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暮菖兰却没有回答,脸色却在一瞬间苍白如纸,那种表情,就好像她最恐惧的事情终于成真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寻找谢沧行的视线。她也说不清这一瞬的冲动是从何而来,她只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论陷入怎样危险的、麻烦的、迷茫的境地,哪怕是生死交关,只要他在,心就定了,似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等到回了头才发现,那个人却不在她身边。

“小兰,你也不要逼我啊!”暮檀桓的叹息幽幽传来。

韩师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沈天放却是再也按捺不住:“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暮家在玩什么花样?”

“沈公子,”夏侯瑾轩连忙陪笑着打圆场,“这其中缘由不如待脱险后再分说吧。为今之计……”

他还待再说,却被暮菖兰伸手止住。她的语气云淡风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这就告诉你便是。”

“暮姑娘?”夏侯瑾轩惊讶地看着她,暮家的秘密,岂是这般轻易就能说与人听的?

就在他心生疑窦之际,暮菖兰突然发难,只见眼前绿影一闪,沈天放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用剑柄击中了后脖颈,眼前登时一黑。

“暮……”夏侯瑾轩的惊呼只迸出了一个字,暮菖兰的剑峰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正文 章三十六 风陵难渡(6)

变故遽起,夏侯瑾轩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暮菖兰:“暮姑娘,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确定要这样吗?我不懂暮大哥在暗示什么,但我知道敌人不可能轻易让你们称心如意。”即便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他的眼中仍充满了不屈的斗志,“你明明知道的,这只是个陷阱。”

暮菖兰抿唇不语,忽然转向韩师傅,冷冷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夏侯瑾轩怔了怔,幽幽叹了口气,再也不说话了。

韩师傅皱了皱眉,脑子里混乱已极,实在想不通这一群人的纠葛怎么这么复杂。

“我真是被你们搞糊涂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早知道就不该趟这趟浑水,唉,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干我的老本行吧。"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夏侯瑾轩竟然忍不住笑了,好心地不去揭穿他地所谓"老本行"也没有老实到哪里去。

他这一笑,倒让韩师傅更蒙了,抓了抓头发道:"得,我不跟你们搀和。"他翻出火石烟草,一副要走到别处抽旱烟的模样。

可他刚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口气极度无奈:“唉,我是不想掺合,可是小少爷是好人呐!我可不忍心。”韩师傅以一种看迷路孩子的目光看着暮菖兰,“我说这位姑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都不忍心,你就下得去手啊?”

暮菖兰怔住:"我……"

夏侯瑾轩看她有所松动,不由得也燃起了生志,温言劝道:“暮姑娘,暮大哥的苦衷我可以理解。如果以我一人性命真能救得了大家,我又何尝不肯呢?可是,只怕与虎谋皮,终会换得个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啊!”

暮菖兰幽幽地叹道:“如果我要拿你换的,是瑕妹子的性命呢?”

夏侯瑾轩一下子呆住了,万万没想到还能牵扯到瑕的身上,可看暮菖兰神情,却半点不似在说谎。

他登时有了荒谬之感,之前所有的气定神闲全化了泡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暮菖兰不答,只喃喃重复道:“你只告诉我,若我要拿你换妹子的性命,你给是不给?”

夏侯瑾轩苦笑,忽然一声长叹:“那好吧。”面上忽然染上了绝望和认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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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随平野尽 江入大荒流。马蹄踏着春日里新萌发的嫩芽,一路疾驰而过。

恢弘壮阔的景色飞速地从两侧掠过,可马上的骑士们却没有余暇多看一眼。

虽然三人都很想尽早脱离夜叉的势力范围,但理智却告诉他们离黄河越近,越没有遮挡,越容易被追兵发现。所以他们只能向着有遮蔽的山地行去,渐渐偏离了河边。

重又回到密林深处,三人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

骏马被树木所阻,渐渐放缓了脚步,似乎只有隔年枯枝被踩碎时发出的吱嘎声。

他们都有许多话想对彼此说,但又似乎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还是谢沧行打破了沉默,他瞄了一眼龙溟,说道:“刚才,多谢了。”

龙溟很想刺他一句“本来没打算救你”,可想了想,还是作罢,能得谢沧行一句谢可真是千载难逢,以后怕是也没多少机会,干脆老实不客气地收了。

在跳下船去那一刻他并没有想太多,待想起还有谢沧行这个人时,却下意识地觉得世上有这么个人也不是多坏的事——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认知,并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现在想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个情,我会记得的。”谢沧行郑重说道。

龙溟笑笑不答,没怎么在意。当此之际,不论施恩的一方还是被帮助的一方,都不曾想到这一念之仁会对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正文 章三十六 风陵难渡(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