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第26章 番外二

  “客官,您二位的茶来了!”小二高声唱和,灵巧地穿过因为满座而显得狭窄的过道,将茶壶、茶杯摆到李立和萧掠所坐的桌上。

  “二位慢用,当心烫。”

  “这位小哥,等等。”萧掠喊住了店小二,对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道,“初到贵宝地,冒昧一问,今日可是什么节日,怎么如此热闹?”

  距离萧掠带李立回滇南王府,已过去了两年。本来吧,萧掠每晚抱着心尖尖上的人,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但自从一年前,他答应了李立的要求,将蟾宫接到了滇南,就不对劲了。

  蟾宫以前就看不顺眼萧掠,只是不敢表现出来,遭了一场大变后,蟾宫被彻底激发出了老母鸡护崽的天性,不论萧掠要带着李立去哪儿他都要跟着,要不是李立坚持不允,蟾宫还能跟进他俩的卧房去。

  萧掠有次夜里要李立要得狠了,直接导致翌日李立软绵绵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事后萧掠也觉得自己挺混账的,他明知道李立的脾气,这人气性高,无论萧掠如何引诱,也决计不肯喊“相公”、“好哥哥”这种叫人面红耳赤的话,但他偏要试,不是他固执,而是因为李立每回拒绝这么喊后,身体上便会更加纵容萧掠,像是对萧掠的一种补偿。

  当天晚上用饭时,蟾宫送上的最后一道菜里,搁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为了让蟾宫少受刺激,李立向萧掠提出了分房。王府房间那么多,李立连他要睡哪间房都想好了,不得不让萧掠怀疑他是早有图谋。

  于是堂堂宁王殿下,大半夜的不睡觉,干起了溜门撬锁的勾当,还不等偏房的某人惊呼出声,萧掠就捂住他的嘴,顺势钻进了被窝,等天蒙蒙亮的时候,萧掠再翻窗回原来的卧房。

  这日子才过了几天,萧掠就受不了了,哪有和自己的枕边人睡觉,还得整得跟小郎君夜会俏寡妇似的?

  于是找了个机会,“小郎君”带着他的“俏寡妇”,从王府“私奔”了。

  一路南行,他们走过了不少地方,萧掠发现,只要他们周围的人一多,李立就会显得不自在。

  一开始萧掠还以为是李立怕自己身份被人识破,但出门前,萧掠早就做好了上下打点,况且随着兰朝上任昏君自焚身死,新帝登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李立该没那么在意才对。

  这天清早刚下了一场雨,道路湿滑,他们路过此地,想喝口茶等路面干了再走,却不想坐下不久,街道上还有周边的铺子里就慢慢挤满了人。

  萧掠看李立面色不好,询问他要不要走,李立摇了摇头,认真地听着边上一桌客人的聊天。

  那几人正高声畅谈着朝堂的时局,讲如今的圣上李络如何治国有方,将那昏君李立罢免的一众官员重新启用,尤其是岳青柏,李络同他君臣一心,将朝堂治理地井井有条;又讲但凡真命天子,出生时必有异象,圣上之所以幼年痴傻,乃是上天故意封了其智慧,待到昏君李立惹得天怒人怨时,再解其封印,降大任于斯人也。

  那几人左一个昏君又一个昏君地称呼李立,萧掠不由地握住了李立的手。

  “无妨。”李立瞥了眼萧掠,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萧掠赶紧松开手。

  光天化日的,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见这人脸皮薄到连拉个手都不能够,偏偏在床上又许他这样那样,萧掠心中化开一片柔软,规规矩矩地撒了手。

  “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清醒的?”萧掠似笑非笑,看着李立。

  这个“他”,不用萧掠明说,李立也知道是在指李络。

  李络掌权才两年多,就能做到如今政清人和的地步,如果说靠的是启用不足一年的岳青柏,那么之前的时日他又是怎么让朝堂风平浪静的呢?

  埋线,是一件需要智慧和时间的事。

  李立摇头道:“至少不是在我初次远行之前。”

  李立想了想,又对萧掠说:“与其考虑这个问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与他非亲非故,就不怕他处理完身边的麻烦,倒腾出手来对付你?”

  “有道理。”萧掠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瞧为夫危在旦夕,还能在家里坐得住,不来帮我?”

  李立这两年,从来没有插手过萧掠的事物,萧掠心知他是为了避嫌,不过他的立儿这么厉害,他怎么舍得眼睁睁看他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

  “好吧。”李立抿了抿嘴唇,终于做下了决定,不过他加了一个条件,“前提是你手下那帮人,以后见了我不许再叫那个鬼称呼。”

  李立回忆起刚去滇南时,萧掠管理下的那些武将大老粗们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大喊:属下恭迎王爷和王妃归来!李立简直不忍直视,当即就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后来在李立的威逼下,他们不喊王妃了,改叫夫人了,李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听你的。”萧掠眉开眼笑,顾惜李立薄如纸的脸面,悄声说道,“左右你的名字已经被我写在族谱里了,以后咱俩葬都葬一起的,叫什么都无所谓。”

  李立哑口无言,心道这人做事总是做这么绝,半点余地也不给他留。连个假名字也不稀得编造,把他整个人划进了萧家,让他连一个逃脱的借口都找不出。

  正当此时,店小二过来送茶,恰好解了李立的尴尬。

  萧掠也得以问一下店小二,今日街市热闹的原因。

  店小二将毛巾搭在肩上,热络地说道:“客官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平日也没这么多人,听说当今圣上出宫祈福,銮驾会在今日经过此地,所以大家才会聚起来,想要一睹圣上风姿。如今日子好过了,都得感谢圣上把之前的昏君赶下去呢。”

  “哦。”萧掠又看向李立,果然,李立又露出路上那种不自在的神情。

  萧掠又问店小二,“那之前的昏君在时,你们的日子难过了?”

  店小二挠挠后脑勺,“说来也奇怪,日子就是从昏君上位那时候好起来的,听说昏君是个疯子,嗜好每天杀官老爷玩,结果压在我们小老百姓头上的那些个官老爷忙着逃命,都顾不上压榨我们了。”

  萧掠见李立眉头松开,神情不再紧绷,便让店小二忙去了。

  茶喝了小半壶,也没见所谓的圣上銮驾,四周的人都在猜测圣上估计祈福结束太过疲累,不会绕道,而是直接回宫了。

  “走吧。”李立站起来说。

  萧掠问道:“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李立摇头,母亲和赤月的墓,他已去祭扫过了。

  “回、回家了。”李立稀松平淡地说道,他头回用家这个字眼,已是很努力地不让自己舌头打结了。

  萧掠憋着笑,努力地不下他的面子。

  “快去牵马。”李立捂着额头,吩咐萧掠。

  街道上不宜骑马,他们二人就各自牵着马儿的缰绳,并肩走着。

  李立突然想起刚才听人提着一嘴,这里有家糕点铺的桃酥很是有名,就是不知道店在哪儿,逢人一路问,这才拉着萧掠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巷子找到了糕点铺。

  萧掠拎着两提桃酥哭笑不得,“立儿,你不爱吃这个吧。”

  李立让萧掠只管将桃酥放马儿背着的包袱里,再拿厚点的衣服垫着以防震碎。

  “蟾宫爱吃,你回去亲自给他,他是见吃忘友的。”

  萧掠:“何意?”

  见萧掠还是不开窍,李立耳廓微红,“他受了你的贿赂,我好有借口,搬、搬回去。”

  为了找糕点铺,他们七拐八弯走了好久,可是要出城,却一定得走回头路,于是又是一通好找。

  好不容易看到了主干道,李立拉着萧掠走过去。

  “立儿。”萧掠喊了一声。

  李立不解萧掠为什么喊住他,回过头才发现,方才铺满街道的行人都已跪在了道路两侧,前面又侍卫把守,他们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站在了主街道上。

  这时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一名侍卫走过来大声呵斥李立,“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冲撞圣驾!”

  那人看面孔就是个新兵蛋子,不认识李立也不认识萧掠。

  李立心下一沉,看到皇帝的銮驾在距离他不算近也不算远的地方停下了。

  “还不快滚开!”那新兵蛋子发话了,听他这样说,李立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和萧掠正要走,突然又有一名骑马的侍卫追过来,在那新兵的身边下马,耳语了几句。

  那新兵蛋子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二人,重点是看了看李立,然后略有不甘地站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明显是他上级的侍卫恭敬地朝萧掠行礼,等萧掠颔首过后,他又恭敬地对李立说,“陛下说,时辰不早了,天黑莫要赶路,请您和王爷骑马走,陛下他不便相送了。”

  李立看了眼那銮驾,厚厚的帘幕似乎被拨动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李立看错了。

  “保重。”李立喉头滚动,终是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来。

  道路尽头开始起雾了。

  李立上了马,萧掠紧跟着他,两人在百姓的悄然注目下,在侍卫的护送下,与那停在原地的銮驾越来越远,隐入了江南的云烟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