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夏侯瑾轩想好怎么央求,暮菖兰突然话锋一转:“我被大少爷派去长安打探消息,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说着转身就走。

夏侯瑾轩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暮菖兰这算是应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可一想到要和瑕分离,又登时悲从中来,一时间乍喜还悲,还混合着对欧阳英的挂念、前途生死未卜的担忧,心里头五味杂陈。

谢沧行不想打扰他,悄悄地退了出去,边走边在心里头盘算,暮菖兰也要同行,他倒是不用急着摊牌了,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从长计议。也算解决了一桩心事。

他始终有一种感觉,暮菖兰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复杂,但若处理不慎,很有可能是个令人心碎的结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擒住幻月,却仍是忍住了不出手——一旦惊动了幻月背后的那个人,暮菖兰想要的东西大概永远也拿不到了。

因此,比起贸然行动,他更倾向于静观其变;如有必要,再偷偷地从中作梗。只是长安本来就颇多变数,如今又要聚集这么一大帮身上全是变数的人,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思及此,饶是谢沧行也不由得有些头大,凌波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清虚观也不知还是不是太渊做主……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凌波那边对师伯的思量一无所知,她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平安度过今晚。

最初的慌乱过后,两人很快定下神,这才听清楚来人数量虽多,但拳脚功夫粗疏,似乎也没有刻意潜行的意思,想来只是些寻常巡夜的军士,此时尚在院墙之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杨府的异状。

龙溟松了口气,保险起见还是吹熄了烛火,凑近凌波耳畔悄声说道:“稍待片刻,等他们走远我们就离开。”

凌波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开一小步,稍作沉吟,忍不住提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不如……再找找?”

看来她并不甘心空手而归,龙溟不禁莞尔,但却摇了摇头:“不行,狐隐卫换班的时辰快到了,到时再想走得爽快可就难了。” 他边说边把地契银票一股脑塞回箱子,就要放回原处。

凌波却阻止了他:“这箱子、连带这些地契说不准真暗藏机关,不如带回去仔细参详。”

龙溟想了想,点头应允,寻了块包袱布把箱子牢牢系在背上:“走吧。”转头就见凌波虽然没有异议,脸上却带着许多疑问

正文 章二十九 多情无情(3)

他于是解释道:“狐隐卫算是夜叉新建的斥候军,独立于铁鹞骑之外。来投夜叉的汉人里,身上功夫过硬的多半被划入其中,做些刺探情报、暗中监视这类的事情。刚才那两人就是。”

凌波心下了然,这所谓的狐隐卫多半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些武林中人。明刀明枪的战场对决,铁鹞骑可谓所向无敌,可一旦下了马进了城,那就说不准是谁的天下了。所谓的“来投”,其中又有多少利益纠缠,就不得而知了。

但如此之快就变节投敌、甘愿对同胞挥刀,这些人的品行怕是好不到哪里去,这样想来,凌波对躺在花园里的那两具尸首又释然了些许。

两人在杨府中钻来绕去,出了杨府又拐进了小巷,凌波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龙溟却是轻车熟路,每到转折都没有丝毫迟疑。

凌波惊讶过后,很快想明了原委,今晚一行,人家早就计划周详了,留守的人手、换班的时间、杨府的路线……

想来昨晚他直到天快破晓才回去,多半是藏在杨府或者真武观,将对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再回想先前那场战斗,他未必就没有设下应对的机关,根本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

凌波不由得自嘲一笑,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他素来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做什么事情都有许多考量,出手之前往往已是胸有成竹,只是不爱事事交待而已,偏自己疑神疑鬼,平白生出许多烦恼来。

两人走着走着又绕回了去客栈的大路,凌波想了想,快走几步跟上龙溟:“我们既已惊动了狐隐卫,明日城中怕是要有变故。”好好的守卫莫名其妙地成了两具尸首,夜叉不可能毫无反应,必是个全城戒严、搜查乱党的局面。到时他们深陷敌阵,出入不便,万一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沈公子尚在城中,不如去寻他帮忙……”

“不必。”龙溟断然拒绝,“我们只作寻常行止就好。”再说也不知道那沈公子到底是怎样人,可靠不可靠——不过这话他还是忍住了没说。“那两人已死,死法又只是寻常箭伤,无人知道你我身份,不要自乱阵脚。”

凌波想想也对,便没有再提。

龙溟见她面色不豫,不禁想起刚才,问道:“怎么?你还在介意那两条人命?”

凌波怔了怔,摇头道:“我并非迂腐之人,也不想做东郭先生。只是……”她不禁叹气一声,“我只是想到长安城的百姓一直都活得战战兢兢,好容易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又……”

龙溟有些意外,笑了笑:“这么一想,这个麻烦的狐隐卫倒也不全是坏事。有他们暗中行动,也就用不着惊动太多人了。”

在这一点上凌波倒是没他那么乐观,不过争论无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人很快回到客栈院落,却一时都没有各自回房的意思。

龙溟说道:“我会在今晚行动也是机缘巧合。你午后出了城大概还不知道,府衙门前上演了一出哗变的好戏,只可惜雷声大雨点小,一兵未交,竟教人三言两语化于无形。但无论如何,哗变也是大事,我料想狐隐卫今夜当有它事要忙,杨府的守备必然松懈。”

凌波的注意力早被“哗变”这两字吸引,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于是龙溟缓缓道来,此时说来云淡风轻,但几个时辰前,他可是着实捏了一把冷汗的。

哗变的起因自然是那一纸“肃整军纪”的诏书,领头的就是乌勒古。

尽管职衔上同样是铁黎,实际上难免有上下之分。首屈一指的自然是镜丞,屈居次位的就是乌勒古。与祖上很多代皆是龙家心腹武将的镜丞不同,乌勒古自己的家族颇为显赫,即使不依附龙家也是实力雄厚。

塞北草原本来就是个一切拿实力说话的地方,忠君思想远没有中原王朝那样根深蒂固,也就是这十几年间,在大长老魔翳的一力倡导下,才逐渐在夜叉中渐渐盛行。

但一旦牵扯到性命前程,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根本不会在脑海里停留哪怕一秒,还是靠拳头说话比较实在。

不得不说,乌勒古毁掉诏书使得人人自危、又将矛头直接从人人敬畏的幽煞将军引向新近任命的汉人官员,还是很有谋略的,轻易就达到了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效果

正文 章二十九 多情无情(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