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行见她犹豫不决,只好又下猛药:“你若此时不回,以后便不用再回!”

凌波彻底愣住,逐出师门,她虽然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真到摆在面前的时候,却又是那般的不愿,不禁从头凉到脚。

现场一时寂静,别人门派中事,除了当事人都不好开口。

龙溟一直背对着凌波,但他却觉得能清晰地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回蜀山才是最稳妥的选择吧,特别是在他连自身都难保的现在,随即与谢沧行心照不宣地交换了视线,便对凌波冷冷说道:“走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他没有看她,似乎吝啬于再给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自顾自越前一步对夏侯瑾轩说道:“夏侯少主,我素来知你有出将入相之才,今日看来,果然不负我所望。这一场交锋,算是你赢了。”

众人的视线再度被他吸引,没有人注意默默地被凌音拉走的凌波,只有谢沧行暗中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把全部心神放到眼前的对手身上。和心有旁骛的暮菖兰不同,他并没有忽略只经过简单变装的暮远松。

夏侯瑾轩也没有,本来就我众敌寡,若暮远松临阵倒戈,他们则更是占尽优势,胜负根本没有悬念。但看对方众人皆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却犯起了嘀咕——莫非还有什么后招不成?

殊不知对方半数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自然不知晓情势危急,术里虽然知情,但一向以龙溟马首是瞻,既然龙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自然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瑕可不像夏侯瑾轩那样顾虑重重,耐不住性子地呛声道:“你知道就好,乖乖束手就擒,省的我们动手。”

龙溟哂笑一声,转向谢沧行说道:“谢兄,我一直敬你是英雄,既然今日狭路相逢,不如你我二人一战定胜负,若我输了,一切悉听尊便,若我赢了,也请各位不要阻拦。”

谢沧行冷笑:“少废话,现在的情况,我何必跟你赌?直接抓了绑成粽子,看你还跑不跑!”

瑕连连点头。

龙溟摇摇头:“的确,我或许无力力挽狂澜,但却并非没办法同归于尽。”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暮远松,“暮公子,你说是吧?”

暮远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龙溟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继续依仗暮家的力量,问他而不是问术里,就是让自己表明一下立场。他没有做太多犹豫,沉声答道:“不错,此毒炼自苗疆瘴毒,至于有多厉害,想必毋庸赘言。”

龙溟收起瓷瓶,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等皆已服下解药,至于各位……”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沧行面色一寒,刚才还有些感念他帮忙劝走了凌波,此时又不禁恨得牙痒痒,一时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不想把凌波卷进来,还是只为了赶走他们唯一的救命符

正文 章四十六 最后一搏(5)

“远哥?”暮菖兰怎么也没有想到故人重逢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形势,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为何……你何必……”

可是暮远松却听懂了,他朝着暮菖兰温柔一笑:“我来此是为了解药,我为何至此仍执迷不悟,为的是不辜负承诺。”

“远哥!你不要犯傻呀!”暮菖兰回过神来,不由得急道,“与虎谋皮,最后他们过河拆桥你又能怎么办?还不如和我们联手,胜算更大!”

暮远松摇摇头:“小兰,你可知阿罗耶的解药,我们已经得到了?”

“什么?”暮菖兰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暮远松。

此言一出,连龙溟都有些惊讶,他会选择信任暮家,纯粹只是出于对魔翳的信任。魔翳既然知道暮菖兰的存在,就不可能不考虑到暮家会生变数的可能,既然还是派了暮远松来,必是有十成的把握。

暮远松叹了一口气:“枯木曾问过族长,暮家千百年来种种一切皆是为了一张轻飘飘的人皮,那得到了这解药之后,暮家又是什么?”他瞥了一眼龙溟,似在劝说暮菖兰,又似在让龙溟安心,“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我们的骄傲。小兰,原谅远哥和暮大哥吧,我们不会食言的。但你不必顾虑我们,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暮菖兰哑口无言。

夏侯瑾轩却是一皱眉:“莫非暮檀桓暮公子也来了?”

暮远松眼波一动,不置可否地沉默了。

夏侯瑾轩面色一沉,他差点忘了暮家,夜叉的人想混进来不容易,但暮家的人就另当别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人数优势,有可能会被逆转,思及此,他悄悄退下,对手下低声吩咐着什么。

龙溟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样,对谢沧行笑了笑:“谢兄,你我是否可以一战了?”

谢沧行瞟了一眼夏侯瑾轩,见他微微点头,便冷哼一声说道:“正合我意!输了,可别赖账。”

边说,他边嚓地一声拔出了重剑,手腕一翻,举重若轻地挥了半圈,并不锋利的剑尖直指龙溟,“请!”

龙溟也没有多废话,拱了拱手,使了个起手式。

众人皆识相地后退几步,场中顿时只剩下两个人,两柄兵器疾速地交击到一起。

夏侯瑾轩摒息凝神地看着,心中不由惊骇莫名,在他看来,通常比武总是开始于相互试探,万万没有想到二人一上来就是斗志遽起、杀招尽出,速度又快到惊人,一息之间就交换了少说三招有余,令人目不暇接,除了往来交错的兵刃,什么也来不及看清。

暮菖兰心有所属,目光全在谢沧行身上,每一道接近他的枪影都被放大了再放大,每一次都只在毫厘之间,显得犹为触目惊心,平常再好的眼力此时打了水漂,只在心中忿忿不平,赵铁匠引以为傲的作品在人家精巧的面前就像是一堆破铜烂铁,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公平。

而瑕的关注点则另有其他。她倒是不太担心大个儿会输,反倒更加担心鞑子们正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临行前就被人不断地耳提面命敌人狡诈,绝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这比试是不是又一个幌子?此时她想的就是,别的不敢说,至少要保护好乌鸦嘴,这样想着,她不禁拉住了情不自禁离战场越靠越近的夏侯瑾轩。

想不到她一心想着心上人的单纯坚持,恰恰好打破了术里的如意算盘,见此情形,这位龙溟心腹中的心腹不由得心急如焚。他自认这世上除了大长老魔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龙溟,也有九成把握声东击西正是他心里打的算盘——只需要主子的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不然,龙溟多半会选择三局两胜这种更加稳妥的方式。

但现在看着场中两人的交手,术里却有些不确定了——龙溟究竟是为了让谢沧行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力旁顾,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一场畅快淋漓的比试?

可是,一战定胜负,终究是太过冒险了,一旦输了,他们就没有任何退路。所谓的苗疆瘴毒虽然不假,但“事先服下解药”却是子虚乌有,虚张声势而已,难道届时真的只能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