢周玄逸,她的后半辈子就是为了报答伏城活着的。

  周玄逸第一次听金铃说起和伏城相遇的过去,听了金铃的话,随口问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周玄逸百思不得其解,金铃甘愿做伏城背后的一把刀,从头到尾都贯彻着伏城的意志。伏城到底对于金铃有多大的恩情?

  “他人好啊,总归我也没地方可以去。”金铃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弱了下来,估计是想到了和伏城的争吵,她踮着脚尖,像个不安分的小女孩。

  金铃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脚一天比一天大,绣花鞋上磨出一个小小的洞孔。伏城是个大老爷们儿,却总是细心的给金铃挑绣花鞋,伏城挑绣花鞋的样子窘迫极了,但他还是能买回来,穿在金铃日益生长的小脚丫上,想到这里金铃有些后悔,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没对别人说过。”

  周玄逸僵在原地,也没吱声。

  金铃深吸一口气,手指着西城亮起的那条玉带,缓缓说道:“我从百花街来。”

  金铃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她的出身并不好。

  周玄逸皱了皱眉,他虽然猜到了大半,但听到这话从金铃的嘴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尤其是金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让人更加难受。

  “然后呢?”周玄逸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干涩。

  “我娘是百花街的女人,我爹呢,出了这个门,谁都有可能是我爹。”金铃本想开个玩笑,但她自己都笑不出来,“我娘她年轻的时候很有姿色,那时候自己混出来的花牌流行自己在小楼里单干,但她运气不好,出来干了一年,生意越来越差,百花街是不缺女人的。”

  金铃说到一半,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讽刺感,她娘竟然没认出她来。

  周玄逸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金铃怪异的表情。金铃的娘对金铃做过如此过分的事情,伏城竟然还在偷偷接济她。

  金铃说话的时候很艰难,她从未跟别人解释过这些事情,多少有些不习惯。金铃深吸一口气,道:“我娘没有生意,就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金铃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杀的第一个人,不是替伏城杀的,而是她的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