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唤醒了浅眠的凌波,恍惚间竟分辨不出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愣了好半晌,才慌忙起身去开门,只是心里忽然一阵空荡荡的心慌,挥之不去。

门外站着的除了瑕,还有夏侯瑾轩。

为了避人耳目,欧阳英对外宣称姜承去了苗疆。因此他几日之内都不宜回到折剑山庄,索性在山中茅屋等候厉岩与唐海的消息。而夏侯瑾轩若是长久不回,反倒可疑,因此他虽然担心姜承,却也只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瑕说道:“道长,我把大少爷叫来了。欧阳小姐怎样?”

凌波回答:“欧阳小姐状况还好,瞳仁仍在扩散,但速度十分缓慢。二位请进来说话吧。”

说话间,她把两人引到外间就坐。夏侯瑾轩暗暗想到,看来欧阳倩已不需她时时刻刻守着,这总是好现象,随即问道:“道长找我有事?”

凌波为他们倒上两杯茶水,说:“我请夏侯少主来,是有一事相托。”

“道长请讲。”

凌波看着他,斟酌片刻,说道:“我想请夏侯少主去寻一位蜀山前辈。”

夏侯瑾轩眼睛一亮,自行演绎了下文:“是道长上次提到的医术更高明的草谷前辈?太好了!我替姜兄、欧阳世伯谢过道长!”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凌波连忙止住,欲言又止地说道:“夏侯少主,请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否要去。少主可还记得前次在朝云观附近见到的几株桃树?”

夏侯瑾轩点点头,眼里露出兴奋神色:“莫非前辈就在那桃林之中?”

“正是。”凌波回道,“但那桃林遍布机关,需要精通阴阳五行术数之人方能破解。我不精于此道,纵观折剑山庄,也只有夏侯少主堪当此任。”

瑕立刻露出担忧神情:“机关啊……会不会有危险?”

凌波垂首不语,这让瑕不禁更加担忧:“道长,你能不能写封信让咱们带着,让前辈通融通融?”

凌波摇摇头:“若不通过机关,信交不到前辈手上,也是无用。”她迟疑了一下,转向夏侯瑾轩说道:“其实……其实少主去了,对欧阳小姐的病情……未必会有太大助益。”

夏侯瑾轩抱拳一礼,笑道:“多谢道长指点!只要能有一丝希望,就值得一试。”

“嗯,没错。”瑕也附和道,“总比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好。”

凌波看着他,问道:“此非儿戏,夏侯少主当真决定好了?”

夏侯瑾轩毫不迟疑:“是。”

凌波轻轻颔首,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师伯说的没错,夏侯少主并非缺乏勇气,他需要的只是理由。他生性淡泊寡欲,飘渺仙境、无数财宝、甚至无尽的知识,都不一定能吸引得了他,但若是为了挽救朋友的性命,纵然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瑕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乌鸦嘴,咱们这就走吧。”话音刚落,就已经转身朝外走去。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瑕狐疑地看向他:“怎么了?”

夏侯瑾轩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嘴角的微笑似乎带着一种极悠远、极飘渺的意味,让瑕的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安,只听他云淡风轻地说道:“瑕姑娘,这次你就不要去了。”

正文 章二十一 山中一日(2)

夏侯瑾轩的声音依旧是温润和善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瑕半晌才想起来反驳:“你一个人怎么行?万一出了事也没人照应……”

夏侯瑾轩笑眯眯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瑕姑娘可不要抢我乌鸦嘴的名号啊!”

瑕一呆,不禁气得跺脚:“哎你这人,谁要抢了?”

夏侯瑾轩仍是笑着:“凌波道长说过,阵法需要懂得阴阳五行之人方能破解,瑕姑娘去了,于我并无助益。说不准还会成为累赘。”

一针见血到不留情面的话,顿时让瑕涨红了脸,却无法反驳,“我……可是……”突然灵机一动,“那要是遇到豺狼猛虎……”

“瑕姑娘,我的功夫就算再稀松,些许猛兽还是应付得了的。”夏侯瑾轩不为所动,“瑕姑娘安心留下,照顾欧阳小姐吧。我定会带着前辈一道,平安回来的。”

“可是……可是……”瑕支吾半天,虽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却始终不想让他一个人涉险。

夏侯瑾轩的笑容渐渐淡了:“瑕姑娘,世人都不信我能做到,连你也不信我么?”

此言一出,瑕顿时怔在当场,千般不愿,却也只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瑾轩告辞离去。

凌波将她的茫然与失落都看在眼底,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瑕的心情。当他们做出了决定,她们总是无法更改,也不能更改,甚至连想为他们出一份力,都做不到。至于担心,只能独自吞下。

正在凌波想要安慰几句之时,瑕忽然上前几步拉住夏侯瑾轩的袖口:“你等一下!”说着从颈间解下那枚护身符,郑重地交到他手上:“这个你带着。不是说朝云观的平安符很灵吗?多一个肯定更灵!”

夏侯瑾轩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锦囊,又好笑,又感动,目光胶着她的面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不属于它的轻愁,眼角的泪痣好似将掉未掉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