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点却是确证无疑,不论未来他是否仍在她的身边,都已经牢牢地驻进了她的心里,怕是终其一生也不会离开了。

泪水打在了龙溟的手上,他连忙劝道:“好了,别哭了。”本想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却又怕会害她哭的更凶,不由得有些无奈,“你上一次哭,是为了什么?”

凌波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他怔了下,抚了抚她的头发:“总之,我们现在的情况肯定比那一次要强,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顿了顿,他重又躺了下去,说道,“你若再哭下去,我可没法安心休息。”

凌波立刻乖乖止住泪,点点头:“你睡,我不吵你。”

龙溟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若无其事地往边上挪了挪,自动自发地枕在了凌波的腿上。

凌波眨了眨眼,但却并没有拒绝,只是手法娴熟地按摩起他头上的穴位。

龙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里想着就算事后定然会被舅舅责罚,他也不会后悔那一刻的抉择。

当谢沧行推门而入的时候,龙溟已经再度睡熟了——用这样一种亲昵的姿势。而凌波则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里面并不是惊慌,而是祈求——仿佛在求他不要吵醒那正在沉睡的人,让他可以好好地休息。

谢沧行长长地叹了口气,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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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终于踏上了闻名遐迩的风陵渡口,当河边沁凉的空气一下子取代了船舱中的窒闷,夏侯瑾轩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那是一种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踏上故土似的情感。这里有休戚与共的同胞,和脚下坚实的土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防备着追兵,时时刻刻算计着下一刻会有怎样的变故,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船队一靠岸,韩师傅就没了踪影,连句再见都没留下。数月相处、患难与共,就这样不告而别,夏侯瑾轩多少有些惆怅,但一想到只要还平安,人生何处不相逢,这股子愁绪很快便抛在了脑后。

上岸后,他们挥别了水蛟帮的弟兄们,弃舟乘车,向芮城而去,只有黄大伟同他们一道。

不知为何,瑕似乎很合这粗豪的汉子的脾气,他总是喜欢凑在她身边说东说西,次次都要劳动暮菖兰想法子支走这没有眼力价的家伙,花样百出的,不禁感慨同为粗人,姓谢的可要强得多。

至于夏侯瑾轩与瑕这小两口,一逮住机会就会凑成一堆,有时候看看风景,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要在一起就好,仿佛要把错过的时光统统补回来似的。

除了极个别不识相的家伙,大伙儿都会很识相地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不过,偶尔他们也会分些时间给暮菖兰,就比如此时。

有个问题可着实困惑她许久了:“妹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和水蛟帮在一起?”

瑕立刻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唉,这中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呢!那时候我想来找你们,可因为姜小哥和鞑子打得不可开交,关中蜀中所有通道都封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飞不过去!所以,我只好沿江东下、再北上啦。”

暮菖兰狐疑地看着她:“你自个儿?”在她的记忆里,瑕可不是个很会找路的人。

瑕哼了一声,不大情愿地答道:“是有人相助,反正到了芮城你们就能见着了。”

夏侯瑾轩轻吁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还好还好,我尚且懂得拉谢兄和暮姑娘下水呢。”

瑕冷哼一声:“还好意思说!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正文 章三十七 人间别久(7)

暮菖兰连忙瞪了夏侯瑾轩一眼。

夏侯瑾轩自己也意识到无意中又拂了逆鳞,连忙转移话题:“然后呢?你又是怎么结识水蛟帮的英雄的?”

瑕扑哧一笑:“什么英雄,明明是一群呆瓜!”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带上了一股子亲近的味道,夏侯瑾轩了然笑笑,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一路走一路问,这才知道关中义军已经不在关中了,最近的便在芮城,想来你们若是脱离了虎口,多半就在此地。”瑕叹了口气,“可惜到了才发现竟然扑了个空。”那时的希望和担忧,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次经历。

夏侯瑾轩点点头:“那瑕姑娘又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风陵渡?”

瑕露耸了耸肩膀:“这说来可就有意思了。你们看。”她说着便掏出一张字条,“那时候我正没头绪呢,不知道哪个好心人传了个信儿来,说你们近日便会东出潼关,渡过黄河。”

夏侯瑾轩与暮菖兰相顾讶然,接过字条一看,暮菖兰不由低声惊呼:“这字,是远哥!”

夏侯瑾轩起初也很惊讶,随即便心中了然。暮家最痛恨的莫过于阿罗耶,又怎会对利用阿罗耶威胁、控制他们的枯木有半丝好感呢?貌恭而神离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没想到他们竟连瑕姑娘的行踪都能够了如指掌,这就是暮家真正的实力吧。他忽然有些感慨,拥有这样庞大而精确的情报网,无怪乎会引人觊觎。

瑕却不知道这许多曲折,天真地问道:“是暮姐姐认识的人吗?怪不得!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暮菖兰笑了笑:“是啊,是该好好谢谢他。”

“可是黄河那么多渡口,瑕姑娘又怎知定是风陵渡?”夏侯瑾轩又问,心道莫非真如诗中所言那般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