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湖客>第60章 狠毒的母亲

  十月初三,芍药又去找江云安。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江云安的姓名,但他心里已经隐约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这里毕竟是苍岩峰,会被禁足在这片荒林里的妇人,年岁又和恨天母亲相仿。

  更主要的是,面前的妇人笑起来,和恨天有六七分相似,芍药就是再傻,也大概猜到她的身份了。

  更别说,芍药不但不傻,还是个很聪明的人。

  芍药的苏绣学得很快,江云安看着芍药递过来的作业,一张绣着荷花蜻蜓的手帕,赞不绝口道:“我没想到你这孩子如此心灵手巧,今日再教了你猫最后的绣法,我压箱底的本事就算是都传授给你了,再也没得教了。”

  以前夸奖芍药的时候,他都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可今天,江云安看着芍药那张愁云满布的脸,怎么也无法忽视。

  “芍药,有心事?又和情郎争吵了?”

  芍药摇头:“没有吵架,只是我们中间夹了个别的女人,他说对那个女人没有那种喜欢,可那个女人对他有,我不喜欢看到他对那个女人那么好。”

  听他又是他,又是女人的,听的人头晕,江云安便问了一句:“你说的人是谁?或许我能知道,苍岩峰上的人品性我大概也都了解些。”

  芍药捧着手里的茶杯,赤红的小种茶茶汤轻轻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映着芍药满腹心事的眼睛,一晃一晃的,叫人看不分明。

  他咬着唇,半天后才低声道:“你不是早就猜到我身份了吗?”

  芍药想过,江云安既然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那自己能随便出入此处,想当然是得了身份的便利。

  而能让自己随便出入禁地的,除了教主的人还能有谁?这么简单的事,芍药能想到,他不信江云安想不到。

  果然,芍药说完后,江云安拿着绣帕的手一顿,半晌后才苦笑一声道:“原来我们彼此早就猜到对方的身份了,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朱红衣?”

  江云安有点不可置信的,“恨天对朱红衣这么好?”

  “你不信?恨天对朱红衣好很不可思议吗?”芍药奇道,“再怎么说,朱红衣也是他的侍妾,而且上次……”

  想到朱红衣拼死搭救恨天那次正好是江云安叛乱的那次,芍药嗫喏了一阵才道,“上次,朱红衣曾经拼死救过恨天,种种原因之下,恨天对她这么照顾,或许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话说的极没底气,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江云安哧笑一声:“人之常情?他迟恨天是人吗?他有情?他对朱红衣向来都是当成个东西玩物来看的,当初但凡他能对朱红衣有现在这一半的用心,我也不会一败涂地了。”

  芍药沉默……

  片刻后,他忽然问江云安:“你知道有什么病症是咳血不断,却又诊不出来病因的吗?朱红衣如今的症状就是这样的,郭大夫已经下山去寻医治她的方法了。”

  江云安想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从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但朱红衣此人从小便神出鬼没的,她的魅术不是苍岩峰的人教的,学艺那几年,朱红衣到底在哪里,谁也不清楚。

  说不定是她学来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子,故意做出的这么一出苦肉计。

  你不要小看她,当初她假意顺从我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原来恨天竟然是她背地里救了的。”

  “这个女人是个叫人捉摸不透,很神秘的一个人。”

  这话仇松刃也曾经说过,说朱红衣虽然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可向来目高于顶,从不和他们主动说话,眼里除了恨天之外谁都看不进去。

  可江云安有多想杀死自己的儿子,芍药也是知道的,她的话能信几分也是个未知数。

  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了,芍药索性便想问一问其中缘由。

  他不想问恨天这个问题,可面对江云安就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一个能杀自己亲生儿子的母亲,就是看上去再慈爱,那也叫人同情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恨天?他是你亲生的儿子,为什么这么恨他?”

  江云安本来柔和的面目瞬间变得恶鬼一般,眼神和脸上每一条皱纹,每一块肌肉都透着仇恨。

  她咬牙切齿的道:“迟解川当初害我全家,迫我嫁与他为妻,几十年来,我日夜常怀报仇之心,每晚夜里,江家几百口人命冤魂在我耳边日夜啼哭,我怎么可能不恨他们,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啃其骨,都不能解我心头万分之一的仇恨!”

  江云安就这么沉浸在愤怒中,滔天的仇恨中,情绪悲愤的讲述了当年的那一段恩怨,听的芍药数番忍不住打断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气的撅过去就此身亡。

  江云安讲完后,愤怒的质问芍药:“你说!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们,要不要报仇!你是我的话,又会怎么做?”

  这话真的把人问住了。

  灭门之恨,他有,桑家灭门却和江云安的不同,他对那样的爹爹也生不出同情来,对母亲的遭遇虽然同情,但从没有一天相处过,没有亲情的产生,他无法想象那种亲人恋人一夜之间被杀光的仇恨是怎么样的。

  他给不出答案,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如果他是江云安,一定不会把这种仇恨转移到孩子身上的。

  于是芍药很坚定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恨天的神情态度,“我没有你那样的遭遇,无法理解这样的仇恨,但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是绝对不会把仇恨带给孩子,更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你恨的是迟解川,可你杀不了他,就转而来伤害他的儿子。”

  芍药一字一顿的,“但你想过没有,迟恨天不只是迟解川的儿子,他也是你的孩子,他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液,有你江家一半的血脉,你杀了他,何止是杀了迟解川的后人,你更是杀了江家唯一的后人。”

  想到恨天的遭遇,芍药忍不住难受,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知道恨天有多信任你吗?他做错了什么?亲娘要杀亲爹,还连带着对自己背后捅刀,你想过对他造成的伤害吗?

  你知道他有多孤独吗?看到他,我无比庆幸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就是没有也胜过有这样天天要算计着杀了自己的娘亲,你就没有一点舔犊之情吗?

  就从没有想过他是你的儿子,是你十月怀胎历尽辛苦生下的亲骨肉吗!你还有心吗,你和那些魔头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