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急转直下,众人再度呆住。姜承一个箭步蹿到结萝眼前,急道:“结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结萝不由得小退了一步,瘪了瘪嘴:“真不在我手上。早就被枯木要走了。”

“枯木?”夏侯瑾轩皱起眉头,直觉地感到此人不简单,心中忽然被一片无形无迹的阴影笼罩,看不见摸不着,却没来由地令人不安——怎么好像他们的每一步都落在别人算好的地方?“结萝姑娘,可否详细告知?”

结萝性子单纯,此时又对姜承心存好感,便毫无遮掩地答道:“唔,说起来快有一个月了吧?他问我要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

想到这,结萝禁不住嗤笑出声:“实在太外行了!世上哪有解不了的毒?只有不到家的功夫!不过我懒得跟他理论。我这么一想,天星草的解药只长在咱们苗疆,等赶了去,人早就一命呜呼了,不就等于没解药嘛!所以就给他了。”语气十分得意。

“这么说,解药也在这位枯木手里?”这是姜承唯一关心的问题。

结萝点点头:“对呀,不过……他会不会留着,就……”

姜承只觉得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赶忙扶住桌子才能继续站稳。一天的紧张、焦虑,紧接着意外的狂喜,可没过多久,就又从希望跌入了绝望,这让姜承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充盈起一股杀气,对三人一抱拳:“不管结果如何,我谢谢你们。但,我无论如何也要会一会这位枯木!谁也不可能拦住我!如果他真的毁了解药,姜承对天起誓,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先对你们说声抱歉了!”语毕,他当即转身,大步离去。

“姜兄且慢!”唐海连忙追上,挡在门口,又转向厉岩,“厉兄,可否容我同枯木长老商议一二?姜兄,你再等我一日,可好?”

“唐兄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夏侯瑾轩忙道,一径对姜承使眼色。

厉岩思索片刻,说道:“还是我同他说罢。姜承,别忘记你答应的事。”

“多谢厉兄。”夏侯瑾轩再度祭出他那无比和善的笑容,偷偷拉了拉姜承的袖子。

姜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抱拳:“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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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门,龙溟的步子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犹豫着什么,索性站定,静静思索着,突然又向着范福的房间大步走去。

范福已经准备灭烛就寝,身上只剩一件中衣,看着门外的龙溟,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龙溟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先劝萧长风暂缓行动,不要对凌波出手。”

范福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问道:“为什么?”

龙溟没有解释,自顾自说了下去:“然后你等我的消息,届时若萧长风还没有东窗事发,你就偷偷去欧阳英处告密。”

范福彻底迷糊了:“这……欧阳英不就可以立刻把萧长风抓起来治罪?这样咱们有什么好处?萧长风要是被抓,就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可没有对他忠心到甘冒大不韪的地步。”

龙溟冷笑一声:“你太小看萧长风了,欧阳英真要对他动手,他会比谁消息都灵通。更何况是这种做贼心虚、草木皆兵的时候?至于欧阳英,他为人优柔寡断,他们两人谁会先下手为强,还是个未知数。”

范福皱起眉,话虽如此,可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办法比他原来的计划高明在哪里,而且,这样一来他自己也就不能再隐于幕后,危险性大大增加。

龙溟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这只是为防万一。聚在这折剑山庄之内的不乏能人,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不消几日,也会怀疑到萧长风头上。”

范福仍是一脸不解。

龙溟心里自然有底。原本他们想用欧阳倩的性命令萧家与欧阳家结下死仇,从而使得折剑山庄不得不自相残杀。不过现在他改了想法,索性让姜承拿到解药,待欧阳倩一醒,真相大白,萧长风一样不会好受。

可是范福并不知道姜承动向,只道他死马当活马医地去了苗疆。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若这消息泄露出去,龙溟自己可比夏侯瑾轩、皇甫卓等人更容易被怀疑到。是以他斟酌一二,还是决定不告诉范福此事,故作面色不豫:“怎么?你不同意?”

范福赶忙低下头:“不敢。公子既然吩咐了,属下照做便是。那……要我等的消息是?”

龙溟微微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月上中天,夜色中的折剑山庄,白雪遮去了一切喧嚣,显得那般宁静祥和,却不知有多少人无法入眠。

一道崭新的蹄印留在了蜿蜒的山道上,向着北方行去

正文 章二十一 山中一日(1)

当第一缕霞光洒在白雪皑皑的折剑山庄,天边朝霞正好,夹桃红泛澄金,远处的山,天边的云,都仿佛被勾勒进了一幅绮丽壮阔的山水画。

整个折剑山庄都仿佛沉浸在睡梦之中,安详而恬静,只有几名厨子不得不早起,走到门口泼出一盆热水,忍不住打个哈欠,又因为寒冷的空气立即闭上嘴,哆嗦几下,连忙躲回了屋内。

欧阳倩的房间里仍点着一盏灯,晕黄的光投在她恬淡的睡颜上,完全看不出正处于生死难料的关卡。

凌波叹了口气,行医之人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患者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而自己能做的却只是少许推迟死亡的到来而已。

她转头看了看天色,吹熄了烛火。瑕早被她赶去侧屋休息,自己则彻夜未眠,此时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轻轻靠在床柱上小憩,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一片烟雾迷蒙,似有灰白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在四周忽远忽近,模糊得连轮廓都无法看清。

只有一只蝴蝶,清晰而又艳丽,抖着幽蓝靛紫的双翅,优雅地向前飞去,在她眼中留下了色彩鲜明的剪影。

在意识到之前,凌波已经开始了追逐。她并不明白前路上等着她的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追着它,只是心底深处仿佛有一个最原始、最本初的冲动,催促着她不断追逐,哪怕最后遭受灭顶之灾、万劫不复。仿佛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因为无可取代。