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溟见到他似乎并不大吃惊,讥诮一笑:“当然是请君入瓮,除掉身为内应者最忌惮的那个人。”

谢沧行面色一沉,手中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他自然想到过这个可能,可除了跟来,难道还有旁的选择吗?他能放任这么一个可疑人物单独行动吗?

最厉害的陷阱,就是让人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跳。

两个人冷冷地对峙着,谁都不甘示弱,小小的山村里似乎一下子弥漫了一股杀气。

尽管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一般,龙溟仍是面色如常,冷笑:“谢兄此时不走,还在等什么?”

谢沧行盯着他,不屈不挠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龙溟瞥了他一眼:“谢兄是聪明人,只要静下心来,自然明白我们如今急需什么,那自然就是我来此的目的。”

谢沧行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溟无所谓地说道:“我倒是没什么要紧,可是,几位打算穿着这一身血衣到何时?又能走到哪里去?”

谢沧行一怔,这才记起自己这一行人身上或多或少沾着鲜血——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特别是自己,被龙溟这一提起,才觉得后背上一大片血迹结了痂,又干又硬,十分不舒服。

这家伙该死的是对的,穿着这么一身行头,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这一夜兵荒马乱的,还没顾上这一茬。

再反观龙溟,除了有些灰头土脸,身上却还算干净。回想起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叶霖的只有他一个。难道他早就想到这么远了?

“你们必须换身行头,不管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龙溟说道,“怎样,这答案谢兄可满意了?”

谢沧行仍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就算是同伴的离世,也不会动摇你心里一分一毫吗?”

龙溟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我已经见过足够多的死亡,可以让我就算有所动摇,也不会影响冷静的判断。你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谢沧行没有回话,却渐渐松了手

正文 章三十二 皮里阳秋(8)

龙溟又道:“谢兄怀疑我,我可以理解。但其余人却也并非全然可信,这其中也包括已过世的叶公子。”

谢沧行哂笑一声,他说的的确没错,暮家的人,都有这个动机,这么说或许对死者不敬,但毕竟霹雳弹这么个玩意儿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害人反害己并非没有可能。

但他却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人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可疑,或许是因为他太神秘,或许是因为他太无懈可击——每一次行迹可疑,他总能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来。

龙溟见他半晌不语,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一直以为谢兄还是可以理喻的……罢了,你们心中已有成见,我不会再费力解释,诸位怎么想,悉听尊便。”

谢沧行轻轻摇头,叹道:“我只希望,你不会让凌波道长失望。”

听到凌波的名字,龙溟的表情才终于起了一丝波动,他转开头,面色便隱入了夜色之中,晦暗不明,半晌才又轻声一笑:“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只不过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云淡风轻的语气,不痛不痒的内容,却仿佛带着一股打动人心的力量,谢沧行忽然觉得自己被说动了。真真假假,复杂简单,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不少的人。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龙溟无所谓地笑笑,“谢兄既然来了,是明着买还是暗着偷,就请你拿个主意吧。”反正都迟早要被发现,没多大分别。

谢沧行想都没想就选了后者。

二人顺顺利利地取来了他们所需的衣物——完成这项任务对他们任何一个来讲都是牛鼎烹鸡,只不过九成九的精力都耗费在了对方身上,倒也着实不轻松。

谢沧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关注着四周,但这附近确实并无任何异状,除了他们二人,连个练家子都没有,男主人的呼噜声倒是相当不凡,不得不十分憋气地承认,所谓的“请君入瓮”只是说来消遣他的——他也不知道是该为此高兴还是失望。

两人出了山村往回走,一路无话。谢沧行忽然开口:“你若敢对我们不利,不论你什么来头,我都会要你付出代价。”

龙溟脚步顿了顿,不咸不淡地回道:“蜀山派的实力,我自然不敢小觑。”

谢沧行暗暗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龙溟轻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谢兄何必再装傻?”他对谢沧行的身份早有怀疑,无奈一直没有查出头绪——连暮家都查不出来,更何况是人生地不熟的他?

让他怀疑谢沧行与蜀山有所关联的,还是凌波待他的态度。凌波待谁都是和善有礼,旁的人虽然看不出分别,但龙溟自小就被训练着观察入微,极善洞察人心,再加上与她朝夕相处,渐渐地便于细微处看出了端倪。

谢沧行虽然表面看起来浮浪跳脱,但接触久了,自可感受到他的不凡之处。龙溟也曾以为凌波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对他恭谨有加。但今日他刚刚把怀疑的祸水引到谢沧行头上,凌波不假思索就果断替他辩护——想来是甫经大乱心神不定,不似平时谨慎——这让他最终确认了这个答案。

龙溟摇摇头:“不承认也罢,总之,我信你有本事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了。”

此后,两人都再没开口。

待回到原地,早已是人去楼空。谢沧行瞟了龙溟一眼,低头在附近找了起来,果然在一块石头下面,看见了凌波做下的标记,是蜀山表示方位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