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衣人们赶到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他们只晚了一步——若非皇甫卓警觉,若非他们忧心夏侯瑾轩的安危多过追击敌人,若他们真与那丫鬟缠斗起来,这一来二去耽搁工夫,此时可就被围个正着了。事后细思起来,当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三人翻墙出了萧家别院,城中似乎隐约浮动着不安的气息,仿佛四处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顾不得这许多,先绕向关外的方向,再迂回向南,边跑边低声交换着别后所经历的情形,都不禁背脊发凉,萧长风这出戏真可谓处心积虑。

“看来谋害欧阳小姐的凶手是谁,已经不需要对质了。”皇甫卓说道。

姜承面色一寒:“我饶不了他!”

皇甫卓续道:“不止如此,恐怕与净天教串通的奸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不然他如何能拿到净天教的毒药?”

夏侯瑾轩点点头:“多半如此,可或许又不仅如此。我总觉得自从江陵时起,我们的一举一动就总在净天教的计算之中,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手,在推动着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甫卓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只听见城中渐渐热闹起来,“有奸细”、“捉奸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渐渐传递到四面八方。他心中登时暗叫不妙,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殿后。”

殊不知姜承也是这想法,两人双双停下了脚步。

夏侯瑾轩不禁莞尔,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用不用,咱们只管跑就是了,山人自有妙计。”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三人所住的萧家别院起先燃起火来,一座火柱迅速冲天而起,照亮了刚刚破晓的天空。紧接着,城中各处先后起火。

皇甫卓与姜承惊讶非常,脚步都不由自主地缓了缓,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夏侯瑾轩:“这是你搞的鬼?”

“是啊!”夏侯瑾轩颇为得意,“这是我小时候就玩过的把戏。把蜡烛固定在柴堆上,用蜡烛的长短就可以控制起火的时间,很方便。”

两人心中暗自叹气,心说这位大少爷小时候都玩的什么游戏?

夏侯瑾轩浑然不觉,续道:“他们想当然地便会沿着起火顺序追咱们,再加上大伙儿忙着救火,人群一阵混乱,肯定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我这叫金蝉脱壳、浑水摸鱼。”

皇甫卓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这叫自毁城池!”

夏侯瑾轩不禁有些心虚:“这……事有轻重缓急嘛!咱们赶紧脱身要紧。”

正文 章二十四 破釜沉舟(1)

一条驰道顺着山势起起伏伏,迂回着向南方延伸。太阳刚刚挣扎着露出一线金光,洒在参差峥嵘的乱石上,使它们看起来仿佛正在燃烧。

三匹马四蹄飞扬,带起层层尘土。马背上三个人皆是相貌不凡,可马却都只是拉车驼货的普通货色,毛色不纯,稀稀落落的,初升的朝阳照在上面,也照不出几分亮光。

这三人自然是夏侯瑾轩一行,万分紧急之中自然不敢去萧长风的马厩里精挑细选,只好聊胜于无。

可是跑着跑着,问题就显出来了。只听背后蹄声隐隐,似是有无数快马追来。三人神情一凛,更是加紧催促跨下坐骑。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刮在脸上生疼,夏侯瑾轩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两旁黑黢黢的岩石、影影绰绰的枯黄树木变得更加模糊,不住地向后退去。他顾不上注意,只能一个劲儿地抽打着座下马匹,只盼着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就算是极优秀的骑士,没有千里马也是枉然,身后纷沓的蹄声还是越来越近了。

夏侯瑾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天际线上一片黑压压的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几乎把整座山、整条路都踏得黄尘弥漫,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一般向他们三个孤零零的影子卷来。

夏侯瑾轩不由得心中一紧,心知这样下去,他们肯定难逃魔爪。

皇甫卓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驰到另两人中间说道:“咱们分头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不行!”夏侯瑾轩断然拒绝,“我们两个还好,萧长风不敢把我们怎样。但若是姜兄落在他手上……”他顿了顿,“我们不能分开!万一真的没逃掉,好歹还能用你我两家的势力跟他周旋一二。”

皇甫卓一怔,点了点头。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姜承的耳朵里,激起了层层波澜,那是无能为力的失落感,以及对自己无法掩盖的愤怒。

最近几个月来,他似乎总是陷入这样的境地,不论如何竭尽所能地疲于奔命,最终却总是一无所获、一场徒劳,二小姐的事就是如此。如今又到了关键时刻,他多么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朋友的安全,可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只能依靠皇甫卓和夏侯瑾轩,靠他们身后的家族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而他们二人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不该被卷入这趟混水之中。

思及此,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利爪一左一右地刺向了皇甫夏侯两人坐骑。

两匹马吃痛,一下子向前疾奔,险些把没有准备的夏侯瑾轩给甩出去。

夏侯瑾轩急忙抓紧缰绳,刚稳住身子就回头看,只见姜承一勒马缰,他座下那匹栗色马登时歪出了驰道,向山坡上爬去,看架势,分明是想绕个圈再从山坡上朝萧长风他们俯冲下去。

皇甫卓回身喊道:“姜兄!莫要冲动!”说着就要勒马去追,可他的坐骑受伤之后愈发不听指挥,一时竟控制不了。

姜承的声音远远传来:“快走!还认我这个兄弟,就别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