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认命地笑笑,平静道:“罢了,暮姑娘便将我交给暮大哥发落吧,这样,你也不用为难。”

暮菖兰怔了怔,不由得喟然长叹,这时候还在考虑她是否为难,真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天真,还是太傻。

可她就还真吃这一套啊!暮菖兰笑了笑,苦涩、欣慰、无奈……千百种情绪仿佛全揉在了里面,复杂难言:“你怎么就不能再犹豫一点、或者至少多问我一句?”那样,她才有理由说服自己。

“不用了。”夏侯瑾轩回道,“我相信暮姑娘爱护瑕姑娘的心,也请暮姑娘不要怀疑我的。”

暮菖兰再度怔住,她一直以为大少爷和瑕妹子不过是少年少女小打小闹的情窦初开,因为那些复杂的纠葛,她一直不愿去相信他们之间对彼此千丝万缕的牵挂,就是他们爱人的方式,简单,但纯粹。

如果易地而处,瑕妹子会怎么选呢?想必也是同样的答案吧!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宁愿自己死了,也想让他活着;他若不在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暮菖兰不禁仰天长叹,她哪有资格替瑕做这个选择?

她突然收了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船尾,看着破浪而来、越发接近的楼船,朗声道:“暮氏族人听着,重明令主在此,命你们停止追击!”

此言一出,渡船楼船都是一静,一时之间只剩滔滔的河水和噼啪作响的风帆。

渐渐的,楼船内传来喧闹之声,原本整齐划一的船桨突然纷乱了起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蜈蚣,疯狂地舞动着复足,越是疯狂越是徒劳。

见状,暮菖兰松了口气。

夏侯瑾轩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十分清楚,自己大概又逃过了一劫。他也走到船尾,对暮菖兰说道:“暮姑娘,谢谢你。”

“谢我作甚。”暮菖兰耸耸肩,“若不是为了妹子,我一准把你交出去。”

夏侯瑾轩仍是笑:“那我还是要谢你。”

暮菖兰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行了,咱们趁着机会赶紧逃!我可不能保证他们还会乱多久。”边说边向着船头走去,经过沈天放的时候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就听见韩师傅的声音:“你们快来看。”

暮菖兰与夏侯瑾轩连忙向侧舷赶去。

只见一支船队从苍茫的烟波之中穿出,向他们行来

正文 章三十七 人间别久(1)

当看到茫茫江面上一只船队破浪而来,夏侯瑾轩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身边的韩师傅更是哀叹着“吾命休矣”。但定睛看去,却又有些可疑。

“你们看,”他说道,“这些船更像是黄河上的渔船,虽然都打着同色的旗子,但优劣却是千差万别,看起来与追兵不是一个路数。”

暮菖兰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眺望着领头船上飘扬的大旗,喃喃念道:“水蛟帮……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帮派?”

她看向韩师傅和夏侯瑾轩,但两人显然不可能比她知道的多,三人面面相觑、一片茫然。

韩师傅伸手一指躺在地上的沈天放:“这小子没准知道。”说着,下手狠命一掐。

沈天放吃痛,啊的一声惊呼,登时醒转过来,记忆还停顿在被暮菖兰突施袭击,入目便又是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反射性地出掌攻击,却被韩师傅一烟袋锅敲了回去:“小子别动手。你快起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什么水蛟帮。”边说边指着河面上的船队。

沈天放登时懵了:“什么水饺包子的……啊,你说水蛟帮?好像有印象……说是要加入义军的。”

对面三人闻言,大松了一口气,来客多半是友非敌,现在可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韩师傅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幸好,幸好。再来一茬追兵,我看咱们也用不着费力反抗,直接缴械投降算了。”

沈天放一头雾水,看见暮菖兰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玩什么把戏呢?”

暮菖兰笑嘻嘻一拱手:“沈公子,刚才可真是得罪了。我那是迫不得已使的苦肉计。”

沈天放皱眉:“什么苦肉计?”

夏侯瑾轩眨眨眼,假装没有听见地不去揭穿。

暮菖兰看他识趣,十分满意,继续对着沈天放大言不惭:“这嘛,说来也没什么光彩的。唉,我也没想到沈公子一下子就被敲晕了。”她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沈天放。

沈天放的脸色立刻青一阵白一阵,堂堂沈家堡名门出身,被人一招拿下,也太丢人了些。

暮菖兰适时说道:“沈公子行个方便,此事就不要对旁人提起了吧。”

沈天放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毕竟是长年浪里来去的熟手,水蛟帮的小船以极快的速度穿梭来去,把渡船围在中间,在吆喝声中,几条粗大的绳索连着铁钩从各处攀住了船舷,渡船个头虽大,此时也只似被绑缚在地的猛虎,动弹不得。

这时,只听一把洪亮的嗓音从小船上传来:“抽查了抽查了!你们打哪儿来,往哪儿去,船上载了啥,老实交代着!”

好好一句话,被他一说竟有了“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的味道,夏侯瑾轩四人再度面面相觑,纷纷探头向下看去,只见一位虬髯大汉双手叉腰,瞪圆了双眼抬头看着他们。再看周遭之人,也俱是凶神恶煞的面相。

这哪里是义军?明明就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